城市笔记

2016-12-21 15:38孙海涛
飞天 2016年11期
关键词:高架桥斑马线巴士

孙海涛

河边散步

时常一个人面对,这周而复始的河流

但我总分不清水的来向、去路

向东、向西,不过是时间固化的记忆和命名

正如进入河流有太多的方式

但我只选择紧贴着河边,那些业已枯萎的草木

正如我即将抵达的生命之秋

——今夜却无风。南方小镇

总有让你莫名其妙的安静与困惑

当人影渐次消散,一排排泥头车正缓慢开进

河的中心

如同山脉隐匿于苍茫

去日重重的包袱,来日隐隐的滴答之声

翻过高架桥就是河流的下游

它的宽广让我顿步

让我骤感远方秋意浩荡

车过虎门

耽于速度撕裂的幻象

闯入自身就是个不速之客

在低空的画布虚拟现实的繁华与荒芜

索菲特酒店旋舞的吊灯,背光处

海浪的哑语以及工业区的黑手指

广场上巨大的雕塑、即将竣工的花园

一条即将消失的河流

那正渗入我们内心的文明与肮脏

——恍若时间的多面,那些过往和来日的

秘密。这是107国道,广深高速

迫不及待的高铁时代

以风驰电掣,以眼花缭乱

你不得不面临的穿越后的快感和某种不可言说的

失落。像风打在脸上的感觉

有来自骨头深处的清凉,也有具象的时间之痛

这是凌晨4:34分,月光临幸的珠江口岸

那漫天薄雾笼罩的船只和迷蒙海水泛动的呜咽

如巨大的裹尸布覆盖的幽深与宁静

灯塔正身出让人晕眩的苍白光线

恍若一个不小心,车子就会冲破护栏

它最终落于何处?我们,又最终走向何方?

恍若那些奔走于暗夜的行人

今夜我们擦肩而过、匆匆一瞥

在各自的旅途,在南方混沌的星月之下

车过虎门,一段未知的清晨在高架桥上打开出口

聚——致同城兄弟Y

从南门来的风,从新沙路来的你

想想这座城市的小

315路巴士,半个小时就足以将我们

载进同一个容器

仿收的土碗、辞令里的火炉,以及

时针的磨盘。磨啊磨,我们又耗了半年

为这火辣辣的烧刀子,这一次蓄谋已久的

醉。多数的时候我们总保持必要的清醒

在写字楼、车间,在人群、出租屋

身体和身体、心器与心器

这不断交叠、摩擦、磨合的他乡

——从广场叫卖过来的玫瑰

十二月最后一个傍晚的余光

本地油鸭已出炉,新上市的羊毛衫

女人紧裹着乳房,酒精里浸泡的

鲜嫩和欲望,依旧肥厚多汁

依旧飘荡着童稚的哀怜

一一走过这大排档、圆桌和天桥下

蜷缩的流浪汉

不是么,我们何尝不是在向生活

和命运乞怜,说过最无骨的言不由衷

最无趣的上下迎合

为生计,为这一桌子的美味

这大碗大碗的带异乡情调的醇香

哦,亲爱的兄弟,何时我们已变得如此陌生

如此轻贱、无奈?

干过这个夜晚,干了这碗搁浅已久的友情

我们已不再年轻,我们

是否还需要像十年、二十年前那样嚎叫几声?

在这个寒冬里,呼啸而过的北风不会替我们说出

无尽的来日无尽的悲欢离合也不会说出

属于我们的,许是这碗老酒,许是酒中的火焰、骨头

——总得还有些什么,让我们在酩醉大醉后

还能晃荡着摸回自己的狗窝……

过马路——悼祖母

回头看时,又走过了一段马路

广告牌、红绿灯、斑马线、站台……

陌生的、熟悉的的事物,都还在那里

一辆巴士又启程了,站台上又有人出发了

有人挥手,有人叮嘱,有人

偷偷抹眼泪

从小学到初中,从初中到高中

到高中到河北高碑店的军营

北京丰台的家具厂、深圳沙井的玩具厂、自来水厂、印刷厂……

青春一篇篇翻过,留下发黄的页码

一条又一条马路,走成了回忆

一次又一次,最熟悉的声音和身影

渐渐模糊、黯淡、消散

马路对面又是新的马路和天地

广场、电子城、花园、城市中心……

我知道我的脚步不会停下来

我知道我还会在斑马线前等待

人群拥挤,车来车往

四起的喧哗和汽车鸣笛

坚硬的水泥路面和建筑

我跟随人流走过,我看见自己微小的影子

和左顾右盼

“过马路要小心”——一个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我睁大眼睛,对面却空空荡荡

没有拥抱,没有挥手,没有目送过的背影

独自走回乡间的小路、老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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