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心
荣获第88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电影提名奖的爱尔兰、加拿大合拍影片《房间》(2015),片名朴实无华,拍摄手法克制平实,人物关系简单,结构也不错综复杂,而剧情演进却扣人心弦,人性的光芒闪耀其间。
该影片改编自爱尔兰作家爱玛·多诺霍的同名小说。小说出版于2010年,入围几乎所有英国文学奖,并进入布克奖决选名单。爱玛在采访中表示,虽然小说的灵感来自2008年轰动世界的一个囚禁案——奥地利人约瑟夫·弗莱茨勒将亲生女儿伊丽莎白囚禁在地下室24年,但“从一开始,我就不想去写一个关于暴力、强奸的故事,我也不想把它写成一个犯罪故事。我更情愿把这个囚禁的故事写成一个童话,但又不要那么魔幻,而是一个基于现实主义的童话故事”,“在故事里我要给一个孩子足够多的母爱”。爱玛从一个罪案获得创作驱动力,构建了一个极致的封闭环境,表达她对亲子关系充满善意的判断与想象。放眼当今社会,当罪恶与不幸发生,多的是冷眼相待,甚至助虐为纣,而作家以温暖的情怀拥抱不幸者,给予他(她)们战胜噩运的智慧与力量。
《周易》曰“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影片中的“二人”便是相依为命的年轻母亲乔伊和5岁男孩儿杰克。母子二人在没有任何外力帮助下,同心协力将一起卑劣残忍的罪行——女孩儿被诱拐,囚禁,强奸,生子——断然中止。逃出那间只有一扇天窗的棚屋那一刻,生命掀开新的篇章。
“早上好,大家!”
“从前,在我还没来的时候,”一个孩子稚嫩的声音响起,“你哭个不停,整天看电视,直到变成僵尸。”镜头对着天花板,一个小小的四方天窗,可以瞥见一方灰蓝的天光。“然后,我从天而降,穿过天窗,进入房间,我在你的体内踢你,梆梆,然后我冲了出来,落在毯子上,大睁着眼,然后你剪断绳索,说,你好,杰克。”独白的男孩儿明亮的眼睛,一头长发,和妈妈面对面躺在床上,“妈妈,我5岁了。”故事通过男孩儿杰克的视角开始讲述——一个孩子,在5岁生日到来时,这样描述自己的降生。他当然是在重复母亲曾经对他一遍又一遍的讲述,但他用自己的理解和想象重新组织那些生动的细节。母亲是孩子的孕育者,而孩子的降生帮助母亲改变生存状态。
这是一对特殊的母子。
“我以前是个小姑娘,叫乔伊,我和爸妈住在一所房子里,你要叫他们外公外婆……房子里有后院,有吊床,我们会在吊床上摇晃,还会吃冰淇淋……在我17岁的时候,我从学校走回家,一个男人,撒谎说他的狗病了……他拐了我,把我关在他家后院棚屋里,就在这里……他把门锁上了,只有他知道密码……我已经被锁在这里7年了,我已经在这里7年了……”当乔伊决定对杰克和盘托出真相,她的内心充满伤痛与挣扎。
杰克的出生,对于乔伊是哀伤,这个小生命的到来,违背她自己的意愿;但亦是欣喜,棚屋里有了儿子的哭声、笑声,她便有了活力,不再孤独。“你都这么大了,”乔伊搂过儿子,抱得那么紧,那么深情,泪在隐隐浮动,儿子是她活下去的信念和倚靠。
杰克,这个快乐敏感、善解人意的孩子,在一个“11英尺×11英尺”的空间里出生、长大,他和妈妈整日相守,这个房间是他的全部世界。“早上好,台灯。”杰克拧亮台灯,轻抚绿植,“早上好,盆栽。”杰克逐一向房间里的物件问好,“蛋蛋蛇是我们最漂亮最长的朋友”,“弯勺先生是吃东西最好的伙伴,因为他比较乖”,“迷卷小姐最麻烦,她总把东西藏起来不让我找到”,“马桶最擅长把便便变没,台灯最明亮,除了断电的时候”……还有毯子、衣柜、电视机、水槽,杰克都郑重地问候:“早上好,大家!”杰克在简陋的房间里快乐而认真地游戏,一点也不伤感。哪怕日出日落,只能从高高的蒙着灰尘的天窗窥视,哪怕花开花谢,只能在旧纸上描摹……一个正常环境里的孩子所拥有的对于事物的美好感受杰克都有,甚至更细腻、更具想象力。
杰克的快乐和美好来自母亲乔伊,是乔伊尽一切可能地为儿子创造了一个安全而开心的成长氛围,创造了一个神奇的世界,让杰克保持身心的健康,保持内心世界的纯净。乔伊是母亲,温柔细腻;亦是父亲,勇敢睿智。
我们一起看这几组镜头——
吃好早饭,乔伊哼着儿歌督促杰克认真刷牙;两人一起卷起旧地毯,搁在浴缸上,腾出一块地坪一起做“伸展运动”;杰克捋一把遮住了眼睛的长发,随着乔伊的指令在狭小的空间里敏捷地从这堵墙跑到那堵墙,一遍遍折返,欢笑声清脆悦耳。
“唱歌吧。”睡前杰克要求妈妈。“一天晚上,当太阳下山,丛林之火在燃烧,沿山路走下一个远足的浪人。他说,孩子们,我不会回头,我要去那遥远的地方……”乔伊唱起记忆里的歌谣,歌声轻柔,“在巨石糖果山上,有片美丽光明的土地……”
房间裸露的墙上,贴着杰克用大小厚薄不一的纸画的画,乔伊把能够得到的纸片都保存下来,让杰克学习绘画;用纸板做成的直尺钉在墙上,留下了杰克的身高记录。“我会一直长啊长,变成巨人。”“看啊,妈妈,我像参孙(《圣经》中一位天生神力的犹太人士师)一样强壮,我会成为巨人杰克,巨人杀手,从天窗冲入宇宙,带着我的狗狗‘幸运,穿越所有星球……”杰克的小脑袋里装了多少乔伊一句句讲述的故事啊。
乔伊所做的一切,倘在正常环境里,是每一个母亲都会做的最普通不过的事情。可在这个只有一方天窗透进光线的简陋房间里,在屈辱恐惧不知尽头的囚禁岁月里,她需要拥有多么坚强的意志和不竭的勇气才能做到!
“我画得最好,跳得最远,长得最快,我几乎什么都会!”因为母亲的爱,这个可爱的孩子在非人的环境里成长得格外健康。天窗在墙上投下一片光亮,杰克在光亮里做手影游戏,一匹昂首奋蹄的骏马跃上墙头。
“咱俩的事我做主!”
日子一天天过去,杰克一天天长大,无论乔伊怎样精心保护杰克的身心健康,不安、迷茫依然在杰克的心里渐渐滋生蔓延。
杰克5岁生日,乔伊和儿子一起动手烤制生日蛋糕。杰克很高兴,说:“像电视里那样吗?”房间里一台影像不太清晰稳定的旧电视是杰克认知外部世界的媒介。“是啊,但是真的。”乔伊希望杰克能够区分影像与现实,但这对于杰克不太容易。杰克和妈妈一起打蛋,放黄油,搅拌,进烤箱。蛋糕烤好了,装在黄褐色的瓷盘里,乔伊用糖霜在蛋糕表面裱了一个大大的“5”。
“插上蜡烛!”杰克很兴奋。“我们没有。”乔伊歉意道。“你说要做真的生日蛋糕,那就要点蜡烛。”杰克把点蜡烛看得很重要,他一定对电视里小朋友生日许愿、吹灭蜡烛的画面印象深刻,“你应该要蜡烛做生日礼物,不该要什么牛仔裤。”“你知道我必须要我们真正需要的东西。”乔伊把杰克当作大孩子讨论问题。 “但老尼克什么都能弄到,用魔法。”——“老尼克”是谁?乔伊转移话题:“你要不要尝尝蛋糕?”“不要!”杰克十分生气。“过来抱抱。”乔伊搂过儿子,杰克体谅妈妈,“等我6周岁时你最好点真蜡烛。”“你是说,下一年吧。”乔伊眼里无限悲凉。
“老尼克”,诱拐囚禁乔伊的罪人,杰克生物学意义上的父亲。一张平庸的脸,年龄模糊,职业模糊,社会人的所有特征全都隐去,躲在暗处为非作歹。囚禁长达7年,乔伊却不知道他的名姓,“老尼克”只是她与懂事的杰克交谈时给此人的代号。此人有时晚上会来棚屋,带一些母子必需的生活用品。乔伊在屈辱中坚持保护杰克,安顿杰克睡在衣柜里,决不让老尼克见到。“你白天也把他放在衣柜里吗?这小怪物长了两个头?”乔伊不理睬他恶毒的讥讽。
可是,杰克越来越好奇:“老尼克,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也许有一半是真的……”夜深,杰克从衣柜里爬出来,站在床边端详老尼克。乔伊惊醒,阻止老尼克触碰杰克,险些被残暴的老尼克掐着脖子勒死,“你再敢这样,我就杀了你!”杰克扑向妈妈,轻抚妈妈脖颈的淤血伤痕,“对不起,我再不这样了!”
时刻处在恐惧煎熬之中的乔伊心里明白,老尼克冷漠暴戾,加之近期失业,经济压力增大,随时可能下毒手,必须尽快想办法逃出去。乔伊明确告诉杰克:“我们不能一直这样过下去,你要帮我。”而5岁的杰克要怎么做?他又能做什么?
乔伊帮助杰克建立新的空间概念,房间之外有一个很大的世界,安全自由。乔伊抱起杰克看天窗玻璃上的一片枯叶,“笨蛋妈妈,那不是树叶,树叶是绿色的。”杰克乐不可支。“对,在树上是绿色的,但它们落下来以后会腐烂……”
乔伊给杰克讲基督山伯爵遭人陷害、脱逃复仇的传奇:“然后埃德蒙从袋子里逃了出来,他游啊游,到了基督山岛上,挖出了朋友告诉他的宝藏,然后买下一艘大船,启航回到法国……他决定买下那座岛,自封为伯爵,并发誓向所有对他不好的人复仇……”
乔伊设想的逃脱办法是:“我要把你的脸弄热,老尼克就会开着卡车送你去医院,你到了医院就喊‘救命!警察叔叔!”杰克犹豫:“要不,等到我明年6岁时再说。”乔伊冷静而坚定:“今晚,必须是今晚!我会和老尼克说,因为断电,你冻得发烧了。”杰克有些不知所措:“明天吧,求你了!”“不行!我是你妈,咱俩的事我做主!”
夜晚,杰克躺在床上,乔伊一遍遍用滚烫的毛巾敷烫杰克的脸,杰克小脸通红,烫得直叫:“我害怕!”乔伊从杰克的口袋里掏出一颗牙齿,原来杰克珍藏着妈妈的落牙:“看,我的一部分一直都陪着你,你还有你自己的力量!”
对于房间和房间里的生活,杰克并不讨厌,他在房间里唱歌、游戏,房间里有妈妈、有伙伴,他从未意识到自己的世界有何异样,也不清楚危险随时可能降临。
但当妈妈做出逃跑的决定,杰克全力以赴配合妈妈,为了妈妈,杰克愿意做任何事情。
然而,这个计划失败了。老尼克相信了杰克确实病得很重,但他一口回绝乔伊带孩子去看急诊的要求,“别发疯了!我明晚给他带点药来。”“他等不到明晚了!”老尼克若无其事地锁门走了,孩子的死活他根本不在乎,乔伊高估了他的人性。夜已深,乔伊又一次看向天窗,天窗外的一片落叶都那么幸福。要救出儿子,救出自己,乔伊决定破釜沉舟。
这次杰克要做的事比装病更难,“你要装死!……我把你卷进地毯,这样老尼克就看不到你,他会把你带到外面,放到卡车里送走。”乔伊让杰克躺到地毯上反复练习,“你不能乱动,也不能浑身软绵绵的,你要完全僵硬,像个机器人一样。”乔伊把脱身步骤一遍遍告诉杰克:在老尼克开车时,扭动身体,从地毯卷里滚出来,在第一个停车标志的地方,车慢慢停下来的时候跳车,不管看到什么人就大声喊,我妈妈是乔伊·纽萨姆。“上卡车,扭出来,跳车,跑!”对于一个从未走出房间半步、从未见过外部世界的5岁孩子,这一切是多么巨大的挑战。杰克边哭边练习,“妈妈,我不行!”“加油,杰克,你会扭出来,成功跑掉。”“我恨你!”杰克的愤怒源自离别与恐惧。“我会在你脑袋里,一直和你说话。” 妈妈的爱,是杰克战胜老尼克的力量源泉。
车速很快。杰克把妈妈的牙齿含在嘴里,死死记住妈妈的叮嘱,滚出地毯。杰克第一次看见宽广无边的蓝天,浓密高大的树丛,连横贯街头的电线都异常美丽。他有些眩晕,风吹乱了他的长发。他站起身,脚步不稳,民居街巷从眼前掠过。卡车减速,转弯,杰克准备跳车,却被老尼克发现,抓住要拖走。千钧一发之际,撞上遛狗的好心人。老尼克见恶行败露,扔下杰克逃走。杰克躺在草地上,伸手捡起一片真的枯黄的落叶。多么好,这个在闭塞阴暗的房间里出生长大的孩子,见到了自然的光,吹到了自然的风。
有经验的警官赶到,耐心询问惊惶不定的杰克,之后准确判断出棚屋方位,撬开了老尼克的密码锁。警灯闪烁,焦急的杰克隔着警车的窗玻璃看见乔伊走出房间的踉跄身影。母子相拥的一刻,让人热泪盈眶。杰克和妈妈一起完成了自我拯救的壮举。
“这次听我的决定。”
我们看过太多这样的故事:主人公历经磨难,终于迎来大团圆的结局,幸福生活从此开始。本片片长1小时57分,而讲述至母子俩逃出魔掌仅用了57分钟。因为编创们有更高的追求。他们深知这桩罪案给受害者(包括乔伊的父母)带来了多么巨大的伤害,修复精神与心理的重创是一个非常艰难的过程,他们要呈现人性之爱的光芒。因此,电影的下半部分更为动人。
一开始,让大家担心的是在封闭环境里长大的杰克。一切都是全新的,车流、人群、雪白的墙、明亮的落地窗、精致的餐点……都让他眼晕,医生准备了墨镜、防晒霜、口罩,他要适应阳光、风沙、细菌。他低着头,缩在妈妈身后,不敢看人,不敢与人交谈,妈妈要是不在,他就把自己缩成一个“球”,蒙上眼睛,捂住耳朵。他疑惑:“我们是在另一个星球吗?”
杰克被甩离原本的生活轨道,他的生命记忆里都是房间的烙印。外婆南希带他做纸杯蛋糕,“你打鸡蛋很厉害啊。”南希惊讶杰克娴熟的动作。“我以前在房间里做过。”杰克一定想起和妈妈一起做生日蛋糕的情景。“你在房间里还做过什么?”“很多事情,有时候我很怀念。”南希有些困惑:“那房间不是很小吗?”“不,不管朝哪个方向走,都不会有尽头,”杰克很肯定,“而且妈妈一直都在那里。……但是有一个很小的衣柜。”“你在衣柜里做什么?”“睡觉,老尼克过来的时候……”南希心中痛楚。她是个好外婆,第一次见到杰克,就全心爱上了这个孩子,她细致入微地观察杰克的情绪,照料杰克起居,除了妈妈,杰克又有了可以信任的亲人,“我爱你,外婆。”
杰克渐渐适应了新生活,而那么勇敢冷静的乔伊在跳出生命的陷阱之后,情绪却陷入低潮,“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我本该很开心的。”乔伊和杰克一起看老照片,17岁的她和接力队的伙伴生气勃勃,乔伊情绪突然低落了。那么好的年华,被谎言和暴力突然打断,花季少女对生活的向往全成泡影。囚禁7年,巨大的断裂,巨大的空洞,她无法从17岁接续之后的自己。乔伊恨声抱怨母亲当初待人要友善的教导使她受骗,“你根本都不需要我,没我,你照样过得这么好!” 南希伤心透顶:“你以为你是唯一一个人生被毁灭的人吗?”
接受电视采访,采访者以旁观者的冷酷姿态提出的问题像一把把刀子,扎在乔伊心头。“在那些无比黑暗的时刻,是否考虑过为了解脱而结束自己的生命?”“等杰克长大,你会告诉杰克关于他父亲的事吗?”“如果把杰克送走,他就可以自由了,可以拥有童年了。”“和你在一起是对他最有益的吗?”7年挣扎的惨痛,有谁能真正理解?7年苟活付出的代价,有何意义?乔伊坠入心灵的炼狱,她嗜睡,嗑药,昏倒,住院,无比脆弱,在梦与醒、生与死之间无助彷徨。
出路在哪里?还好,乔伊有杰克,母子情深又一次战胜邪恶,“这次听我的决定,我为咱俩做决定!”杰克请外婆帮他剪下出生以来一直留着的长发。刚回到外婆家时,外婆曾建议他把长发剪掉,杰克不同意,“这是我力量所在。”现在为什么要剪呢?“我想把头发寄给妈妈,她比我更需要我的‘力量”。乔伊出院回家,正在院子里和小朋友踢球的杰克扑向妈妈,母子久久相拥。“你现在好点了吗?”“是,在慢慢好起来。”乔伊取出那一缕头发,“你外婆给我带来这个,我知道我会好起来的。”乔伊百感交集,“你救了我,又一次!”端详剪了短发的杰克,乔伊内疚:“我不是一个好妈妈!”杰克回答:“但你是妈妈啊!”乔伊含笑,落泪:“我是的。”“妈妈”没有好坏之分,没有美丑之别,她就是生命里唯一不可缺少的部分。
结局
诱拐——囚禁——逃脱——新生,都是强烈刺激的情节,卷入其中的人物很容易被淹没,主人公的塑造就尤为重要。电影尽可能地将罪人罪恶隐于背景,除了一次乔伊为阻止老尼克接近杰克,遭扼颈毒打,电影里我们几乎没有看清老尼克的脸,乔伊被诱拐也是借讲述得知。而房间,尽管是囚地, 却有着杰克的笑声、乔伊的歌声,有着母子亲密无间、相依为命的温暖。电影塑造了一个纯洁的小精灵,一个被迫成为母亲,却以实际行动将“母爱”诠释到极致的年轻女性。
“我心底藏着一个微小而悸痛的呼喊,不要说因为你看不见它,它就不存在。”(龙应台)“我们可以回房间去吗?”杰克知道妈妈担心,“只是去看看。”看什么?小小的杰克,藏着复杂的心绪。杰克进屋四处走动,“是这个房间吗?它缩小了吗?所有的东西都去哪里了?”乔伊蹙眉站在门边,“都拿去作为证据了,证明我们曾经住在这里。”“再见盆栽,再见椅子一号……再见衣柜,再见水槽,再见天窗。”房间里空荡荡的,天窗更显得高不可及,如冷眼,见过乔伊绝望的泪水。杰克向房间告别,向5岁告别。“妈妈,对房间说再见。”杰克的冷静再一次给予乔伊力量。
走出房间,母子俩手拉手走进飘雪纷飞的暮色,没有回头。房间的门,歪斜倚在墙边,这扇现在看起来单薄的门曾经阻隔了多少欢乐和幸福。杰克说得对,“如果门开着,这就不是房间”。乔伊与杰克的背影越走越远,把这段惨痛的经历永远地抛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