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糖，只为懂它的人甜

文/黄丽娟

一颗糖，只为懂它的人甜

文/黄丽娟

1

18岁那年，我考上了外地一所大学。入学临行前，从不在我面前提“爱情”这两个字眼的爸爸竟跟我说：“丫头，上了大学，不要死读书，谈谈恋爱也是一种学习。”

或许正是有了这样的一种潜意识，19岁生日的那一天，我爱上了宋小溪。之后的四年，我没能再爱上任何人。但宋小溪可不，他大大小小的恋爱谈了15次，最长的36个月，最短的二天。在他身边的女孩，几乎像日历，过一天撕一张，每天都是新的。所以，在新闻系里，他是被公认的情圣。

我爱上宋小溪这件事，我猜他完全知道，但他总装做不知道。第一次见到他，是在一个颁奖典礼上。那是新闻系和中文系联合举办的“寻找你我镜头中最美的人”征文摄影活动，我获得征文组一等奖，宋小溪获得摄影组一等奖。领奖的时候，新闻系和中文系的同学们好像是事先商量好的，竟在底下起哄起来。新闻系喊：“宋小溪——”中文系喊：“黄小糖——”然后一起喊：“在一起，在一起！”我在台上窘得面红耳赤，宋小溪却满不在乎，乐呵呵地朝着他的那帮哥儿们频频挥手，像登台演出的歌星。颁奖后要合影，我害羞地站在宋小溪身旁，眼睛不敢往前看，心里却有一丝丝莫名的甜蜜。

后来，新闻系和中文系又联合搞了几个活动，我和宋小溪的接触也便多了起来，因为我是中文系活动部联络员，他是新闻系活动部部长。一起嗨歌喝酒时，他喊我的名字：“小糖糖，瞅瞅你，多好，不恋爱好啊，干净。什么时候我都能找你玩，要是你恋爱了，我找谁去啊？你啊，比那些女孩强多了……”

我不知道宋小溪嘴里的“那些女孩”是什么样的，但他刚跟我说完话，眼神就飘了。一个穿着超短裙、黑丝袜的美女刚好经过。眼神再飘回来的时候，就带着激情了：“小糖糖，我跟你赌200块，今天我能要到她的QQ。”我摇摇头说不赌。我相信宋小溪可以做到，因为我已经输给他不下10次了。果然，不到半个小时，我就看到宋小溪与那美女的距离缩到了10厘米。

远远地，宋小溪给我比出一个“V”，我便知道，他成功了。我落寞地一口气喝完了剩下的五瓶啤酒，竟然还没醉。有人说，爱情是一种毒药，一旦上瘾是无药可救的。我就这样无可救药地爱着宋小溪，并且随叫随到，像极了一个超级傻子。

我知道宋小溪是天蝎座，天蝎座应该与巨蟹座是最的。而我是双子座，与他的匹配度只有40%，这个结果让我有点欢喜有点忧。

五月的蔷薇花开了，我和宋小溪依然清白友好地往来着。

2

习惯每天晚上都要上学校里的“超级论坛”逛一圈，然后像皇帝批阅奏章似的一个一个帖子“灌水”过去。每天的帖子像雪花似的不计其数，要是哪一天没去，准会把你前一天最后回复的那一条掩埋到三万八千里的深海里。

“超级论坛”真是海纳百川，无奇不有。只要你不厌其烦地往里“扒”，总会有意外的收获的。

我就是在论坛里“扒”到了宋小溪的号外。

在我们都18岁的时候，宋小溪可不是现在这样“混”。那时，他是个干净纯白的文艺少年，喜欢弹吉他、摄影。他的摄影作品曾获得过省级银奖。

说到摄影，我终于回想起来了。那是大一下半学期，学校里举行了一场摄影作品展览，其中就有宋小溪的作品。当时，我是和室友一起去看的。我还记得，室友从头至尾赞叹的是宋小溪的帅气，而我则流连在那些照片前。我发现，在宋小溪的镜头中有一个女孩子出现了好几次。女孩子长得很美，很甜。

原来，照片中的女孩就是宋小溪第一个女朋友。这场摄影展中的作品，也是宋小溪纪念那段青葱往事的。宋小溪说，他喜欢了她好多年。这就像我喜欢宋小溪一样。我暗暗地想。

“纯得像山泉。”宋小溪是这样形容他的爱情的。高中的时候，他们既是邻居又是同学，一起上下学，乘坐同一辆公交车。她漂亮外向，有很多男生都喜欢她。他总是悄悄地看着她，害羞又胆怯。他默默地为她做过许多小事，帮她挡过路边嗷嗷扑来的小狗，帮她解答不懂的数学题，帮她替她的父母撒谎，为她和别的男生打过架。总之，现在看来的这些小事，于那时的宋小溪来说，却是天底下最大的事。

高考那年，一向成绩优秀的宋小溪为了和女孩在一起，宁愿放弃了自己心仪的重点本科而报考了这所二流大学。然而，令人感到意外的是，女孩竟临时更改了志愿。对宋小溪来说，这是个晴天霹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深陷在痛苦的泥潭中，无法自拔。

看到这里，我心中突然有了一种企盼，我希望能用温柔呵护他，不管能不能得到回报。我想，或许，每个人的现在都是过去的总和。宋小溪的玩世不恭就像是对当年的一场叛逆吧，虽然有点孩子气。

宋小溪最后写道：“这就是我恋爱最长的36个月，我的初恋，它影响了我的整个高中生活。”

3

我和宋小溪每周都会见一面，大多是他约我，看电影吃饭没人陪了，打牌三缺一了，基本上我都会去。有时他的那些朋友或者室友就开玩笑地称我“溪嫂”。宋小溪就笑：“我是她的男闺蜜哈。”我听了脸上不动声色，不急也不恼。宋小溪偶尔会夸我：“我就是喜欢你这装模作样的矜持。”

我的朋友们也琢磨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只能算朋友，我这样回答，但心里却说：一个爱着的朋友。

和宋小溪在一起，我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吃醋。虽然我知道在他的初恋之后，他对每一个出现在他身边的女孩，都不再认真。有一次我亲眼看见，一个女孩气急了，将手中的一本书撕得七零八落，走之前还扬了他一脸。他没有生气，笑着说：“别跟书过不去呀，看你把书撕得多疼！”说着俯下身，将书的碎片一一捡起。真讨厌，没心没肺，玩世不恭，知道书会疼，却想不到人该多难受，我在心里愤愤地说。但骂过之后，又会立即为宋小溪找理由。也许呢，那女孩和他一样，并不认真。

我也做过蠢事。我知道宋小溪比较喜欢时尚前卫的女孩子，于是就开始学着打扮起来。我将一头乌黑的长发染成了栗色，又整了个齐刘海儿，然后穿起了高跟鞋和小短裙。室友们都笑话我是不是哪根神经搭错了，因为我的圆脸儿实在不适合齐刘海儿。可是为了我心中的那个神，我觉得很值。

我不知道宋小溪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改变的，总之有一天，我们一起坐在教学楼的楼顶上看晚霞。他忽然指着西天的云朵对我说：“晚霞固然很美，但我也喜欢旁边那些洁白的云朵。它们有着那种纯粹的美。”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又接着说：“其实，你有你的美，和那洁白的云朵一样，纯粹。”我怔住了，然后背过身偷偷地拭了下眼睛。

瞧他，自始至终都那么温柔，那么儒雅。他没有因为我的装模作样而爱上我，亦没有羞辱和取笑我。这就够了。

从那时起，对宋小溪，我是他的兄弟，他是我的男闺蜜。因为，我虽然喜欢宋小溪，但从来没有告诉过他。若他不向我表白的话，我们注定会一直“闺蜜”下去的。

4

大四最后一个学期，大家都在忙，有的实习，有的找工作。我和宋小溪也都在忙着投简历、面试，两人见面的机会少了。

一家上市公司录用了我，面试第二天就让我去实习了。我的上司是个年轻有为的帅哥，第一次见面，我就觉得他特别阳光，不免对他产生了些许好感。上司对我也很信任，总把重要的事情委托我去做，我每一次都完成得很好。我等着能成为正式员工的那一天。

可天有不测风云，有一天，我被莫名其妙地卷入了一场婚外恋。起因是我的上司给我发了几条暧昧的短信，不小心被他的老婆看到了。他的老婆就吵到公司来，当着大家的面，一哭二闹三上吊。上司是个妻管严，让我忍了道个歉。我哪能咽得下这口气，这又不是我的错，我自然不同意。结果，我的上司以我还是一个实习生的理由，将我辞退了。

我谁都没告诉，一个人背着包去旅行。我去了很多地方，依然心情很差。还没正式工作，还没正式谈恋爱，就受到了如此大的侮辱，今后的生活该如何继续呢？我觉得自己好失败。

我在异乡的街头徘徊，看着身边一张张陌生的脸，看着那些来来往往匆忙的步履，心里寒到了极点。异乡的美景修复不了我的创伤，我昏昏沉沉地在小客栈里睡起来，睡得天昏地暗。

第二天，我依然躲在小客栈里蒙头大睡。突然，一个电话将我惊醒。我一听到电话那头熟悉的声音，不禁淌下了两行热泪。电话是宋小溪打来的。他说他就在我客栈的楼下。我很惊诧，说：“别骗我，我不信。”宋小溪说：“真的。”我立马翻身下床，走到窗前往楼下张望，空空的，没有一个人影。我重新回到床边，朝着电话那头狠狠地说：“别拿我寻开心，本姑娘没心情。”我气呼呼地挂掉了电话。想想自己真是白痴，他怎么会来呢？

电话立马又打进来了，还是宋小溪。他说他到了门口了。我怒气还没消，冲着他叫：“好，有种你别挂电话，我这就去开门。”当我打开门的时候，还是空无一人。我气疯了，对着电话咆哮起来：“宋小溪，你这个王八蛋！”“糖糖，你听我说……”我哪里还能听得下去呀，就差没把手机扔窗外了。我直直地躺在床上，心里真是有说不出的悲哀。屋漏偏逢连夜雨，竟然连昔日的好朋友也来捉弄我！老天呀，你为何对我如此薄凉啊？

“咚咚咚”一阵局促的敲门声。我像个机器人木木地起身打开门，一看惊呆了，宋小溪真真切切地站在了门口。这是梦吗？我使劲掐了掐自己的脸，生生地疼。宋小溪定定地看了我三秒，二话没说一把将我搂在了怀里。那一刻，我哭了。

我问他：“你怎么来了？”他轻轻地为我捋了捋额前的头发，笑着说：“你发了我100条短信，我能不来吗？”“短信？100条？”我惊得长大了嘴巴。“也许你发错了吧。”宋小溪依然微笑着。想起来了，那天，我痛苦至极，想发宋小溪短信的，但编完短信又觉得不合适就没发出去，估计后来不小心摁到了手机什么键，又或者那天喝醉了，什么都不知道了。

宋小溪怪我为什么不告诉他最近在我身上发生的事情，他说他一直在找我，却找不到。他紧紧地抱着我，像是抱一个孩子。他的声音是那样轻柔：“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害怕再也找不到你了。”

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他的声音明明在继续：“其实，我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你，而且我也知道你喜欢我，但我觉得那时候配不上你，因为我受了前一段感情的影响，一度迷失了自己，所以一直什么都没说，一直装作不知道。糖糖，我猜你是懂的，对吗？”我点点头，又摇摇头，泪如雨下。

宋小溪为我擦去泪水，轻轻捧起我的脸，第一次那么认真地说：“糖糖，从今天起，就让我好好地爱你，我不想再错过你。”这句话，我等了足足有四年！我该兴奋激动才是，可我却异常地冷静了。我一把推开他，从容地说：“不要。”宋小溪呆住了，他问我为什么，我这样回答：“这是一个女孩子该有的矜持。你要狠狠地追求我，我要狠狠地拒绝你。当你经受住考验的时候再说。”他笑了，从我身边站起，卷起袖子，伸展身体。我惊恐地问他想干什么？他大笑：“即刻起进入追求小糖糖的模式。”

看着眼前这张略带羞涩的笑脸，我似乎看到18岁那年的少年又回来了。在岁月的光晕下，看起来如此亲切。我无法描摹我们以后爱情的模样，但此时此刻，我的确感受到了甜蜜。我想，那该是爱情的味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