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宝
城市荒诞篇:
多坐一站
“李哥,这是去哪儿啊?”
“呀,顾着上车,没瞅见。去儿子家,孙子发烧,住院。我过去,看门。”
“是,这几天感冒人倍儿多。”
“你说说:病房都住满了,挤得在走廊搭的床。”
“嗨!哪儿都挤!这不:坐公交,挤!有了地铁,还挤!”
“今儿个是比往常挤。”
“可不是吗?都挤着离婚去!”
“离婚?离嘛婚?”
“离嘛婚?夫妻离婚!”
“为嘛?又开始办低保了?”
“办嘛低保?国五条!”
“嘛五条?让离婚?”
“看你!嘛都不知道!国五条!离婚!避税!”
“哦,是为了国五条?我还正想呢:这嘛时代?离婚这玩儿还排队?你说说……”
“有嘛稀奇?不排队还离不上呢!凌晨三点就排上了!看病赛的,还发号!”
“嗨!着嘛急?等等,再瞧瞧。”
“等嘛?夜长梦多!离迟了,明儿个政策还得变!”
“都是假离婚吧?我估摸着刮过这阵子风,还得复婚。”
“谁知道呢?楼市涨了,最好别复婚;如果跌了,更不用复了!”
“哎……你说说,娶个媳妇就得十多万,这下可好了,娶了还得离。这不是卖了孩子买猴儿,瞎折腾玩儿呢吗?”
“李哥,你可说对了,玩的就是心跳!”
“哎,人活得真难哪!”
“那是你难!咱经理为包小三,十年前买个两居室。后来小三嫁别人了,他把那涨了价的房子一转手,赚了几十万呢!包了小三还赚钱,一箭双雕!”
“好嘛!能耐人呀!”
“可不是吗?哎呦喂,坐过了,前站就得下。”
教授评论:精彩!刚又读到纽约时报中文网新闻,其中讲到天津南开区,三月份每天平均超过三十对离婚。小说及时反映这一荒谬荒诞令人哭笑不得的事件,也算给我们时代留一见证。小说用天津人特有的幽默语气,加之插叙的经理和小三的故事,以及坐过站的小细节,恰到好处地传达了这一可笑可悲的社会现象。对话采用天津方言,乡土气息扑面而来。
乡村痼疾篇:
红白
新人拜高堂的时候,老公公脸子就猛地一扯,人就朝后栽下去,从堂屋刚扶上东房炕,人就咽了气。真是叫人措手不及,谁也不知道是该办喜事还是要办丧事。村里老年人发话了:两件事一起办,红的继续进行,白的赶紧准备。
像啥也没发生一样,办喜事的敬酒,吃喜酒的说笑,大家都喜气洋洋,眉眼间全不见一丝悲戚。人们让新娘给新郎嘴对嘴喂糖,还让新娘把张金灿灿的糖纸用舌头给粘到新郎的上牙膛去,新娘忸怩地把舌头伸进新郎嘴里,一下不行,两下不成,三下还没弄好,新郎就笑着讨饶,人们就又把新娘从后头掇住屁股架在了新郎肩上,让绕着院子走一圈又一圈,新娘羞得脸红红的,新郎笑得牙白白的,小两口都是满头大汗……
新人要入洞房了,按礼节,当公公的先得给新媳妇在炕上铺红毯子,还得在上头摆好铜钱,为的是坐金山。老年人看大家为难,又发话了:按规矩来,让老汉再给儿孙们办点儿正经事。人们听了,就七手八脚把早已冰凉的老公公从炕上扶起,有人架胳膊,有人架腿,抬着就入了新房,活人手捉着死人手,手把手一下一下千难万难好不容易才把红毯子铺好了,铜钱也放好了。
大家伙刚松口气,岂料老公公原本僵直的头猛地歪跌下来,一大口白乎乎的稀汤子吐在了红艳艳的毯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