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州庆30周年亲历记

2016-12-17 07:38:14施立卓
大理文化 2016年11期
关键词:大理州白族大理

●施立卓

大理州庆30周年亲历记

●施立卓

1956年11月,大理白族自治州成立,这对于历史悠久的大理是一件破天荒的大事。为此,生活在这块土地上的白、彝、回、傈僳等民族曾经共同欢呼雀跃过。1959年,《五朵金花》在我就读中学所在地大理喜洲拍摄并优先放映,从来没有见过拍电影的我们乡下人,倍感新奇。尤其听说周恩来总理对影片有“美好的生活,美好的人”的精辟评价,这使大家感到无比地温暖和兴奋。然而好景不长,在此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全民遭动乱,民族的概念经久淡漠,人们的自豪感也就渐行渐远了。

一直到了30年后的1986年,拨乱反正、万象更新,大理白族自治州成立30周年的庆典自然被庄重地提上了议事日程。年初,州里组建了以大理州主要负责人为组长,各部门抽调的精干人员组成的筹备组。我作为文化界的唯一代表有幸忝列其中,往事历历,至今难忘。

隆重、简朴、务实

胡耀邦主政期间曾经强调:“少数民族地区的工作一定要搞好。一个是经济问题,一个是团结问题。经济是基础,经济搞不好,文化、教育等其他问题就无从说起。因此,把少数民族的经济搞上去是最根本的一条。”虽然,10年举办一庆典的惯例被莫名其妙地长期遗忘,但新时期到来后的10年,全州的经济则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繁荣。1980年至1985年,大理州实行“六五”计划的成果,就是实现了社会总产值、国民收入、工业总产值、财政收入等10项经济指标翻一番。1986年是“七五”计划的开局年,恰逢建州后的首次庆典年,全州各族皆大欢喜,期盼找回那份失落。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从这年的开春起,雪后加霜、洪涝交替、旱魔侵扰等灾害濒仍。在此困难之时,举办庆典,步履维艰。

6月间,时任云南省委副书记、原大理州委书记刘树生同志来大理视察,他专门在州庆筹备组会议上听取汇报并作出指示。他说,你们“隆重、务实”的指导思想是对的。最近,中央提倡简化各地自治地区的庆典活动,大理州遭遇灾情有困难,这也是事实。但云南省委认为,云南的民族成分和自治州自治县之多为全国之最,这个特殊性,很有必要支持和照顾。因此,省里决定扶持几个重点自治州办好庆典。通过州庆这种形式,展示少数民族的风貌,扩大对外影响,振兴民族自信心,这都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大理白族自治州中外驰名,更应如此;振兴大理,对于云南全省的发展大有好处。庆典办得稍为隆重一些情有可原,当然也要掌握好度,尤其要多做事,少吹牛,脚踏实地,埋头苦干。庆典的规模要适中,就是量力而行,比如邀请宾客要考虑接待能力。尤为重要的是力争建好几个在全省有影响的重要设施,你们定的“三馆一场”(博物馆、图书馆、体育馆和体育场)就很好,在省内将起到示范作用。不要小看文化和体育,这是振兴民族精神的原动力,要着眼于长远和未来,快一点,好一点。另外,大理资源丰富,得天独厚,尤其是旅游业发展前景大,要以州庆为契机,开发一些景点。同时,要引导市民讲文明礼貌,以此风范吸引更多的游客来观光。

州庆筹备组根据刘树生的指示精神,提出几点原则:以长远战略的观点将州庆办成一次开放、交流的活动,打牢“七五”计划的基础,促进自治州社会经济的进一步发展;加强对外宣传,促进旅游在大理经济支柱中的地位;庆典一定要突出“隆重热烈,简朴实在,增进团结,加快建设”16个字,立足现实,放眼未来,为“七五”计划创造条件。总之,一切从实际出发,务实求真,不图虚名。会上,时任州人大常委会副主任的施中立强调:“团结友爱、共同繁荣是自治州成立以来的主线。因此,此次州庆应当注意三方面的问题:一、这不仅仅是白族一族的节日,而是大理州各民族的共同节日,因此要注意民族自治和区域自治相结合,加强民族团结;二、各级各部门都要做好民族政策和民族团结的再教育,达到“增强团结,加快建设”的效果;三、增强文化意识,促进大理州的两个文明建设。

在筹备中,州委州政府领导在多处场合都十分强调文化的重要性,多次专门召开文化设施建设和州庆展览的会议进行部署。在会上,州委书记马品珍反复叮嘱,要实实在在,不要追求表面的热闹和花哨,而使活动商品化。务必讲求质量,注重文化的含金量,力避粗制滥造。有了这样的指导思想,州庆的活动囊括了各方面。规模最大的当然是硬件的文化设施也就是“三馆一场”,除此之外,文化系列活动包括了出献礼书、美术摄影书法展览、拍摄专题片等等。其中确定编辑出版4本书,即由大理州文化局、大理州文联和大理报社合编的《大理风物志》,大理报社主持撰写的《大理博览》,大理州志办主编的《大理白族自治州概况》,以及《大理风光(画册)》州庆专刊等。社会发展成就展览和美术、书法、摄影展览是这次州庆的重点活动内容之一。按州人大副主任施中立的话说,州庆有6大活动,即:一是报告会,由国家民委祝贺团及州委书记讲话;二是群众性的庆祝大会和会后的游行表演;三是各类茶话会、座谈会和洽商会,以及学术报告会;四是参观在新建州博物院自治州的展览;五是组织来宾游览苍洱风光;六是观赏文艺体育等群众活动,如文艺晚会、“万朵金花进城来”表演等等。他强调:“其中,大型展览是体现自治州30年成就最好的方式,艺术展新旧作品都要兼顾,要注重民族特色,要用社会主义的、健康向上的、有一定水平的作品丰富人们的节日生活。不要只关注白族的,各民族各县市都要反映,而且在州府和县城都要举办,广泛营造浓郁的喜庆氛围。”对于展览,马品珍和钟振川一直非常关心,他们说:“办好展览,关键在人,凡是参加筹备展览的人都要集中十天半月的专业培训。”因此,州文化局和州文联花了不少精力,经过努力,取得了很好的效果。

在这次州庆活动中值得一提的是,由白族著名学者马曜主持的《白族简史》审稿座谈会在下关举行,这为《国家民委民族问题五种丛书》“白族部分”的完善起到了关键作用,因此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

1986年11月21日,大理白族自治州庆祝30周年汇报会在下关新州礼堂举行,中共大理州委书记马品珍作了《坚持两个文明一起抓,为建设团结繁荣文明的大理州而努力奋斗》的报告。11月22日,大理白族自治州成立30周年庆祝大会在新落成的州体育场举行。以司马义·艾买提为首的全国人大民委、国家民委祝贺团,以及中共云南省委、省人大常委会、省人民政府祝贺团出席大会,州长钟振川在会上讲话。

全州各族民众始终沉浸在前所未有的欢快中,此情此景不由令人想起德国诗人歌德的那句名言:“历史给我们的最好东西,就是它所激起的热情。知识的历史犹如一支伟大的复音曲,在这支曲子里依次响起了各民族的声音。”

“三馆一场”建设

“三馆一场”是州庆30周年兴建的文化设施,即大理州图书馆、大理州博物馆、大理州体育馆(体育场的简称)。这些曾经令本地人引以为自豪,外地人惊奇、瞩目和羡慕的文化设施,成了当年城市建设中的靓丽风景线。

前些年,我已经退休,有位在职的朋友悄悄对我说:“你曾参加过州庆30年的筹备,应该了解州博物馆的身世。现在有人想将它彻底拆除,不知你有何感触?”我的心猛地紧缩了一下,但无言以对。后来,不知什么原因,拆除之举销声匿迹。然而,每当路过那里见到拔花砍树填池、蚕食周围空地而竖起的抢眼而不协调的商铺时,我不禁有“沧然桑语断,悄然落花去”之叹。

关于拆除之议,据说有不少人高兴和赞同,理由很堂皇:“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然而,对于过来的人,这里面有许多难以割舍的情结。我作为当年亲历人,目睹创业者“筚路蓝缕,以启山林”的苦衷,至今难以忘怀。我翻开已经泛黄的当年工作笔记本,不禁感慨万千。

首先是刘树生说的那句话:“大理是全国24座历史文化名城之一,素有‘文献名邦’的称誉,这几顶桂冠在全省乃至全国影响都很大。资源丰富,而文化设施差,则是今人愧对祖先的事实。除了名胜古迹优于全省,现代文化设施还有多少可以谈者。因此,建设一些能够体现当代特色的东西就显得非常必要。”马品珍说:“‘三馆一场’是补历史欠账。对我们来说,这是超负荷前进的工程,但这在省内却是创举,我们必须硬着头皮上。这件事支持赞扬的人多,但反对的人也不少,理由是自不量力。我们一定要克服一切困难千方百计办好,否则就要得罪于上下左右的好心人。”钟振川说:“我们确实是欠帐。前人为我们创业建立自治州,但前20年在批判和动乱中我们失去了机遇。现在拨乱反正,再也不能犹豫了。有困难,要克服,要争取多方面的支持。”为此,州人大主任李守信毅然率团到北京和昆明求援,获得资助,解决了不小的困难。

当这些设施在州庆30周年庆典时突然呈现在众人面前时,自治州首府下关显得焕然一新引人注目。

大理州图书馆首创于1957年7月1日。1958年12月迁入文化巷一座使用面积不到400平方米的“三坊一照壁”旧民居院内,狭隘而采光不足。这种状况一拖就拖了数10年,直至州庆30周年新馆落成。新馆位于下关苍山路,地势开阔,环境优美,采用具有白族特色的三进院落建筑形式,突出“馆中有园,园中有馆”的民族风格。占地2万平方米,主体建筑面积6189平方米,全部投资300多万元。藏书规模可容100万册,阅览室坐席近500席,另有研究室80席。这种规模在当时的云南省内地州一级是绝无仅有的。

建立博物馆建,对我来说更有一层特殊的情结,那是在1981年南诏史研究会成立不久的一次会议上,州文管所的同志将刚从崇圣寺三塔千寻塔维修中出土的部分文物,带来会上供与会者参观。这些文物有上百件南诏大理国时期的纯金、鎏金、铜铁造像,以及塔模、铜镜、大鹏金翅鸟、法器、乐器等,琳琅满目,见所未见,可以说全是文物精品。可惜当时工作人员是用香烟纸箱垫稻草一箱箱捧来会场的,真是“败絮其外,金玉其中”,寒碜得令人心酸!我禁不住站了起来声泪俱下地说:“造孽啊造孽,真是败家子!”惹得会场鸦雀无声。这件事,后来被当年与会的一些朋友常常作为笑料提起。又一次是,1984年4月我陪同来访的泰国总理府“中文文献有关泰中关系史料搜集委员会”访华团参观大理文化馆,他们对我方缺乏文物古迹的意识提出中肯的意见,说大理文物随处放置,没有保护意识。人非草木,这两次经历一直使我感慨和忧虑。

1986年,大理州博物馆终于变为现实,多年后有人要除掉它,我又怎能无动于衷呢?

大理州博物馆位于大理市下关洱河南路,占地面积50亩,建筑总面积8800平方米,展出平面面积4600平方米,绿化面积14000平方米,公共空间占总面积的五分之四,其中绿化面积14000平方米,完全符合当今世界新型建筑的设计标准,是云南省第一家建成的州级博物馆。整座建筑以仿古和白族民居相结合,是具有鲜明民族风格的园林式博物馆。其建筑布局采用对称形式,中轴线上有大门、石拱桥、客厅、照壁和中心展厅等,各院之间以长廊相连。建筑材料和装饰手法基本采用白族民间传统工艺手法,突出了浓郁的地方民族风格。楼台殿宇,宏伟壮丽。整个建筑群浑然一体,与四周苍松翠柏、绿叶红英交相辉映,堪称庞大的白族建筑艺术景观。小桥流水,篁迳转幽,俨然江南园林。展品有历史文物、民族文物、革命文物及其他历史资料和大理石精品等藏品7000余件,突出南诏大理国时期的历史文物,以青铜、陶瓷和石刻艺术为主体,以白族民俗为特色,是地方性综合博物馆。1996年被国家命名为“全国中小学生百家爱国主义教育基地”之一。

说到体育设施,建国前后,我所就读的喜洲五台中学(大理二中)校园内有一块比较像样的运动场。据五台中学创始人杨伯伦先生《创建五台中学始末》一文称:“(学校)筹建之初,我们即强调必须有体育教学和体育活动的足够设施和场地。因此,修建了占地1200平方米的运动场,包括400米跑道环绕的足球场,以及其他球类和田径运动场地。学校规定体育不及格的学生不得升级或毕业。从此,同学们在几次地区运动会上取得良好的成绩(在1941年和1945年的云南省滇西片体育比赛中,五台中学连续获得总分第一名)。”然而令人遗憾的是,在60年代“粮食不够瓜菜代”时,这块运动场被沦为菜地。至此之后,大理州就再也没有一个相适应的运动场所。按体育界资深领导张铣的话说:“大理州体育设施,一是场地小,二是规格不标准。无法举行省以上的比赛,像田径项目,因场地不符合要求,即使创纪录也不被认可。”到了30周年州庆前,体育部门提出兴建体育场馆的建议。虽然,建体育场馆耗资比其他两馆巨大,但州领导还是欣然同意。

经过一年多的努力,投资319万元、建筑面积面6142平方米的体育馆竣工。馆内设有3300个座位,装有电子记时、记分设备,可供篮球、排球、乒乓球、羽毛球、体操、技巧、武术、柔道、摔跤、拳击、击剑等项目的训练和比赛之用。同时建成一个与体育馆相连,投资237万元、面积11263平方米(有标准的400米的田径场和足球场)、可进行田径、足球、自行车等项训练和比赛的体育场。建州30年报告会和大型庆祝大会就分别在馆场中举行,增添了活动的热烈气氛。

拍摄《大理纵横》

1986年,电视这玩艺儿还不像现在这样普及和成熟。庆典中有摄制反映大理州情专题片的计划,筹备组把这个任务下达给文化系统完成,最后落实在尹明举、张明曾和我三人的肩上。大概认为尹明举和我在主持《大理文化》杂志的编务,而这个刊物的宗旨有“介绍大理历史文化遗产、民族民间文学、风光名胜、风俗民情、古今人物等”,而且我们又在1981年州庆25周年时参与编写过《大理风情录》一书,以及接待过改革开放以后第一家来大理拍摄《秘境云南·洱海之民》(即白族)的日本映像记录中心,他们的拍摄理念可以借鉴。张明曾则长期从事文化工作,与尹明举主持录制的《大理风情》颇受欢迎。就这样,从3月份起,我们就与云南电视台专题部的王维良和杨钊等结成主创组开始投入工作。

征求多方面的意见,片名定为《大理纵横》,有经有纬,包罗万象。大家普遍认为,大理在云南的最优胜之处在于风光秀美、历史灿烂、民族缤纷,改革开放后经济发展较快,这些方面都有必要在纪录片中得到反映。早在明万历年间,江南知名旅游家王士性就在其《广志绎》一书中写道:“乐土以居,佳山川以游,二者尝不可兼得,唯大理得之。”1981年州庆25年的时候,我们凭着土生土长、对大理熟悉的优势,写出《大理风情录》那本小册子,深受读者欢迎,其中“一甜二苦三回味”的白族“三道茶”长期成了旅游热门产品。虽然我们多年从事民族文化工作,掌握不少资料,但除了生长和长期生活过的地方,我们对于自治州的全貌毕竟仍知之甚少,尤其缺乏感性的认识。这次我们接受的任务是全而新的大件,大理是拥有近3万平方公里、13个世居民族、3百万人口的大州,地形有高低、气候有寒暖、风物有差异,不是率性而为能轻易反映完全的。我们一开始就认真做好案头工作,拟出拍摄提纲。而且决定要亲临实地,发现新材料,补充新知识,建立亲切感,绝不能想当然。

1986年3月13日,拍制开始。因为时间紧迫,我们已经来不及举行如现在的一摄制就要隆重举行开机仪式那样的繁文缛节。为了不影响其他工作,我们采取集中时间打歼灭战的方式,分三个阶段36天作为摄取材料的时间,“一口作气”马不停蹄地工作。第一阶段为3月14日至4月2日,在洱海、苍山、云龙、永平、漾濞等地连续拍摄;第二阶段为5月12至18日,在邓川、洱源坝子和剑川、鹤庆等地连续拍摄;第三阶段为7月31日至8月22日,在大理周城、洱源凤羽、祥云、下关、巍山、弥渡、宾川等地连续拍摄。以后进行脚本疏理、解说词撰写、镜头编辑等,直到全面完成,几近8个多月的时间。

这样的工作虽然紧张,但当时我们年轻,精力旺盛,从未涉足的地方又给了我们无比的新奇感,我们超负荷工作而不觉累。比如,最辛苦最紧张的是去西部的那一次,共连续外出20多天,跨越海拔落差1000多米的地区。我们曾戏称“人是活神仙,一时到一边”。3月21日我们在苍山电视差转台拍摄雪景,车开到海拔3000米的白房子就只能沿着林间的积雪往上徒步攀缘,海拔不到1000米的路程我们足足走了4个小时。当天返回下关,第二天一大早又驱车到了全州最低的云龙县境,这里怒江边的海拔仅有700多米。仅一个星期的时间里,我们从穿羽绒服的苍山之巅,来到百余里以外穿单衣的怒江和澜沧江边。当点苍山还是冰天雪地的景色时,这里已经是春花烂漫。竹筏穿行在湍急奔腾的江水上,两岸芭蕉成排,篁竹摇曳、木棉花红似火、桐油花白如锦。这种反差,显示大理地域的广阔和多姿。3月28日,我们又到了霁虹桥的门户永平县的杉阳古镇。古镇的往事令人神往,有说不完的故事。在古代,这里曾是大山深处的闹市。镇上人口4000多,其中不少是白族,他们的祖辈大多来自大理、鹤庆、剑川等地,居民住的院落,整齐清洁,花木扶疏。在这里,人彷佛置身于大理白族的村庄。我们采访了几户居民:唐汝长,鹤庆籍人,69岁,原开缝衣店,他的父亲因从事邮政代办而移居于此。现在他以种植花卉为业,栽培牡丹、茶花、金桂、缅桂、栀子花等170种,其中茶花有恨天高、九心十八瓣等7种。张德厚,76岁,剑川籍,是大理白族自治州第一任州长张子斋的堂兄,从他祖父那一代就来这里以制作银器为业,做的首饰主要在县内经营。张家一共有10兄弟,张德厚为老四。老十叫张德孟,也种植花卉,有30多个品种,其中以乳黄色杜鹃最珍贵。他家花卉生意做得大,一天要拉四五车到下关、保山,四川公园也常来采购。张开国,大理人,祖辈做铁匠移居到这里。据介绍,这里近霁虹桥,是南方丝路上的咽喉。过去,不通公路时,去夷方的人都要从这里经过。主要交通工具是马帮,一个马帮大致有七八匹马。因马帮过霁虹桥要交厘金税,镇上还设有税所。那时镇上有五六家马店,每家可容纳200人左右。除此之外,有客店四五家、茶铺数家,还有一家滇戏院。晚上街心有马灯照明,人呼马嘶,热闹非凡。过路的商客中,大理人主要是将石黄(石黄,分纯黄色和黄带红色两种。带红色者名雄黄,纯黄色者名雌黄,主要成分为三硫化二砷,晶体属单斜晶系的硫化物矿物,有剧毒。呈板状或短柱状,集合体呈片状。大理石黄产于离下关50多华里的者么山麓,当时由鸿盛祥号经营。用石黄涂刷土木建筑物,不仅美观且可防腐防潮和杀虫蚁,很受印缅佛教徒的欢迎。)运往缅甸,换回洋纱,那时出口一驮石黄可换回一驮洋纱,获利颇厚。

南方丝路永远使我难以忘怀,然而随着现代公路的畅通,这里已经冷落,我们镜头里的霁虹桥在夕照下更显得老态龙钟。在专题片里,有一段画外音反映这段历史:

西部风光,确实有此古朴,这正好证明大理历史的古老。“蜀身毒道”是大理与外部世界联络的最早的通途,成就了洱海区域的文明。

我们还记录下大理各民族丰富的生活。永平曲硐的清真寺和阿文学校以及特产腊鹅等,充分体现出回族的智慧;深山里的云龙天登石宝寨,汉、白、傈僳3个民族融为一体和睦相处的情景,以及妇女们为欢庆新近公路的贯通而打歌狂欢,在蓝天、白云、林莽背景下翩然起舞的镜头令人神往;在弥渡和巍山交界处彝族山村的场院里,打歌节,一群群村妇背着熟睡的孩子如痴如醉的缓缓起舞的场面,使人陶然……

纪录片分为“高原风采”“文化渊源”“民族掠影”“农村集锦”“工业巡礼”“走向未来”6集。如今来看,不论在技巧、构图、语言或理念上都未免显得很幼稚,连片名《大理纵横》也不像后来《大理的魅力》《在苍洱的天空下》《诗意的栖居》那样优美和时髦。但那时的人讲求朴实,凡事都脚踏实地,不敢稍为虚浮,因而显得憨厚甚至笨拙。

《大理纵横》州庆期间在云南电视台播出,赢得不少观众的认可。

难言的风波

州庆终于忙过了,我们也觉得累了。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一个电话使我不得安宁。电话来自我的主管,说是州委召开总结会,会上有人提出此次接待来宾出问题,是由《大理文化》惹的祸,要我检讨。

事情的原委是:筹备组要求编辑出版一期州庆专号。于是,我们就向州内外知名的同乡发出征稿通知,最后收到将近50份文稿。有一天,杨永新同志把我叫去,交给予我一份稿子,题目是《漫忆当年建州时》,并说他要到省里开会,赶写了这篇稿子,如何处理全权委托我定夺。永新同志是老革命,解放初期是大理专署的专员,自治州的筹建,他自始至终出力尤多。他写的稿子翔实地记载了大理白族自治州建立的整个过程。参加地下党前他曾经是位教师,爱好文学,文笔不错。我接过他的一摞稿子,喜出望外。这份稿子约二万多字,我们刊物每篇规定不能超过一万字。回来后,我花了一天的时间做了删节,然后请人抄了一份清样。待他从昆明返回时请他过目。他看后很高兴,说我们没有伤筋动骨,修改后更显得精练了。我立即派人交主管审读,看后他改了几个字,提出删去“历史上,白族普遍有自卑感,处心积虑改族籍为汉族,在知识分子中更为严重”一段话。永新知道后很生气说“我的这篇修改稿一字也不能改,要改就请退稿”,主管无奈,只好说就照登吧。刊物印出后,我们就放到各个接待饭店准备发给来宾,看过的人普遍反映不错。

当时,接待条件紧张,只有洱海宾馆和新建的交通饭店稍好一些。像马曜、张文勋这样在外的名流也只能四五个人安排在交通饭店没有卫生间的客房里,大家都说回自己的家随便些,没关系。唯有非大理籍的贵宾才安排在当时最好的洱海宾馆。据说有一位曾在大理主政多年的离休老人,出于热情,一下子带来两车计划外的亲属,一时安排不了。在大厅里等了一会,这位老干部烦了,拿来《大理文化》一翻,恰好见老杨的文章有“某某当家,某某作主”的话,意思是当时的州长凡事作不了主,全由他这位副书记定夺。不看不知道,一看有借口,于是他大发雷霆,一拂袖就带着人马睹气打道回昆明了。这场风波惊动了州领导,就有了要我检讨的指责。此事我曾在《我心中的张子斋——写在,〈张子斋文集〉发行之际》一文中有说明:

张子斋是一棵参天大树,我曾受到过他的庇护。

我见过张子斋只有两面,一次是在我们自治州建立30周年庆典的日子里,另一次他已经安详地躺在殡仪馆大厅的花丛中了。

张子斋是大理白族自州的第一任州长。过去,我常常听过有关被老百姓神化了的张子斋传说。人们说他是一位勇猛的才子,是战将,又能够出口成章,写文章倚马可待。

我见到他之前先见到过他的堂兄。那是1986年的春天,我们摄制组沿着博南古道拍摄电视专题片。在博南山下的永平杉阳镇的一个白族农家,我们邂逅一位老农。他在自家的院子里种了许多花木,把浓郁的白族庭院文化气氛带到了这远离白族聚居区剑川的地方。他鹤发童颜、身材魁梧,说起话来声如洪钟。向导向我们介绍说他是云南省人大常委会主任张子斋的堂兄。从此,我在心目中以这位老者的样子构建起张子斋的形象。

大理白族自治州30周年庆典过后,我因《大理文化》刊登了一篇回忆建州的文章受到了领导的责难,虽然这篇文章发表之前是经过管事者首肯的,但出了纰漏没人敢出来承担责任的,反而推得一干二净,逼我在“灵魂深处”总结教训。当时,我有如泰山压顶,有口难辩。不知张老从哪里获悉我的处境,托人安慰我,并在宾馆约见了我。他说,那篇文章他读了,反映的是一段历史真实,是真实就无可非议,更没有必要大动干戈。他最后以一种老人的宽厚说:“你是一个年轻的编辑。我年轻时也是个编辑,而且是在国民党反动派的眼皮底下办报纸,办报纸说真话就会有风险,但这是神圣的职业品德。如今的政治环境不能同日而语,但这种职业品格不能丢。”他还对随同的人说:“何况他还年轻,干事情即使出点问题也是情有可原的,过多的指责不利于人才的成长。”最后,他说:“干工作哪有不出问题的道理?要紧的是要善于反省,对的坚持,错的改正。”

1989年4月,我们在昆明出席省文代会期间,突然得到张子斋老人去世的噩耗。我们出席会议的大理代表一起去殡仪馆参加了张老的遗体告别仪式。那天,殡仪馆内人山人海,水泄不通。在哀乐声中,送行者无不掉泪。大家为失去一位勇敢忠诚的战士、一位杰出的才子悲痛。我们为失去自己民族的精英而倍感伤心。

《张子斋文集》洋洋四卷,是一份珍贵的文献。文章写得那么深刻,那么丰富而有文采,如同他的为人一样博大精深,可以启迪后人。

我读着他的文集,仿佛又仰望一棵绿荫覆蔽的古树。我将记住他的教诲,永志不忘!

伊人已去

30年弹指一挥间。当年组织我们完成30年庆典的领导已经有多位永远离开了我们,然而,伊人已去,但他们的音容笑貌永远活在我们的心中。

刘树生,一位北方来的干部,在大理州担任要职多年,和蔼可亲,思维敏捷,妙招叠出,曾提出“在建不起一座花园时,也要给大理州的作者奉献一个花盆”,于是就办起了影响深远的《大理文化》。这次州庆又要求多做实事,少讲空话,反复强调热烈务实的指导思想,语重心长。杨永新,白族的精英,满腔装下浓厚的民族深情,嫉恶如仇,终身不懈地维护着民族的生存和尊严。马品珍,时任中共大理州委书记,本土回族精英,从基层一步一步走上来的民族干部,30年州庆的主要组织者,热情而质朴。在会议室,一开会就脱掉鞋子,盘腿坐在木沙发上,侃侃而谈,当下属给他开玩笑时,他会说:“基层工作时养成的,不这样就会脱离群众!”他那句“这次州庆建三馆一场是超负荷的重任,一定要努力办好”的坦承,至今言犹在耳。李守信,州人大主任,文质彬彬,说话总是微笑,为州庆奔波于北京和昆明而毫无怨言。施中立,白族,时任州人大副主任。平易近人,办事雷厉风行,事必亲躬,从不拖泥带水,他原来是我们州文化局的领导,有一次《大理文化》需要一间冲洗照片的暗室,经过多方协商他安排了一间给我们,内部布置时他带来钉锤亲自东敲西打钉钉子,比一般工作人员还忙乎。州庆筹备活动,凡事都考虑得周到,连展览布展的每一细节他都不放过。对州庆筹备的幕后支持者更多,比如张子斋、尹俊、张旭、郑伦、李一夫等等。如今他们都已归道山,想起他们,我们就心里难过。这不禁令人想起印度诗人泰戈尔的一句诗:

我们,萧萧的树叶,都有声响回答那暴风雨,但你是谁呢?那样的沉默着?

我不过是一朵花。

编辑手记:

民族区域自治是在国家统一领导下,各少数民族聚居的地方实行区域自治,设立自治机关,行使自治权。实行民族区域自治,体现了国家充分尊重和保障各少数民族管理本民族内部事务权利的精神,体现了国家坚持实行各民族平等、团结和共同繁荣的原则。大理白族自治州的成立,翻开了大理历史发展新的一页。在《大理州庆30年亲历记》中,施立卓从亲历者的角度着墨下笔,把那些刻骨铭心的往事串接成了一个个起伏跌宕的情节,让那一段岁月的脉络历历可见,继而镌刻成大理这一方水土之上所独有的乡音和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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