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娆锋,宫映华
消费社会与资本主义经济危机的演变
郭娆锋1,宫映华2
(1.上海商学院财金学院,上海201400;2.上海财经大学公共经济与管理学院,上海200433)
进入“丰裕社会”后,强调消费成为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缓和资本主义矛盾以及推动社会发展的主题,资本主义社会从工业社会进入了后工业社会或者说消费社会。现代消费社会的经济特征主要表现为:高度发达的金融市场。随着现代消费社会的出现和发展,资本主义社会的基本矛盾出现了一些新的变化。其中包括:企业追逐利润与社会利益的矛盾、虚拟资本盲目扩张与中小投资者利益的矛盾以及社会福利资金不足与政府债务负担过重的矛盾等。
资本主义基本矛盾;消费社会;经济危机;虚拟资本
在20世纪20年代末爆发世界性的经济大崩溃之前,当代欧美资本主义社会周期性经济危机的发展趋势基本符合马克思的科学分析,财富向少数人聚集,贫困的人越来越多,两极分化严重,社会危机加剧。但在此之后,欧美的资本主义社会尽管仍然存在着周期性的经济波动,但波动趋向于缓和,两极分化逐渐演变为中产阶级占多数的两头尖中间大的结构,原有的社会经济危机也随之趋向缓和。卡列茨基认为,资本主义体系之所以能够历经马克思准确预测的数次周期性危机而不消亡,原因在于“资本主义是一种适应性体系,它会随着环境的改变而不断变化和发展,当这一体系受到深刻危机的严重威胁时,便会演变为一种更适应新环境的新形式,以替代原有的形式。”[1]18但是,随着现代消费社会的出现和发展,当代资本主义的社会基本矛盾出现一些新的变化,给资本主义带来新的问题和危机,如环境问题、金融危机以及主权债务危机等。
(一)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经济危机的批判
在马克思看来,资本主义市场经济危机虽然表现为社会总供给和总需求失衡,其具体原因可以与不同部门的生产失衡或平均利润率下降等因素相联系,但其深层原因却在于资本的本性和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所造成的过度积累和危机趋势:“危机好像只能由各个不同部门生产的不平衡,由资本家自己的消费和他们的积累之间的不平衡来说明。然而实际情况是,投在生产上的资本的补偿,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非生产阶级的消费能力;而工人的消费能力一方面受工资规律的限制,另一方面受以下事实的限制,就是他们只有在他们能够为资本家阶级带来利润时才能被雇佣。一切现实的危机的最后原因,总是群众的贫穷和他们的消费受到限制,而与此相对比的是,资本主义生产竭力发展生产力,好像只有社会的绝对的消费能力才是生产力发展的界限。”[2]85因此,根据马克思经济危机理论的观点,生产过剩危机表现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和资本积累内在矛盾所产生的生产过度和消费不足的矛盾。
马克思对于资本主义市场经济危机的研究目的,是通过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内在矛盾的分析来揭示资本主义社会发展的规律,并将危机看作导致资本主义衰亡的象征。马克思经济危机理论的启示是,周期性经济危机的严重后果不在于某一次危机的经济后果,而是在于其长期趋势引发的社会后果。由于资本的积累是在竞争中进行的,竞争使得较大的资本战胜较小的资本,最终导致了资本的积聚,而社会劳动生产率的提高必然表现为不变资本的相对增加和可变资本的相对减少,最终导致劳动力使用的相对减少。因此,通过激烈的竞争造成企业大量破产、工人大量失业的危机来维持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和资本的积累,其长期趋势是社会两极分化,最终会导致社会的崩溃。这种社会崩溃表现为无产阶级的革命和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灭亡,从而从根本上消除周期性经济危机。
在马克思之后,为了应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内在矛盾带来的资本原生态危机——过剩性危机,西方经济学家做了大量探讨,其中最具影响的分析有两位:熊彼特和凯恩斯。
(二)熊彼特的“创新”理论
熊彼特围绕“创新”这一核心概念,对经济周期的起因和过程进行了深入的研究分析。熊彼特认为,“新的组合”或“创新”的概念包括下面5种情况:(1)引进一种新的产品——也就是消费者当前还不熟悉的产品——或者以后总产品产生某种新的特性。(2)采用一种新的生产方法,也就是当前在有关制造部门还没有通过经验检验的方法,这种方法的建立绝不需要以科学上新的发现为基础,而且它还可以在商业上处理某种产品的新方式之中存在。(3)打开一个新的市场,也就是所研究的国家的某一个制造部门以前没有进入过的市场,而不管这个市场以前是否存在。(4)征服或者控制原材料或半制成品的某种新的供给来源,而不关心这种来源是已经存在的,还是第一次被创造出来的。(5)任何一种工业执行新的组织,比如造成一种垄断地位(例如通过托拉斯化),或者打破一种垄断地位[3]85。
创新是经济发展中真正重要的因素,资本主义经济的发展以及其中必然出现的经济周期的原因,都来源于创新。创新的力量能让经济摆脱原来的运行轨道,并导致一种非连续性的经济过程。创新自身也是一个不连续的过程,在资本主义经济发展过程中,这种不连续性还会按照某种规律重复出现。然而,正如熊彼特所言“每一种新的组合都有招致明显的失败的风险”[3]275使得创新所带来的任何变化都不可能顺利实现。熊彼特说:“在任何情况下都存在着一种危机,它是繁荣与萧条交替变化时期的波浪式运动的要素,或者,不论怎么说,它都是有规律的,如果不是必要的事实;这类危机自从资本主义时代开始就渗入经济生活。”[3]276熊彼特用创新自身出现的周期性来解释经济周期,并认为经济的周期性波动根源于创新,开动和保持资本主义发动机运动的根本推动力,来自资本主义企业创造的新消费品、新生产方法或运输方法、新市场、新产业组织的形式。在这个不断变化的经济社会中,新的厂商建立了,旧的厂商倒闭了,新的技术引进了,旧的技术淘汰了。熊彼特认为存在着这样一种突变的过程,他称之为“创造性的破坏”(creative destruction)——“它不断地从内部使这个经济结构革命化(这些革命严格地讲并非是不停顿的,它们以不连续的冲刺形式发生,它们彼此分隔,中间有比较平静的间距,但整个过程的作用不断,不是革命就是对革命后果的吸收,它们一直存在,二者一起形成称之为经济周期的过程),不断地破坏旧结构。这个创造性破坏的过程,就是资本主义的本质性的事实。它是资本主义存在的事实和每一家资本主义公司赖以生存的事实。”[4]147这一观点是熊彼特认为应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固有矛盾的主要手段或方法之一。
(三)凯恩斯的政府干预理论
1936年2月,凯恩斯的《就业、利息和货币通论》(简称《通论》)的问世对于西方宏观经济学理论的发展具有里程碑的意义,它标志着现代宏观经济学的开端。凯恩斯的理论之所以备受瞩目,是因为它提出了挽救当时资本主义经济大危机的经济政策——国家对经济进行直接干预。凯恩斯认识到,以“自由放任”为主导的传统资本主义市场经济模式已经过时,需要进行历史性的改革,只有以政府干预调节为主导、具有一定组织性的资本主义才能获得现代的生存。
凯恩斯的政府干预理论与由资本主义体制内部矛盾激化的经济危机有着密切的联系,凯恩斯的经济理论就是围绕着“如何解决经济危机”这个主题而建立的。凯恩斯的政府干预理论产生于20世纪20—30年代英国出现的长期慢性萧条以及后来更普遍的西方国家的经济大萧条之中。第一次世界大战后,英国经济陷入了长达10年的经济衰退。萧条期间,面对大量的企业和设备闲置,失业率高居不下,物价普遍下跌等问题,凯恩斯认为,究其缘由在于私人垄断资本主义只能制造日益的不公,不可避免地会引起失业、生活下降和社会危机,而解决危机的唯一办法只能加强国家对社会生活的干预和调节。凯恩斯明确表示,只有稳定的经济才能使个人主义的资本主义有效率,并生存下去,而政策调节对稳定经济有着积极的作用。凯恩斯通过对英国陷入长期经济萧条的原因的解释,确立了其国家应该主导干预社会经济、限制传统资本主义的自由,以达到保持社会稳定和发展的思想。在1929年经济大危机爆发后,凯恩斯指出资本主义社会最大的缺点是它不能提供充分就业以及它任意的、不公平的财富和收入分配方式,资本主义应当树立与社会稳定和社会公正的利益相适应的当代观念,国家只有通过对消费倾向和投资引诱的调整才能避免现存经济系统完全被破坏。
由上文的理论基础可知,为了缓和资本主义的矛盾,资本主义统治阶级主要从供求两端来应对过剩性质的经济社会危机:一方面,运用熊彼特的“创新”理论通过“创造性的破坏”和市场竞争淘汰落后产能,从而遏制过剩的供给;另一方面,使用凯恩斯政府干预理论所主导的各种手段来扩大消费——刺激需求。然而,资本家进行创新的最终目的仍然是为了博得更多的消费,由此获取更多的利润。因此,资本主义社会摆脱过剩性危机的主要路径是进入消费社会——不断扩大消费。同时,随着社会的发展和消费的不断扩张,消费社会的经济特征主要表现为高度发达的金融市场,即金融高度自由化、金融创新的虚拟化和经济运行的债务化等。
(一)资本主义社会摆脱过剩性危机的途径——扩大消费
当代资本主义社会通过扩大消费来摆脱过剩性危机的步骤可归纳如下:首先,通过消除绝对的贫困并培养广大的中产阶级来提高社会购买力。其次,通过各种公共政策来刺激公共投资和私人投资,发展公共设施和新的产业。最后,通过各种公共政策和广告宣传来刺激消费。
马克思从剩余价值理论出发对相对贫困和绝对贫困做出了辩证分析。就相对贫困而言,马克思认为随着资本主义经济的发展,工人工资的增长速度远远落后于剩余价值的增长速度,并呈现下降趋势,由此造成了无产阶级经济地位的下降。相对贫困是否改善与工人的生活水平的高低没有关系。自资本家利用相对剩余价值的生产取代绝对剩余价值的生产成为主要手段以来,随着资本的不断积累和劳动生产率的提高,工人所获得的财富与资本家榨取的剩余价值相比日趋萎缩,相对剩余价值的生产决定了无产阶级相对贫困的趋势不可改变,它绝对地、无条件地存在于资本主义发展过程的始终。也就是说,资本主义社会无法消除相对贫困,因此,它只能在绝对贫困方面做文章。无产阶级绝对的贫困在资本主义社会表现为无产阶级对生产资料的绝对的一无所有,具体特征为工人阶级的实际工资下降、社会失业人口剧增以及大量工人生活在“贫困线”以下等。马克思认为,这些特征都与资本主义积累的一般规律有关,他指出:“这一规律制约着同资本积累相适应的贫困积累。因此,在一极是财富的积累,同时在另一极,即在把自己的产品作为资本来生产的阶级方面,是贫困、劳动折磨、受奴役、无知、粗野和道德堕落的积累。”[5]708更值得提出的是,绝对的贫困被认为与资本主义社会周期性爆发的危机有着密切的联系,也就是说,绝对贫困只是阶段性的存在于资本主义经济发展过程中,而危机中所产生的绝对贫困也可以得到暂时的解决。因此,在面对过剩危机时,为了扩大消费,资本主义社会的统治阶级可以通过消除绝对的贫困并培养广大的中产阶级来提高社会购买力。
在资本主义工业化进程中,随着生产力的发展,生产过剩和消费不足这对“孪生兄弟”成为资本主义扩大生产遇到的最大麻烦。大生产需要大消费进行匹配,否则生产过剩的结果就是严重的危机。当面临生产过剩危机时,凯恩斯主义的国家干预理论要求政府通过大规模的公共工程的计划来解决社会失业问题,由此消除危机带来的绝对贫困。不管在什么时期,凯恩斯主义对绝对贫困问题进行国家干预的观点基本上都得到了认可,即通过各种公共政策来刺激公共投资和私人投资,发展公共设施和新的产业,最终达到消费的扩张。
随着社会的发展和消费的不断扩张,广告作为消费社会的一种符号的存在,发挥着经济社会与生活的媒介功能。通过对一个时代广告的观察和研究,甚至有可能发现这一时代的市场性质以及当时的经济社会结构和运动规律。因为,广告是为了将上市的产品(即商品)转入消费者手中的一种信息,从而得以表现那一时代的生活方式以及价值观和“价值感觉”。为了吸引消费者并激起他们购物的欲望,首先,广告通过对具体事物的特征以“物象化”的方式表达出来,创造出与事物相近的东西,由此影响人的意识和行为。其次,当广告激发一批人的购买欲,并使其得以满足时,通过“欲望的模仿”作用自然会唤起其他一批人的欲望,唤醒人们对市场商品(尤其是非必须品)的消费。人进入市场开始购买商品后,人便成为了广告作用的对象。资本为了追逐利润,必然抛弃现实中以使用价值为基础的且表现不突出的商品来吸引顾客的方式,而是将广告赋予商品虚假的夸张的“所谓价值”来吸引广大顾客,由此最大限度地提高相应商品的消费量。
(二)现代消费社会的经济特征——高度发达的金融市场
自20世纪50年代以来,消费社会经济的不断发展带来了高度发达的金融市场,全球金融资产规模迅速扩张。2014年IMF发布的金融稳定报告显示,截至2012年底,全球金融总资产约为273.8万亿美元,比2002年的106.44万亿美元增长了1.5倍多,比2008年全球GDP总额(72.10万亿美元)高出了3.8倍,虚拟经济的增长远远超出了实体经济。高度发达的金融市场的主要特点表现为:
第一,金融高度自由化。金融自由化是指发达国家对金融机构、金融业务、金融市场等方面取消或放宽管制,从而对国内外开发金融市场的过程,其内容包括利率自由化、汇率自由化、金融业务自由化、金融管理自由化等,其中利率自由化和汇率自由化是金融自由化的基础[6]136。国际资本可根据各国间利率差异进行自由流动。金融自由化过程也是国家对金融市场放松管制的过程。随着浮动汇率的实行以及金融创新的不断深化,发达经济体纷纷加快了金融自由化改革的步伐。国际垄断资本通过削弱其他国的经济主权、金融主权,为其在该国“圈钱”、进而控制他国经济扫清障碍。金融高度自由化打开了金融全球化的大门,加速了国际垄断资本在全球范围内的运转。统一的金融市场规则、全球性的证券市场以及宽松的金融市场管制为金融资本在全球范围内的扩张提供了良好的环境和制度基础。例如,欧洲一体化的发展以及欧元的诞生,掀起了欧洲发达国家国内金融机构的兼并热潮,随后,那些实力变得更加雄厚的金融机构开始向国外进行扩张,甚至将金融战争从欧洲扩大至全球。随着金融机构日益巨型化、金融自由化不断深化以及世界经济持续增长,全球性的金融泡沫化也越来越严重,最终酿成大错。
第二,金融创新的虚拟化。熊彼特的创新理论认为,创新是资本主义经济增长和发展的动力,没有创新就没有资本主义的发展。马克思认为,资本的本性在于无限度地追逐剩余价值,资本通过不断的扩张支配着资本主义的发展。金融创新有效地将资金转化为各种资本,并缓释了金融风险,为资本在循环中不断增殖创造了新的环境。资本无需通过实体经济,直接进入货币自身循环就能创造出更多的货币(G-G′)。随着实体经济领域资本利润率不断下降,资本开始涌入虚拟经济领域,并以金融平台为主要依托大肆掠夺利润。因此,在虚拟经济主导下的现代经济条件下,金融创新最突出的表现为其自身创新的虚拟化。金融创新在极大提高效率、加速资本流动以及促进金融市场发展为实体经济创造有利条件的同时,也暴露出由其与生俱来的逐利性、复杂性以及虚拟性所产生的一系列问题甚至危机。在美国,为了维持高消费、高负债和高杠杆的虚拟经济发展模式,美国金融机构将各种债务(包括政府债务、公司债务以及消费抵押债务等)尤其是一些不具有偿付能力的贷款打包起来,在信用评级公司的帮助下被再次投放给投资者,从而放大了系统风险,最终爆发了金融危机。在欧洲,希腊正是利用美国投资银行高盛为其设计的一款名为“货币掉期交易”的金融创新产品,掩饰了自身高达10亿欧元的债务,从而逃脱了欧盟的监管,成功加入了欧元区,在一定程度上,为其成为欧洲主权债务危机爆发的导火索埋下了引线。
第三,经济运行的债务化。随着现代消费社会的发展,经济的长期繁荣使得人们的消费习惯和态度发生了根本的变化。市场充斥着刺激消费的广告、商家推出的五花八门的促销方式和企业大肆鼓吹的消费理念等都在不断改变着人们的生活方式。其中,消费信贷或称负债消费方式的出现,在激起人们极大的消费欲望的同时也逐渐改变了西方发达国家的经济发展模式。为了维持高消费的生活方式,西方发达国家形成一种负债经济发展模式,个人进入借贷消费,国家政府进入负债运行。从全球债券市场来看,2001年全球债券规模仅为41.8万亿美元,而到了2012年底上涨至近100万亿美元。债券成为了国际垄断资本“圈钱”最为依仗的金融工具:一是鼓动借贷消费可暂时缓解因劳动大众贫困加深、社会购买力不足导致的生产相对过剩危机;二是可从借贷消费的劳动大众身上进行再次榨取;三是通过将各种债券(包括坏账、死账债券)再次打包成一系列的金融创新产品投向市场,以此转嫁损失[7]。
资本主义社会转变的深层原因始终是由资本主义基本矛盾所决定的,只是随着资本主义经济和社会的变化,资本主义内在的基本矛盾也相应地发生了一些变化。尤其在进入消费社会以后,当代资本主义经济的这种变化,其根本特征为强调消费,其后果则是过分消费。唯一不变的是,扩大消费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满足社会的需求,而是为了资本的增值。同时,由上文对消费社会经济特征分析可知,随着消费社会的发展,资本主义社会内部出现了一系列新的问题和危机。
(一)企业追逐利润与社会利益的矛盾
随着整个社会阶层结构的变化和无产阶级人数的减少,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的阶级斗争虽然仍然存在,但已不构成社会的主要矛盾。资本增值所产生的基本矛盾转化为企业为了利润损害各种社会利益的矛盾,其中尤以环境问题最为突出。
企业存在于一定的社会环境中,必须承担相应的社会责任。社会责任国际(Social Accountability International,SAI)将“企业社会责任”定义为:企业社会责任区别于商业责任,它是指企业除了对股东负责,即创造财富之外,还必须对全体社会承担责任,一般包括遵守商业道德、保护劳工权利、保护环境、发展慈善事业、捐赠公益事业、保护弱势群体等等[8]25。然而,随着生产力的发展,面对日益残酷的市场竞争,企业资本只有通过不断的扩张,才能得以生存和发展。企业资本在扩张的过程中,将越来越多的资源(包括人力资源、自然资源等)纳入到资本体系中,使之成为劳动者生产剩余价值的载体,形成劳动产品从而推向市场,以实现资本扩张的目的。其中最突出的表现为对自然资源的消耗。为了获取更多的利润,贪婪的企业资本将自身的社会责任抛在了脑后,开始无限度地开采自然资源,尽管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经济的发展,但也带来了日益严重的环境问题,比如:臭氧减少、海洋环境退化、全球变暖、土地退化、固体废物和危险废物、生物多样化受到威胁、森林被毁、淡水的数量减少和质量下降等等。
随着企业规模的不断扩大以及企业国际化经营的发展,仅仅依靠国内的资源和资本进行扩大再生产已经不可能了,于是出现了以跨国公司为代表的大型国际垄断企业资本开始在全球范围内进行资源掠夺的活动,给自然环境带来了严重的负面影响。一些跨国公司成为了许多自然环境灾难的制造者。另外,一些跨国公司为了建立全球资源流通网络,试图对一些资源丰富的国家的资源进行控制,并进行掠夺性开采,造成了这些国家的资源大量流失。
(二)虚拟资本盲目扩张与中小投资者利益的矛盾
随着消费社会的出现,经济增长或者说剩余价值生产和实现的动力转变为:(1)不断地推出新技术和新产品来刺激消费;(2)生产资本向金融资本转移,一方面为消费提供金融服务,另一方面转移多余的生产资本。但这样的资本转移引发了新的社会矛盾,即危害中小投资者利益的大资本冒险和投机热潮的进一步兴起,从而引发金融危机。美国2008年的金融危机就是一个典型的案例。
马克思主义理论家鲁道夫·希法亭将金融资本定义为:“转化为产业资本的银行资本,即货币形式的资本。对于所有者来说,它总是保持货币的形式;它由所有者以货币资本、生息资本的形式投放出去,并总是能以货币形式收回。”[9]252-253对于货币资本来说,其本性是追求分割未来剩余价值,其价值由其投资的产业的未来价值增殖能力所决定,而不是追求这些货币资本本身的价值,也往往不一定要兑现其本身价值。于是出现了将这种分割未来剩余价值的能力进行证券化的金融信用(利息或股息),而“货币资本本身”(本金)则被虚拟化了。这样的货币资本便成为“虚拟资本”[10]423。最初的虚拟资本以股票、国家债券和银行空头汇票等形式游离于资本主义经济体系之中。
虚拟资本通过对实体资产(金银货币、国家财政、企业资产)证券化而获得更强的营利能力,并将这种营利能力从实体资本中抽离出来,成为一种虚拟的未来能够带来剩余价值增值的资本。但是,为了实现真正价值的增殖,虚拟资本又必须重新回到实体经济中去,通过向实体资本的转化而获得相应的增殖能力。一旦一些虚拟资本脱离实体经济,它们将通过不断转让而形成一个不发生任何实体生产过程的货币流转体系,即虚拟经济体系。在虚拟经济体系中,虚拟资本的经营活动只会停留于货币流通体系内部,并不会参与实际的投资,因而也不会发生真实的资本增殖的现象[10]424-425。虚拟经济体系主要的特征之一表现为虚拟资本的投机性,即实体资产证券化的产物——股票、债券和汇票等在其持有者之间不断地卖出和买进,以此赚取其中的差价,但并未流入到实体经济中去。
20世纪70年代以来,随着金融创新的不断深化,作为金融资产的虚拟资本被再次证券化,从传统的金融工具内衍生出来成为了“金融衍生工具”。比如:华尔街的投资银行通过对住房贷款的再证券化,把发放的房贷加工成“按揭抵押债券(mortgage backed securities,MBS)”和“债务抵押凭证(collateralized debt obligations,CDO)”等各种金融衍生品,出售给社会大众,由此回收房贷资金,以便进行再次放贷和投机,如此反复。这样的金融产品在全球化的金融市场上层出不穷,由此造成了虚拟资本无休止的盲目扩张。然而,“这种虚拟的银行家资本,大部分并不是代表他自己的资本,而是代表公众在他那里存入的资本——不论有利息,或者没有利息。”[2]532在追逐利润最大化的过程中,贪婪的金融资本利用各种不正当手段对金融产品的价格进行操纵和炒作,从而损害了中小投资者的利益。
(三)社会福利资金不足与政府债务负担过重的矛盾
随着消费社会的出现,为了缓和贫富两极分化,政府对市场经济的干预发展为社会福利体系的建设。但在资本主义私有制的条件下,其资金来源不可能来自剥削的部分而仍然来自全社会,贫富两极分化的表现形式发生转移,表现为社会福利体系的资金不足并且演变为主权债务危机。2010年爆发的欧洲主权债务危机就是这方面的典型案例。
从20世纪中叶起,为了缓释贫富两极分化给社会稳定带来的风险,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开始着手为劳动者建立全方位的社会保障制度和普遍的社会福利体系。为当时资本主义统治阶级服务的“凯恩斯主义”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建立社会福利体系的理论依据。凯恩斯主义提出通过国家干预,扩大公共福利支出和建设公共基础设施等措施,促进经济增长,实现充分就业,实行累进税制和最低工资制来缩小贫富差距。在实践方面,罗斯福新政的出台和实施推动了社会保障制度在发达国家的全面应用。罗斯福的论点是:“(1)社会保障是大机器生产的需要;(2)新增社会保障项目应包括失业、养老、家庭保险、实现家庭平安、生活保障和社会保险;(3)以‘普遍福利’为核心的社会保障制度作为建国方针;(4)实现‘以工代赈’的现代社会救助,反对消极的救助行为;(5)实行以地方为主的失业保险和强制性多层次的养老保险;(6)社会保险必须以促进自我保障意识为前提;(7)社会保障项目应逐步展开。”[11]11
在西方发达国家高福利体系的健全及完善过程中,给这些国家带来很多积极的影响。主要表现如下:第一,“高福利”带来了“高消费”,从而极大地刺激了社会需求,促进了社会生产的空前发展。第二,社会福利制度保障了大多数人的最低经济要求和生活需要,使西方社会在相当长的时间内保持相对稳定,起到了“社会安全阀”的作用,并且缓释了资本主义经济危机带来的风险。第三,促进了第三产业的高速发展。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劳动人民的绝对贫困化和社会贫富差距的扩大[12]93。但是,随着西方发达国家人口老龄化的加剧、医疗保险支出的增长加快、劳动力成本的高企以及失业人口的增多,一方面造成了这些国家的社会保障的增长率普遍超过了经济的增长率,另一方面造成了这些国家的再分配超过了税收,使国家财政出现了巨额赤字。同时,随着政党竞争、多元民主政治体制的不断发展,加大福利支出成为了政客们笼络选民最响亮的口号,长此以往,给获胜后政党的政府预算造成了极大的压力。当西方发达国家的生产迅猛增长、经济长期高涨时,全方位的社会保障制度才有可能比较顺利地得以实施,一旦经济从高速发展转入低速增长甚至衰退时,社会福利体系的资金不足和政府债务负担过重的矛盾就会被激化,最终引发国家主权债务危机。
现阶段,中国正处在经济转型的关键时期。随着投资和出口增速的回落,消费在拉动经济增长中的地位越来越高。那么,中国应当如何预防和解决类似西方消费社会出现的一系列新问题和危机呢?
首先,面对环境问题。从消费领域来看,美国学者施里达斯·拉夫尔曾深刻地指出:“消费问题是环境危机问题的核心,人类对生物圈的影响正在产生着对于环境的压力,并威胁着地球支持的生命的能力。”[13]13因此,中国各级政府应当强化全体人民节约资源和保护环境的意识,营造良好的生态环境和消费环境,并促使人们树立正确的生态消费价值观,由此构建一种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可持续消费模式。从生产领域来看,中国应当利用强大的社会主义政治与经济力量来驾驭和引导企业资本的扩张,由此建立循环经济。充分发挥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加强对企业的区域集中管理,尤其对同类型的污染物生产企业实行大规模的集中管理,并提高污染物的再利用率。同时,鼓励生态环境技术的科技创新,为循环经济的发展提供强大的技术支持,并为建设资源节约型、环境友好型社会打下坚实基础。
其次,应对金融风险。从微观上来看,消费金融作为中国政府扩大内需、调整需求结构的重要一环,在其发展过程中却仍然存在着金融法律体系不完整、金融服务监管不健全、消费支付环境不安全、金融消费者保护机制不完善等问题,因此,中国应当不断强化监管、防范风险、保护消费者利益,以此促进中国消费金融市场的健康发展。从宏观上来看,中国必须从制度上进行防范和规避金融风险,即坚持社会主义的公有制为主体的经济制度,建立和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同时,加强对资本的管制,反对“以资本为本”,坚持“以人为本”的科学发展观。消除金融社会,即抑制金融投机和炒作,预防虚拟资本的盲目扩张,保护好中小投资者利益。
最后,应对债务风险。从家庭债务来看,中国各级政府和企业应当宣扬正确的消费价值观,杜绝过多的超前消费、负债消费甚至炫耀性消费,加强全体居民的家庭债务风险管理意识,同时,合理控制全社会的家庭负债规模,使个人信贷规模的扩张与社会经济的发展水平相匹配。从政府债务来看,中国应当处理好政府负债、政府消费和个人消费之间的互补关系,尤其在地方性政府债问题上,应当完善地方财政风险监管和预警机制,并遏制地方政府的各种短期投机行为,从政治体制根源上解决地方债务问题,即扭转以“唯GDP论”为纲要的官员晋升考核与问责机制。同时,提高政府财政支出效率,建立符合中国国情的社会福利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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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sumer Society and Evolution of the Capitalist Economic Crisis
GUO Raofeng1,GONG Yinghua2
(1.Faculty of Professional Finance&Accountancy,Shanghai Business School,Shanghai 201400,China;2.School of Public Ecnomics and Administration,Shanghai University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Shanghai 200433,China)
After entering“Affluent Societies”,the developed capitalist countries apply“stressed consumer”as the theme to deal with the contradictions of capitalism and promote the social development,and then the capitalist society passed the industrial society into the consumer society.The economic characteristics of the consumer society is highly developed financial markets.With the development of modern consumer society,there are some new changes of the basic contradiction of capitalist society,such as corporate profits and social interests,unsustainable and rapid expansion of fictitious capital and smaller investors’interests,insufficient social welfare funds and heavy government debt burden.
basic contradictions of capitalism;consumer society;economic crisis;fictitious capital
F039
A
1009-3370(2016)06-0063-07
10.15918/j.jbitss1009-3370.2016.0608
[责任编辑:宋宏]
2015-12-04
国家社会科学青年基金资助项目“‘中等收入陷阱’问题与中国经济发展道路探索”(16CZX001)
郭娆锋(1985—),男,博士,讲师,E-mail:ise21feng@fox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