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波
一
罗卫今天非常踌躇,他岳母生日,去还是不去,成了他很难解决的一个大问题。每年罗卫都去给岳母祝寿,因为那时候罗卫的老婆还在,跟在身边,夫唱妇随,还有个女儿守护着。三个人一块去岳母家,欢欢乐乐,显得非常和谐。
眨眼间,老婆孟春去世快一年了,罗卫一直没有从失去老婆的思绪中走出来,人显得挺颓废,以至于连工作都丢三落四的。
女儿罗扬还小,孟春去世不久,他就把女儿交给母亲带养,有时候,罗卫连女儿都不敢想,一想到女儿,他就想哭,女儿太小,就失去了母爱,今后的日子那么漫长,女儿可怎么生活呀。
罗卫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像锅里煎的鱼一样,去吧,双方便成了客情,这种客情不单单是他,见物思故人,他觉得自己就像是孟春的一个物,看到他,大家就会想起孟春,心里都会难受的。不去吧,又怕岳母多想,女儿刚去世,姑爷就不上门,这算什么事?
罗卫曾经征求过哥们鲁连富的意见,鲁连富也不同意罗卫去,一来,见物思人,二来今后罗卫的路还长,说白了,还是要娶女人的,这份情早断早对罗卫有益。罗卫听了,觉得还是鲁连富看的远,岳母生日还是不去的好。
快到中午了,罗卫躺在床上,心如刀割,他跟孟春感情非常好,老婆温柔、善良,对他体贴入微,他说不出孟春有哪点不好。可孟春命不好,偏偏生了那种可恶的病,不到一年,就离开了他。想到此,罗卫眼中仍然有泪水流出来,也不知怎么了,孟春人虽然去世了,可她却一直在罗卫的心中活着。有时候,一闭上眼睛,孟春就像站在他身边,两个人像过去生活那样,聊天,聊到情深处,孟春会爽朗地笑。
正迷糊着,却听到孟春说话了,“卫,娘的生日,你怎么不去呢?快到吃饭的时间了,收拾一下,我们快去吧,不然,人家会说我们没孝心的。”罗卫大吃一惊,忙从床上弹了起来,猛地睁开眼,绕着屋子里看了一圈,仍然是自己一个人孤单地想着孟春。刚闭上眼睛,电话响了,罗卫接起来,他真不敢相信,电话里的人真的是孟春,此时,他不知是兴奋还是惊愕,大声地附和道,“春,今天是娘的生日,我们当然要去了,我这就去。”然而,电话里传来一个声音,“罗哥,你别弄错了,我是孟冬呀,你是想姐想疯了吧。”说完,那边先挂了电话。
罗卫明白了,刚才是孟冬给他打来的电话。孟春姐妹四个,名字恰好是凑起春夏秋冬来,孟冬最小,孟冬说话跟孟春一个样,只是性情反差非常大,孟春温柔、贤淑,而孟冬却泼辣大方,还大大咧咧,虽是性情不一样,可两个人模样却像极了,罗卫平常就分不清孟春孟冬,难怪罗卫听错了。孟冬的命比罗卫也强不了多少,孟冬结婚不到半年,老公就病了,是那种可恶的病,孟春走了不到一个月,两个人像商量好了一样,孟冬的老公就跟着走了,让认识他们的人悲痛万分地生活着。怪不得孟冬给他打电话,想来,就有些同病相怜的意味。
本来罗卫还在犹豫,现在孟冬约他,他还是觉得应该去,虽然孟春走了,可毕竟两家还是亲戚,且还有女儿罗扬维系着这种亲情。罗卫不想给岳母拿礼物,挺扎眼的,手里拿着也不方便,倒不如给岳母钱,哪怕多一些都没关系,岳母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刚要出门,孟冬又来电话了,说她的车就在他家门外,催他快点。
罗卫出门时,孟冬正在她的车里朝他招手呢,比起孟冬来,罗卫真算不上男子汉,大家都说孟冬心宽,凡事都能想得开,孟冬说,有些事发生了,你若想不开又能怎么样?事情也不会消失掉,心里没事了,反而事情就过去了,孟冬常说,让人悲痛的事情还是少想一点的好,不像罗哥,大姐去了快一年了,心里还总想着大姐,今后怎么生活?难道还要永久地思念下去?说到此,大家都拿眼光看孟冬,孟冬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罗卫上了车,孟冬说:“罗哥,怎么了,今天又想大姐了,我看,你就别想了,再想,也不能让大姐死而复生,如果能,那么,大家每天都想好了。”罗卫说:“冬,你不知道,你大姐在我心中的位置太高了,不由我不想啊。如今,你大姐走了,这还像个家吗?乱糟糟的,东西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孟冬说:“罗哥,等我有空去你家帮你收拾吧,也难为你了,一个大男人的。”罗卫连忙说:“冬,不用,我自己会弄的。”孟冬笑了,“罗哥,不是我说你,你这人太矜持,做什么事都那么认真,这样下去迟早会害了自己,自己要心疼自己,况且还有罗扬呢。”罗卫好像这话听不太明白,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孟冬,就再也不说话了。
很快到了岳母家,一家子人都到齐了,孟夏、孟秋,还有孟夏跟孟秋的老公,岳母看罗卫来了,大家都让座,真不像是姑爷,倒像是一个让人尊敬的陌生人一样。
罗卫落座,孟冬紧挨着罗卫坐下来,见人们都不说话,她倒自己给自己打圆场,“二姐,原谅我犯上了,我跟罗哥挨着,我真怕罗哥喝上点酒,掉眼泪,今天妈生日,咱们都高兴一些。”孟夏说:“冬,知道你跟罗哥好,那个位子就是专门给你留的。”
虽然大家都在嘻嘻哈哈地笑着,说着,可这酒宴上,只有两个人的脸色一直灰暗着,一个是孟春的母亲,一个是罗卫。罗卫机械地端着酒杯,别人说喝他就喝,别人夹菜他也夹菜,他觉得今天他就是一个机器人,像过关一样,盼着酒宴赶紧能够结束。
没有孟春的宴席,的确受到影响,宴会不足一小时就结束了,孟夏跟孟秋一辆车,两家人约着一块走了,岳母说有些心烦,便独自去屋里睡觉去了。此时,罗卫已经喝到了九分,感觉脚像灌上了铅,有些重,他抬了几次,却没有抬起来,孟冬看到了,说:“罗哥,我送你。”说着,把罗卫架起来,两个人便上了孟冬的车。
二
孟冬搀扶着罗卫到了罗卫家,一进门,孟冬就闻到了满屋的霉味,她知道,罗卫肯定好长时间没有收拾屋子了。孟冬是个勤快的人,她把罗卫扶到床上后便开始给罗卫收拾房子。
孟冬手脚麻利,一会儿功夫,屋子里便收拾得有模有样了。这时候,听到罗卫的屋子里一阵动静,接着又听到罗卫一阵剧烈的呕吐声,孟冬来到罗卫的屋子一瞧,罗卫已经吐了满地都是污物,酒气加上呕吐物,熏得孟冬一个趔趄,再看罗卫,脸色腊黄,看来,这酒藏在罗卫的肚子里,已经修炼成了孙悟空,开始翻江倒海了。
孟冬给罗卫收拾好一切,罗卫刚刚醒过来,他看到了孟冬,便大声喊道,“春,你走了这么长时间,就不想我呀,今天是娘的生日,来看娘了吧。春,我对不起你,没有给你治好病,可我对你的爱是永恒的,永恒的。”说着,他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想一把把孟冬抱在怀里。孟冬本能地往后一闪,罗卫一个人重重地倒在了地上。随着罗卫嘴里一个劲地叫道,“啊呀——疼死我了。春,你是人是鬼,怎么就这么不理解人呢。”孟冬看到罗卫的样子可怜,也不说什么,走过去想把罗卫架起来,可她分明看到了罗卫一只胳膊已经折了。
孟冬几乎是背着罗卫出门的,她把罗卫架到车上时,罗卫的口里还在一直念叨着“春”。
罗卫的胳膊的确骨折了,当医生说要进行手术时,孟冬傻了,这可怎么好,手术是要家属签字的。可大姐走了,谁来签字动手术呢?她跟罗卫商量,让罗卫自己给自己签字手术,罗卫倒是同意了,可医生不同意,说家属签字医生动手术,是规定,如果没人签字,那只当你们放弃手术了。
等医生走了,罗卫有些央求地对孟冬说:“冬,我早已把你当成孟春了,你就替你姐签字吧。”孟冬想了想,接着说:“罗哥,这样吧,我开车去接罗伯伯来,他签字最妥当了。”罗卫说:“他年龄大了,我不想让他知道我受伤,他那么大年纪了,还替我操心,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呀。”孟冬无话可说,可仍然在犹豫,罗卫趁热打铁,“冬,你就签字吧,又不是别人,再说,如果我出事了,又不让你担责任。我巴不得出点事呢,死了更好,去找你姐。”孟冬用手堵住了罗卫的嘴,“罗哥,你怎么这么没出息,再说这种话,不跟你玩了。”罗卫说:“冬,真生气了?跟你说着玩的,别当真,好吧,我们互相让一步,我今后不再说这样的话,你签字。”孟冬笑了,“这才是我的罗哥。唉,不对呀,我又进了你的圈套里了,我可没答应你我签字呀。”罗卫说:“签个字能有什么?等你有什么事了,我也……”刚说到此,觉得自己失言,连忙道歉,“瞧,我又犯错了,你能有什么事?”
要手术了,罗卫孟冬来到手术室门前,医生把一张协议交到孟冬手上,“你是他家属吧,看好了,在这上面签个字,我们就可以手术了。”孟冬愣了,“我不是……”医生看孟冬还在犹豫,催促道,“不是什么,签字吧,签完字手术,没听懂吗。”孟冬这才缓缓地走过去,看了老半天,才重重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手术进行的非常顺利,罗卫一出门,孟冬就问,“罗哥,手术疼吗?”罗卫说:“不疼,挺好受呢。”气得孟冬朝罗卫打了一拳,“既然好受,出来干吗?”罗卫说:“找你呀。”孟冬头一扭,“去一边,老让我生气。”等孟冬回过头,却不见罗卫,罗卫是趁孟冬转头的当儿,转到了她的身后,孟冬大声喊道,“罗哥,你……”话音未落,罗卫已经从她的身后转到了她的身前,“怎么样,我会变戏法吧。”孟冬气得笑了起来,“罗哥,你真是,人家好心带你来看病,你竟然戏弄我。”看罗卫还在原地愣着,孟冬一拉罗卫的衣服,“快走吧,跟你开玩笑呢。”
第二天一早,罗卫刚开门,门外竟然站着孟冬,手里提着一个饭盒,里面装的是煮排骨。顿时,排骨汤香气扑鼻,像一群香虫子,直钻进罗卫的鼻子里。罗卫问,“冬,是炖的排骨汤吧,好像还有蘑菇,我最爱吃了。”孟冬看罗卫不动,“罗哥,这些可不光是给你吃的。”罗卫有些疑问地看着孟冬,“还有谁?”孟冬笑了,“我呀,我的傻罗哥,怎么,不让我进屋啊,昨晚我熬夜加班工作,工作干完后想睡的时候天也快亮了,既然睡不成倒不如给你熬点排骨汤,给你滋补滋补,让你的伤快点好起来。”罗卫这才想起来,孟冬还站在门外呢。
两个人进了屋,有说有笑地吃着,看着开怀大笑的罗卫,孟冬好像生活在穿越剧中一样,目睹着罗卫的悲痛与快乐,罗卫的性情好像又回到了从前。
孟冬吃饭像个男人,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她对罗卫说:“罗哥,我先去睡会儿,领导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喊我去上班了。”罗卫说:“去睡吧,有事我喊你。”
孟冬进了里屋,很快就进入了梦乡。罗卫正傻愣着,有人敲门,他开门一看,门外的人是孟夏,罗卫忙请孟夏进了屋,孟夏进屋后,竟然发现孟冬睡在罗卫的屋子里,她吃了一惊,“罗哥,孟冬怎么在你家?”罗卫说:“她赶了一个夜班,可能给领导写东西了。”孟夏自语道,“这哪跟哪?答非所问。”说着,来到屋子里,孟夏闻到了一股炒鸡蛋的香味儿,孟冬本来不会烧菜,只知道炒鸡蛋这类快餐式制作方法,大概就在罗卫这里派上了用场。孟夏说:“罗哥,你可幸福了,有小姨子照顾着,胳膊好点了吗?”罗卫说:“没事了,都怪我,酒喝多了,又不小心跌了跟头,幸好孟冬照顾我,孟冬真好,像孟春。”孟夏突然变了脸,“罗哥,你可不要瞎想,千万不要在你小姨子身上有想法,对吧。”罗卫忙说:“没,没,没想法。”孟夏说:“罗哥,我可一直是尊重你的,如果你真的在小姨子身上打主意,我可饶不了你。”罗卫结巴着说:“是,是。”
两个人说话的工夫,孟冬就醒了,当看到孟夏时,她随口说:“二姐,这么早,没上班呀。”孟夏说:“昨天听你说了罗哥的事,今天给罗哥买了点早餐,送过来了。”孟冬说:“二姐,最近我不是很忙,罗哥这里你就不用管了,有我呢。”孟夏说:“怎么了,罗哥不用我们管了,是罗哥为人不好吗?”孟冬笑了,“二姐,你老是这样,想哪了?”孟夏说:“你这话就是让人会多想啊。”孟冬说:“好了,二姐,我们不吵了,你吃饭了吗,赶紧吃饭,吃了饭好上班去。”孟夏说:“瞧,这好像是罗哥家里你做主一样,你以后不要这样,按说,我还比你大呢,老想反客为主。”孟冬说:“二姐,别老把人想歪了,我不是想让你们多休息吗。”孟夏说:“你想让我休息我就休息呀,老自以为是。”孟冬有点生气了,“二姐,你这样的话,干脆把罗哥接到你家里。”孟夏也生气了,“冬,你该不是想把罗哥弄到你家里去吧?”孟冬笑了,笑得很勉强,“是又怎么样?”孟夏拉住孟冬的胳膊,“走,我们别在这里吵。”
孟夏孟冬出了门,随着门“砰”地关上了,还传出罗卫的声音,“别吵,有话好好说吗。”
两个人来到孟冬的车上,孟夏说:“冬,刚才是我的态度不好,请原谅。”孟冬说:“二姐,你今天哪来这么一股火呀,莫名其妙。”孟夏说:“我是担心你呢,一个孤男,一个寡女,干柴烈火,你一个人,还在他家里睡觉,你就不怕出事吗。”孟冬笑了,“二姐,原来你的葫芦里是卖的是这种药呀,你早说也不至于我们在罗哥家里吵呀。这有什么,孤男寡女就非得出点事呀?什么人?”孟夏说:“冬,二姐这可是为了你好,你就不考虑以后呀,以后你怎么办?还要嫁人呢?”孟冬说:“二姐,你干吗老替别人操心呀,我的事你不用管。”孟夏说:“冬,你是我妹,我才管,如果我们不是亲姐妹,我有病呀,我才懒得管呢。”孟冬说:“好了,我们也不用吵了,我困了,要回家睡觉去了。”
等孟夏下了车,看到孟冬发动了车,孟夏急忙对孟冬说:“冬,今后,罗卫那里你少去,有事我出马。”大概孟冬没听清楚,她也不回答,车唰地从孟夏身边驶走了,留给孟夏的只有车留下的一溜烟。
三
孟冬走了,孟夏觉得孟冬对罗卫好像有点好感,如果事情这样发展下去,后果便不可收拾,要把这事消灭在萌芽之中,孟夏这样想着,便开着车来到娘家。
一进门,她母亲刚吃完饭,孟夏坐下来,直奔主题,“妈,我今天去看罗卫了,你猜怎么了?”妈说:“怎么了?”孟夏说:“冬在罗卫家,我进门的时候她正在罗卫的床上睡觉呢。也不知是昨天晚上住下了,还是……”妈听了,打了一个激灵,“冬在罗卫家睡下了?这是真的?”孟夏说:“这种事我还能骗你,冬还给罗卫煮了骨头汤,做了早餐。”妈听后,好长时间没出声。孟夏又说:“妈,我看这事有问题,自从大姐去了,那罗卫一个单身汉,冬又长得漂亮一点,还有点‘傻,俩人在一块,就似干柴遇烈火,不堪想象。”妈停顿了大半天,“夏,你大姐没了,你们又没有爹,我们家又没男孩子,你算是老大了,这事你看怎么办?一定要制止他们呀,如果一旦成了,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呀。”孟夏说:“我倒有个主意,把你推给冬,快到冬天了,我们就说家里冷,你就住冬家,把冬‘占起来,看她还有什么招,等罗卫找到了对象,那时候我们就不用担心了。”妈连连点头。孟夏说:“明天我去买点好吃的,请孟冬孟秋一块过来吃顿饭,咱把你的事情说开,看孟冬是什么意见。”妈说:“不管孟冬什么意见,我都要管,我养她这么大,她如果不干,我就死给她看。”孟夏暗笑,这事有门。
四
第二天,孟夏、孟秋、孟冬来到妈家,刚坐下,孟夏就说:“秋、冬都来了,我们家没有男人,我就是这个家的老大,我有个事想跟你们商量一下。”孟秋说:“二姐,你就说吧,不管有什么事,我支持你。”说完,孟秋看了一眼不说话的孟冬,可孟冬只是低着头,一句话不说,孟夏沉不住气了,问孟冬,“冬,你看,这事?”孟冬抬起头来,“二姐,你还没说什么事呢,叫我怎么发言,如果你把我给卖了,我还要帮你数钱吗。”孟夏说:“瞧这闺女,姐能害你吗。”孟冬说:“那可不一定。”孟秋看情况不好,连忙说:“你们两个人别跑题,还是先听二姐说什么事吧。”孟夏继续说:“秋、冬,你们看,这天已经快冷了,妈一个人,如果交暖气费的话,就有些可惜,依我看,还是让妈省下这笔钱来,再说,就三个月,过了冬季妈就回家。我想,咱们姐仨,看谁能照顾妈这三个月。”孟秋说:“二姐,你家有孩子,不方便,要不,就让妈去我家,我们结婚还没有孩子。”大家还没说完话,孟冬大声笑起来,“我以为什么事呢,这点小事还用开个会讨论呀,三姐说的对,就让妈去三姐家吧。我支持。”孟冬说完,妈、孟夏、孟秋都傻了,没想到,孟冬能这样说话。还是孟夏有心机,“这是孟秋个人的表态,大家都表个态度吧,我也表个态,妈还是去我家吧,这样,一来可以省一笔取暖费,二来妈可以照顾你们的外甥小苗苗,三来,我们就能照顾妈了。”孟夏刚说完,孟冬又笑了,“对,二姐说的对,三全其美,我支持。”没想到,孟夏的话也没有把孟冬绕进去,孟秋便说:“冬,我跟二姐都表态了,你呢?什么意见,我们也听一下。”孟冬说:“我吗,你们的意见我都支持,妈去谁家我也没意见,都是姐妹,何必互相猜忌呢。”这话孟冬以进为退,弄得孟夏脸色铁青,“老四,你怎么这样,难道你对妈就这样,连妈都不让进门了吗。”孟冬说:“两个姐姐都在争妈,争来争去的,多不好,姐妹们何必呢?”孟夏知道,再这样下去,只会耽误工夫,便开门见山了,“冬,我跟老三商量了半天,还是觉得你跟妈在一块最合适,你想,你又懒点,妈照顾你的生活起居,你又不用每天回家做饭,多好的事呀。”孟冬大笑道,“二姐,痛快,你早这样说不就得了,省得来来回回费那么多工夫。”孟夏没想到,孟冬这样痛快,“冬,我就知道嘛,我们三姐妹,就你最孝顺,既然你表了态,那就这么定了。”孟冬又笑了,“二姐,这定什么了?”孟夏说:“不是你亲自说的吗,接妈去你家。”孟冬说:“请听好我的原话,我是说,你早这样说不就得了,省得来来回回费那么多功夫,这里面哪有答应接妈的事呀。二姐,我告诉你吧,妈我是不会接的,这不存在孝顺的问题,我看,你是有些别有用心。如果想孝顺的话,妈今年的取暖费我替妈交,这样可以了吧,二姐,三姐。”妈听了,直说:“我有退休工资,何必你们交取暖费呢。算了,你们都是为了我好,今年我谁家也不去,就自己呆在家里。”
会议开到此,大家都不高兴。孟秋只好出来打圆场,“既然妈不同意,那就算了,我们姐妹又何必闹矛盾呢,二姐也是好心,冬你就别得理不饶人了。”孟冬说:“三姐,我怎么得理不饶人了,二姐还是我的好二姐,我心里有数着呢。”说完便跑到孟夏身边,拿嘴亲到孟夏的脸上,“吧”地给孟夏的脸上盖上了一个唇印,“二姐,生气呢?”孟夏用手擦了一下那个唇印,“这闺女,没教养,二姐才不跟你这种人生气呢。”孟冬说:“好,误会解除,今天都不用做饭了,去饭店,我请客。”孟秋说:“二姐都买好了,菜我跟二姐烧,你就坐着享受吧。”
孟夏孟秋进了厨房,孟夏正在跟孟秋说着孟冬跟罗卫的事情,孟冬突然闯了进来,“二姐,又在跟三姐谈我跟罗哥吧。你若这样的话,没事也会说出事来的。”孟夏也不隐瞒了,对着孟冬直言道,“冬,不是我说你,先不说我们家跟罗卫的特殊关系,光从年龄上看,罗卫就大你七八岁,如果你们……我都说不出口。冬,你人长得漂亮,又有能力,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呢,这事,妈不同意,我不同意,你三姐也不同意,这种全家人反对的婚姻,你觉得自己能够幸福吗?”孟冬说:“二姐,说实话吧,你如果不这样说,我跟罗哥还真没那心,既然你这样说了,我觉得跟罗哥还真有点缘分呢。如果我跟罗哥成了,还要感谢你这大媒人呢。”孟夏说:“冬,你真这样想?”孟冬说:“刚才没想,现在想了,我跟罗哥真的很有缘。”孟秋说:“老四呀,你现在还小,不像罗卫,年龄大了,急于找一个老婆,再说,你人长得好,工作又好,赚钱多,何愁找不到一个好主呢。”孟冬站起身,对孟夏孟秋一抱拳,“二位姐,小女在这里谢了,我别人不找了,就认准罗哥了。”孟夏也站起来了,“冬,你这样说的话,只要你跟罗卫结婚,那么,姐就不认你这个妹妹。”孟冬说:“二姐,你是说笑话吧,你可千万要听好了,罗卫今生今世我跟定他了。”孟夏急了,“既然你这样说,那你就从妈这里滚出去。”孟冬说:“好,二姐,这是你说的话,我滚。”
说完,孟冬走到妈面前,“妈,别怪你女儿不孝,我看上了罗卫,今生今世跟定他了,二姐让我滚,我滚,妈,你可要注意身体,保重呀。”
妈泪如雨下地看着孟冬,“冬呀,你怎么这样,这世界上的男人多的是,又何必非要跟你罗哥呢,他可是你姐夫。”孟冬说:“妈,那是过去,现在,我就要跟他结婚,好吧,妈,我走了,今后有事一定要跟我说,我永远都是你的好女儿。”妈听了,用一种哀求的口吻说道,“冬,妈求你了,你如果这样一意孤行,妈就不活了。”孟冬说:“妈,你这是何苦呢,当初,大姐找罗卫时,你不同意,要逼着大姐跟罗卫散了。二姐恋爱时,你也不同意,逼着二姐退婚;三姐时,你同样出此下策,要让三姐跟她老公一刀两断,我谈对象时,你照样反对,寻死觅活的,可后来呢,你一个都没有阻止住,现在看,人家不是都过得挺好的吗。爸死的早,你养大我们的确不容易,可你反对我们的婚姻,实际上就是在破坏我们的幸福。我说这些,并不是责怪你,我心里也明白,其实你也是为了我们好,可你的眼光总是停留在老观念上,那是错的。幸福是创造出来的,不是一下子就能找出来的,为了自己的幸福,自己要努力,不是依靠一个人就能够一辈子幸福。包括今天二姐三姐反对我跟罗卫好,都是好心办坏事,我走了,你们好好思考一下,是不是这个理。”说完,孟冬朝门外走去。
随着门“砰”地一声响,孟冬走了。
妈哭泣着对孟夏孟秋喊道,“夏,秋,快去追她回来。”而孟夏跟孟秋傻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五
孟冬出了门,就给罗卫打电话,并约好了地点,是红玫瑰酒家。
罗卫来的时候。孟冬早已点好了菜,孟冬点的菜精致,有品味。罗卫看了,说:“冬,什么事呀,这么急。”孟冬一指对面的座位,“罗哥,你先坐下,听我慢慢说。”
罗卫坐下,孟冬给罗卫倒了一杯红酒,红玫瑰色的酒闪着红光在酒杯里荡漾,美人美酒,罗卫觉得心情有些爽,可看对面的孟冬,却是一脸的严肃,他不知道孟冬碰到了什么事,可从他的感觉来看,孟冬大概有什么难事需要他来帮。
此时,孟冬不说话,只用眼睛点了一下罗卫眼前的酒杯,罗卫明白,连忙把酒杯端了起来,孟冬看罗卫拿起了酒杯,她先干了一杯,罗卫不敢怠慢,也干了那杯酒。
孟冬再给两个人倒上酒,玫瑰红酒仍然在罗卫的眼前飘来荡去的,罗卫不想喝这种郁闷的酒,“冬,你今天怎么了,平常那么痛快的人,怎么变得这样深沉,你这样,我心里可没有底。”孟冬看着罗卫,还是不说话,头对着酒杯点了一下,然后,端到自己的面前,一饮而尽。罗卫也跟着喝了,眼睛死盯着孟冬,孟冬的眼睛眨都不眨,也死盯着罗卫。罗卫心虚了,还是把眼睛挪开了。
罗卫说:“冬,再这样喝,我不干了,这酒喝的,真郁闷,有什么事,你说嘛。”孟冬又倒酒,再次把酒倒进肚子里,罗卫也喝了。孟冬还倒,罗卫伸手抓住了孟冬的手,“不能这样喝,你是不是不开心呀,跟哥说道说道。”孟冬终于说话了,“罗哥,我们今天不说话,只喝酒。”罗卫说,“不行,我不让你喝。”孟冬说:“凭什么,我招谁惹谁了,不让我喝酒,我自己的钱,喝自己的酒。”罗卫说:“不是不让你喝酒,我不想让你喝这种闷酒,不痛快的酒。”孟冬笑了,把罗卫笑毛了,这种笑只能算作一种怪笑,大概孟冬喝的是一种苦酒吧。罗卫说:“冬,苦酒咱可不能喝呀。”孟冬仍然在笑,惹得酒馆里的人直朝这边看。孟冬对罗卫说:“罗哥,你没看到吗,酒杯里没酒了,给本小姐倒酒呀。”罗卫刚想给孟冬倒酒,却又马上停住了,“冬,去哥家,有什么心事对哥说,哥给你开心,行吗。”孟冬说:“不行,我今天遇到喜事了,特别开心,我要来个一醉方休。”罗卫小心翼翼地走到孟冬跟前,“冬,什么喜事,说出来让哥也乐呵乐呵。”孟冬说:“你就喝酒吧,喝醉了,你也就知道了。”
孟冬不停地倒酒,喝酒,不一会儿,说话就开始变得“哇啦哇啦”了,罗卫害怕了,想给孟夏孟秋打电话,孟冬一瞪眼睛,“你如果给二姐三姐打电话,我就把你的手机给摔了。快喝吧,等我们喝醉了,我有个重要的决定告诉你。”
罗卫看孟冬的样子,总觉得她今天肯定心里有很特别的事,他隐隐感觉到,这件事跟自己有关,他历来都特别喜欢这个小姨子,她性格活泼,说话无遮无拦,跟他特别对眼,孟春活着的时候,孟冬常来家里玩,罗卫会像对待一个孩子一样对待孟冬。
罗卫正想着往事,孟冬喊起来了,“老板,来点音乐。”老板忙问,“这位小姐,你想听什么样的音乐?”孟冬说:“《梁祝》吧。”
很快,整个小酒馆里飘荡着《梁祝》的旋律,此时的音乐非常具有感染力,罗卫的心被《梁祝》的旋律深深地吸引着,似乎有些醉了,此时此景,最适合谈情说爱,就在这一瞬间,他突然被一种冲动支配着,内心被一个孟冬布满着,如果没有孟春,他真想对孟冬表达点什么,是爱吗?是又不是,不管是什么,总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感情,他偷眼看孟冬,当他看到孟冬的一瞬间,孟冬也在看他,他们的眼神里闪烁着爱的光芒,当初,孟春就是用这种眼光俘虏了他,孟春跟孟冬竟然如此相似,顿时,罗卫的心竟然怦怦狂跳起来,不远处的孟冬,一个标准的美人坯子,此时,酒伴着红彤彤的面孔,像一幅美人画,就挂在那里,让人怜爱。
刚开始,罗卫还在劝着孟冬别喝太多的酒,而此时,罗卫跟孟冬一个劲地朝肚子里灌酒,看罗卫还在一个劲地喝,孟冬却喊了起来,“老板,结账。”老板来了,等结完账,孟冬对罗卫说:“卫哥,走,K歌去。”
俩人晃着身子来到一家KTV,孟冬显得非常兴奋,先点了一首孟庭苇的《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地开》,唱着唱着,孟冬的眼睛直勾勾地紧盯着罗卫,罗卫看出来了,这是一种爱的信号,当两个人的眼睛被光芒连接起来的时候,孟冬哭了,泪不住地流到孟冬的面孔上,罗卫用手抚摸着孟冬的脸,并轻轻地把孟冬的泪水拭去,孟冬把他的手轻轻地移开,然后朝他点了点头,突然,罗卫用尽力量,把孟冬拉进怀中, 亲吻着孟冬脸上的泪水。
俩人亲吻着,任凭音乐在KTV的包厢里飘荡……
俩人亲够了,罗卫点了一首《迟来的爱》,“一段情要埋藏多少年,一封信要迟来多少天,两颗心要默默承受多少煎熬,才能够彼此完全明了……”歌没有唱完,孟冬扑到了罗卫的怀中,“卫,不唱了,我们回家。”
六
罗卫跟孟冬的关系公开化了,孟家人全体出动,来到了孟冬家。
孟夏扶妈下了车,孟秋敲开门,妈一进门,就坐到了沙发上流起了眼泪,口里数唠着,“冬,妈养你不容易呀,你怎么这么叫妈伤心,天下男人有的是,可你却偏偏跟你姐夫好上了,这叫妈怎么有脸出门啊。”孟冬走到妈的面前,“妈,是你养育我不容易,可你为女儿想过了吗?找罗卫怎么了,我们都属丧偶,同病相怜,又都有感情,就因为他曾经是姐姐的丈夫,我们就不能成为夫妻?婚姻法上有这种规定吗?再者,我想问,罗卫哪一点不好了,大姐生病,罗卫一直侍候在身边,连工作都辞了,你们当初不也说过吗,像罗卫这样的姑爷,天下难寻。大姐病重,连床都下不了,是罗卫一把屎一把尿照顾大姐,激动得大姐每次都跟我们说,下辈子还跟罗卫。像这样的好男人,你们说去哪里找?”
妈听了,眼睛直盯着孟冬,“冬啊,你说这些不假,可你想过没有,你如果跟了罗卫,人家邻居怎么看?亲朋好友们怎么看咱这家人家?这个社会很复杂,外面说什么的都有,你能让他们的口水淹死。”孟冬说:“妈,口水淹不死人,都是人才能“淹死”人。这些我都想过了,我不怕,这罗卫我今生今世跟定了。”妈说:“孟冬呀,妈年龄大了,经不住折腾了,你想气死妈呀。这样吧,我今天来,就是让你断了跟罗卫这个念想,如果答应妈,我们还是一家人,如果你不答应,妈宁愿死在你家里。”孟冬听罢,双腿跪到妈面前,“妈,既然你这样说,那么,这样吧,我跟你一块,我们去见我爸。妈,你说吧,你想让我怎么死?如果我后退一步,就不算孟家的女儿。”
妈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孟冬,然后,对孟夏孟秋说:“看来,冬儿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夏、秋,我们走。”孟夏看了一眼孟冬,“冬,你好狠心,为了一个罗卫,你就这样让妈走了吗?”孟秋也说:“冬,我们可都是妈的女儿,快回头吧。”
然而,孟冬却打开门,对母女三人说:“妈,保重,你什么时候需要女儿了,喊我一声,我立马就去,可至于我和罗卫的事,你老就不要操心了。”
门开了,母女三人走出了门,一阵风刮进来,孟冬一下子觉得冬季大概就要到了。
从窗子里,孟冬一直看着妈跟孟夏孟秋坐着车走远了,刚才的坚强不再,泪水夺眶而出。
七
妈走后,一直没有消息,孟冬还是想知道妈这几天怎么样了,妈身体不好,有心脏病和高血压,这些老毛病,从十几年前就一直缠着妈,妈早就说过,等四个女儿都参加了工作,结了婚,妈一颗心就放下了,那时候,享受点生活,应该是多么幸福。
想着,孟冬就流泪,可妈跟罗卫,她一个都放不下。有时候,孟冬也想放弃罗卫,可只要一想到分手后的寂寞,没有了罗卫的爱,她觉得自己的生命就像走到了尽头,可在妈与罗卫面前,竟然没有一条可以顺利通行的道路。
可她转念又想,妈能够承受这一切,当初,三个姐姐的婚姻妈都不同意,可后来,还不是都结婚了吗。当妈的大概就是这样,看自己的女儿都是世上最好的,谁都配不上,可久而久之,女儿就会成为剩女,直到成为圣女了,那时候,后悔也只是“无可奈何花落去”。
这几天,孟冬尽量在修复着自己的心情,她不想见任何人,包括罗卫。罗卫给她打电话,她只称说自己出差了。罗卫说,我去你单位问了,人家说你请了病假,你是怎么了,有难事了,跟我说一声,我们一起解决吧。
听着罗卫的声音,孟冬泪流不止,她知道罗卫深爱着她,如果失去罗卫,她肯定不会再找了,如果再找,也不会有像罗卫这样的人来这样爱她。
正想着,罗卫又打电话说,他已经在门外了。孟冬匆忙给自己上妆,她不想让罗卫替自己难过,也不想让罗卫知道她家人的反对声。如果罗卫知道了,他们的幸福就会大大地打折扣。
孟冬给罗卫开了门,罗卫进门后,孟冬故意装出笑容,罗卫看了,微笑着说:“冬,你今天这笑容有点牵强,是不是家里不同意我们的事?”孟冬说:“卫,你放心吧,家里人肯定会同意的,再说,你又不是外人。”
两个人说着,电话响了,孟冬一看,是妈打来的,她感觉是母亲出事了,急忙打开手机,“妈,你怎么了?什么?该不是我听错了吧?妈,这真是你的笑声吗?好吧,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孟冬拉起罗卫的手,“走,去妈那儿,我们的事妈同意了。”
当孟冬跟罗卫走进妈的家里时,看到孟夏孟秋都在,看俩人来了,大家打着招呼,孟冬拉着妈的手,走进了另外一间屋,一进门,孟冬就在妈的脸上亲了一下,“妈,你老怎么就同意了呢?你一定要告诉我为什么?”妈看上去气色不错,比起那天寻死觅活的样子,好像换了一个人。妈说:“什么原因呀,还不是为了你,这原因吗,我也说不清楚,只是等你当了妈,有了自己的孩子,就明白了,其实,妈也有私心,怕丢人,可这丢人比起女儿的幸福来,算得了什么,再说,我考虑了很久,只要你能幸福,就是妈的幸福,小姨子跟了姐夫,又有什么丢人的呢。”
等妈跟孟冬出门后,孟夏跟孟秋同时对孟冬跟罗卫说:“冬,罗哥,你们结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