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女儿的婚事(35)—— 飞蛾投火

文　娄岩（美国）

教授女儿的婚事(35)—— 飞蛾投火

文娄岩（美国）

＜七绝相思＞

更深月夜梦相逢，秋去冬来风不同。临窗寻爱魂去远，难遣相思寄梧桐。

“洁，去方便一下吧？”

洁恍惚中听到刘姐在叫她，于是“嗯”了一声下了车，低头向不远处的休息站快步走去，腮边的泪经风一吹，凉津津的，她不想让刘姐看到自己刚刚哭过。

“今天怎么都这么怪？”刘姐莫名其妙地自言自语道。

洁看到父母正在靠近门口的导游图上指指点点，并没注意到她进来。这正是洁想要的结果，现在的洁很像惊弓之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才好。洁没有上前打招呼，而是逃也似的从边儿上溜进洗手间，对着镜子补了下妆。又逼着自己做了两次深呼吸，感到心情平静了些，才无精打采地走出洗手间。

洁环顾四周，大厅里没见到父母，想他们一定是回到车上了。到了外面，远远望去果然看到已经坐在车里的母亲正向她这边不停地招手呢。洁这才强颜欢笑地快走几步上了车。

刘姐一边发动车子，一边对刚上来的洁说:

“真巧，方才我在休息大厅看到了吴刚夫妇。你说怪不怪，两人之间看上去客客气气的，一点不像夫妻。”

“是吗？”

“听一个教会里的姐妹说，吴刚的老婆就要去威斯康辛州的一家医院实习了，而他却要留下来打理自己的生意。”

刘姐见洁没吭气，继续说道:“想想看，那些有追求的人一辈子都像候鸟一样飞来飞去，倒是我们这些得过且过，没有什么大追求的人活得潇洒自在。人啊人，苦是一辈子，轻轻松松也是一辈子。既然凡所得都需要付出，都是一种平衡，这么看来人生还是平凡些好。没有必要总像个冲锋陷阵的士兵，飞蛾投火般的和自己较劲儿，却无暇体验生活中的种种乐趣。对了，你听说过没有，人们是如何形容他们这些工作狂的:‘人在天堂，钱在银行。’这类人到死都活不明白，看看那些因为事业把自己弄丢了的人们，可怜他们的妻儿和亲人们，活着时就失去了他们。”

“像我们这样一辈子都在编码子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洁心不在焉地接了句。

“我们起码有属于自己的8小时以外啊。” 刘姐执着地给自己的理论找依据。

“还有多久能到啊？”

洁真的不想继续讨论这么严肃的话题，于是就把话岔开。

“GPS说15分钟。” 刘姐似乎明白了洁的意思，于是也沉默下来。

车到果园后，刘姐在停车场里停好车，登记完有关的信息，就按工作人员指引的方向走去。因为沿图都有路标，所以不会走错。到了樱桃园前，就能清晰地听见有国语从树丛中传出，显然有许多人捷足先登了。同乡会的两个人和果园的几个工作人员正在一排桌子旁忙碌，见有人过来就热情地和他们打招呼。同乡会的人递给他们一张宣传单，上面有活动的具体时间、地点、娱乐项目和赞助人的名字。

一见到那个名字，洁浑身的血液顿时像凝住了一样，只是心又扑腾扑腾地跳个不停，久久难以平静。

桌子上面有摘樱桃的小桶，刘姐拿起两个递给洁的父母，然后给洁也拿了一个，洁魂不守舍地跟在刘姐后面进了园子。

“叔叔、阿姨，你们可以边摘边吃，不需要付费的。” 刘姐热情洋溢地介绍说。

“不用洗吗？不会有农药吗？” 洁母一脸茫然地问。

若非你款款深情

我真记不得

今天的日子

何以忘得如此干净

是因没有什么

值得回忆

如水的月光

把徘徊的身影拉长

和寂寞一起惆怅

远方的你

是否也和我一样

孤独

虽然我望眼欲穿

但被时空屏蔽的你

仍然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只有吹落的苹果

和一地狼藉

在萧瑟的北风中哭泣

就因为错过

才注定

此生的分离

夜空下

我苦苦寻找

你过往的痕迹

总希望有流星闪过

好让它带走我殷殷的期待

像漫天的繁星一样

在广袤的银河中

耀耀闪烁

“不必担心，美国有严格的卫生检验体系，如果有问题，果园早就被FDA给封了。再说大家都这样吃，也没谁拉肚子。摘樱桃的乐趣就在边摘边吃的过程中。”

“那他们不赔本吗？” 洁父问。

“不会，临走时每人都会买上几磅的，这叫堤外损失堤内补。哈哈！”

“看来美国人不笨，还深愔中国哲学，先君子，后小人。” 洁父忍不住也打趣说。

眼前那些红绿参半、硕果累累的樱桃树，让洁的心情好了些许，但那种既想见，又怕见吴的纠结却挥之不去，并折磨着她。她甚至不敢走得太远，怕不期而遇的巧合。她还想告诉刘姐不参加烧烤了，摘完樱桃就回去，但却没想好如何开口。其实让她犹豫不决的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对父母而言，这样的机会此生恐怕也就这么一次，虽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但能让他们开心是确定无疑的了。洁非常孝顺和善良，一念及此，怎能不让她权衡再三和难以取舍呢？

这样的活动洁也是第一次参加，对于樱桃可以随便摘来吃，先前还有些半信半疑，看到大家都是如此，也就渐渐忘记束缚自己的那些条条框框，近距离的接触大自然，并像先人那样取果从树。她一边悉心照顾年迈的父母，一边品尝着既新鲜又甘美的樱桃。但在她的内心深处自始至终都被那种隐隐约约的惶恐、期待和迟疑不时骚扰着，包围着。

洁母则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兴高采烈，她步履轻盈，时隐时现，还老头子长、老头子短的叫个不停，一点都不像上了年纪的老人。

洁父在大自然面前也多少有些忘形，只是被洁母缠得有点应接不暇，但看起来颇有些精神焕发。

谢天谢地，吴一直没出现。洁暗暗庆幸。临出果园时，刘姐买了两磅，洁家买了五磅，3.99/磅，分装在两个不同的塑料袋里，准备一袋送凡，一袋给康吃。

洁看到许多中国人都等在果园门外，同乡会的人正在给想参加娱乐活动的人发放印有活动安排的宣传单。洁看到吴刚和他妻子也在人群中，吴似乎并没有发现洁，洁则故意站得离他们远远的，还好吴妻不认识她。刘姐顺手拿了一份活动安排，又过了一会，人们陆陆续续出来得差不多了，大家这才跟在东北协会的沈副会长后面，来到一个事先预定的地方。这里的环境非常幽静，地域开阔，依山傍水，到处郁郁葱葱，而且有一个很大的亭子，里面有几张大木桌，四周还有许多木椅和垃圾桶，附近有条小河可以钓鱼，旁边还有木制的厕所。说也怪，国外的厕所无论在哪里，高级的还是临时搭建的都一点异味没有，不像国内，想如厕寻着气味走就准没错。洁怎么看都觉得这里真是个户外活动的好地方。这时，桌子上早已摆满了各种各样从饭店里买来的美味菜肴，以及水果、点心、纸巾、刀叉、饮料和烤好的排骨、鸡翅、牛排、地瓜、玉米等食物。

不得不说的是，洁在同乡会的人身上还真看到了助人为乐的精神，他们的奉献都是无私的，从不考虑个人的利益。而且从那么丰盛的食品来看，他们很早就来到了这里，也一定是准备了很久。3个炉子支在一起，烤肉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几十米远就闻得到，让早已饥肠辘辘的人们都不禁有了一种大吃大喝的欲望。

吴二话没说，挽起袖子就从一个同乡会的人手里要过夹子，守在一个最大的烧烤炉子旁，不顾烟熏日晒专心致志地忙活起来，吴妻则混在人群中交谈。洁照顾父母拿完东西后，就找了个角落和父母一起坐下。正当3个人边吃边聊时，吴妻走过来坐在他们对面，洁顿时像做贼一样，坐立不安和无地自容起来。

“你们好！叔叔阿姨也是东北人吗？” 吴妻落落大方地问洁母。

“啊，是，是。” 洁的父母连忙点头回答。

洁极其不自然地对吴妻笑了一下，就起身佯装去桌子上拿东西了。然后在别处找了空位坐下，心不在焉地吃着盘子里的东西。过了一会儿，她瞟了一眼父母，所幸吴妻已经离开了他们身边。洁把遮阳帽往下压了压，一个人无精打采地溜达到河边一个僻静的地方，此刻她就想一个人静静地待一会。正当洁若有所思地站在河边发呆时，一个酸楚、沙哑、熟悉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洁，是你吗？”

洁浑身战栗不禁，她很想回答那个仿佛从时空隧道里冒出来，遥远却又近在咫尺的声音，但喉咙突然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似的，无论她多么努力就是发不出声来。她僵硬地站在那里，任凭热泪泉水般涌了出来。

“洁，是我，吴刚。”

洁慢慢转过身来，早已满脸梨花带雨，凄凄艾艾，欲言又止。从洁的精神面貌就不难看出，洁活得一点都不幸福，甚至可以说是痛苦不堪。吴刚的心突然像被人踩在脚下一样在流血，如果当初不是自己所谓的善良和恻隐之心，让两个家庭、4个人都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而是选择勇敢地面对，也让其他3人从婚姻的泥潭中摆脱出来，哪里会有今天这样所有当事人都挣扎在水深火热中的局面呢？其实吴一直在暗中打听洁的消息，对她的情况略知一二。而多数传说，都是他们两口子日子过得如何如何的幸福。因此他选择作为一个旁观者，远远地、默默地关心她。今天一见，让他没想到的是，他眼里的洁根本不像外界传的那样幸福和快乐，而是如此憔悴、痛苦。吴顿时热血沸腾，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的责任，他不但没有保护好洁，他心爱的女人，还带给她无限的痛苦，吴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猛地把她拥在怀里，忘乎所以地呢喃着：

“洁，洁，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啊……”

洁感到自己就快要窒息了。一方面吴的双臂太给力，另一方面吴的低唤和拥抱又把她埋在心底的情感翻箱底一样的折腾出来，使其一发不可收拾……

依偎在吴怀里的洁恍恍惚惚听到吴说：

“我不想过这种自欺欺人的生活了，一天都不想！如果你同意，我俩马上就离婚，我坚信我们生活在一起会很开心，很幸福。”

洁完全不怀疑吴说的话，吴在她眼里一直就是言出如山的人，而且凭他的能力和为人，给她幸福也绝非一句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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