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峪铭
一支箫管动五洲江湖,一囊妙计定四海乾坤。一玉树临风的男子,立在琅琊阁前,手持玉箫,白袂飘飘,聚眉凝眸,远眺群峰。风度,那叫一个绝伦美妙;气质,那叫一个超凡脱俗。
如此唯美的图景,现实中确难寻得,他是胡歌在《琅琊榜》中江左梅郎的荧幕形象,那沉稳的气度、厚重的声音、超凡的智慧,竟让我在天命之年当了一回“粉丝”。趁着冯导在明光市《少年朱元璋》开机仪式之机,我与一亮兄绕行琅琊山,想寻江左梅郎的影踪。
那天细雨濛濛,薄雾如纱,乘着观光车,在琅琊古道上快速前行,沿路的风景一闪而过,像相机拍下的动态虚像,穿过古城门,路过洗心亭,还有旁边的老榆树与清水潭,直达“南天门”入口处。只见一古朴青石牌坊矗立,栋梁云纹之中有“天蹊云径”四个大字,两边立柱刻有“峰峦密郁泉声上,楼殿参差树色中”的联句,让人看后仿佛入了白云绕绿树,泉声伴仙乐的意境之中。一种强烈的目标感在我心中陡起,穿雨透幕,躬身前行,忽略了周围的景色,直达心中的“琅琊阁”。阁有四方底座,之上有八面三层飞檐,雕梁画栋,在苍翠葱茏之间,如一士子俯视群山,胸怀天下。在电视剧《琅琊榜》播出前,它叫“会峰阁”,琅琊人借势更名为“琅琊阁”,在网上兴起一片风雨之声。
琅琊山是一座有着历史风雨的名山。当年西晋八王之乱,血雨腥风,司马睿就避难于此,并招贤纳士,重整旗鼓,用名士王导之谋略,终得帝位,建立东晋。时人称“王与马,共天下”。让人不得不怀想,当初琅琊山不仅给他们提供了避祸藏身之所,也激发了他们的安邦定国之计。江左梅郎,王导?我在心中不得不做出这样的联结。
一座山有一座山的灵气,当一个人的气场与之契合时,这样的灵气就可能孕育成为帝王之气。虽然借山川之气,修个人之身,是道佛两家之首选,但琅琊山作为一个朝代的发迹之轫,龙兴之地,必有其独有的气质。我不是玄学家,道不明其中的玄妙,但琅琊山让历史上那些大名鼎鼎的人,都前来膜拜,让你不得不成为之后的又一膜拜者。
“佛事秋山里,僧堂绝顶边。”这是唐代李幼卿在琅琊山东峰禅室落成时写下的句子。此时离东晋已有300年,离当代已有1000余年。朝代更替,兵燹连连,想必古迹是毁毁建建,建建毁毁。如今的琅琊古寺、天王殿,包括刻有莲花的朝觐石道,也该是后人的杰作了。但“三天门”的旧阶石,路边字迹漫漶的残碑,无不昭示着琅琊山历经的时代风雨。历史的残片,总藏有一脉相承的基因,即使是明代或现代复建的,时间也将它打磨成旧迹。
庆幸的是“醉翁亭”里的碑刻竟保存完好。庆历五年,北宋文豪欧阳修被贬为滁州知州,可以说他遭遇到了人生的凄风冷雨。琅琊寺僧人智仙便为他在琅琊山脚下建造了这个亭子,也算将欧翁失意的灵魂做了一个安顿。他在此办理政事,交朋接友,赋诗侑酒,一醉方休,戏谑地将自己号为“醉翁”,将此亭称为“醉翁亭”,并写下不朽名篇《醉翁亭记》,抒发了“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于山水之间”的千古幽情。让人感叹再孱弱的生命也须有一个出口,而欧阳修那胸有万壑的生命怎能寂寂无声?当官场浊流将其冲到谷底时,那撞击的回响竟留下千年余音。
醉翁亭翼然孑立,修缮一新,亭柱有对联,上联是“饮既不多缘何能醉”,下联是“年犹未迈奚自称翁”。一亮兄问何意?我说:醒有时是一种折磨,醉有时是一种解脱,饮不多而醉,醉在自然的山山水水间,醉在现实的风风雨雨中,一个“醉”字,消解了庙堂上的猜忌;一个“醉”字,了却了江湖上的恩怨。欧阳修被贬时,40岁出头,可他已经是桃李满天下了。苏门四学士、王安石、曾巩、包拯等都得到他的提携与指教,他是名副其实的千古伯乐和一代文忠。年龄不大,资历却老。不老而称翁,真是“翁”至名归……
此时风已住,雨未停,走出醉翁亭,望“意在亭”边的“流觞曲水”,看玻璃框内的“欧文苏字(东坡字)”,想琅琊阁上的奇谋妙计……我的眼前仿佛看到了在琅琊古道上,在风雨交织中,走过相怜相惜的“王与马”,走过相依相偎的“欧与苏”,走过英俊潇洒的江左梅郎……
风雨琅琊,你看到不一样的琅琊;琅琊风雨,你又何曾看到不一样的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