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三胖之死

2016-12-11 02:30马学全
湛江文学 2016年9期
关键词:春兰羊奶爹妈

※ 马学全

许三胖之死

※ 马学全

在城里的工地上第一次领到工资,许三胖最先想到的是美美吃一顿。工地食堂的饭菜缺油水,他想下馆子开开荤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下班回到工棚,许三胖脱下沾满水泥灰土的工服,打来满满一盆清水,把自己从头到脚彻底洗了一番。许三胖擦洗身子的时候,工友喊他去食堂吃饭。许三胖偏过头,声音提高八度说,今天不在食堂吃了,我要下馆子。许三胖说话的时候,脸上满满的都是笑,一身肥肉随着上下晃动的胳膊一颤一颤的,似乎也在笑。工友说,那我走了。许三胖说,你先去吧,便把头埋进了洗脸盆里。

许三胖本来叫许三寿,因为长得胖,大家便喊他许三胖。时间一长,本来的名字倒被大家忘了。许三胖生来就胖,他的胖缘于他妈的遗传基因。许三胖他妈年轻时是许家湾一带有名的胖姑娘,他爹却是天生的皮包骨头,瘦得像一副衣架。他妈因为长得胖,附近的小伙子都不愿找。而他爹也因为太瘦,没有姑娘看得上。这一胖一瘦,便在身边的姑娘小伙陆续成了孩子爹妈的时候,成了大龄剩男剩女。

许三胖他爷爷奶奶心里着急,怕儿子娶不到媳妇,被村里人耻笑。他外爷外奶心里更着急,怕女儿嫁不出去成了老姑娘遭人笑话。就在这时,媒婆闻讯而动,把这一胖一瘦两个人约到了一起。第一次见面,他们谁也没把对方看上。许三胖他爹晚上回到家,躺在炕上一夜没睡,他妈也是一夜没睡。他们在想什么呢?想孩子。是的,他们都想到了未来的孩子。许三胖他爹想,自己因为太瘦找不到对象,如果再找个太瘦的,生的孩子一定还瘦,将来找对象更难,不如找个胖的中和一下,没准生下的孩子会不胖不瘦。他妈也是这么想的。天亮后,许三胖他爹和他妈都把话传到了媒婆耳朵里,说愿意。

就这样,许三胖他爹和他妈走到了一起。他妈接连生下两个胖女孩后,他爹一下子泄气了。首先,生的不是男孩;其次,都偏胖。夜里,他爹躺在炕上唉声叹气,担心两个女儿长大后也像她们的妈一样难找婆家。但两个女孩却出乎意料,年龄渐大,身体也渐瘦。女儿的变化,让许三胖他爹再次燃起希望,一鼓作气生下了许三胖。

许三胖出生的时候重十二斤半,成了许家湾一带首屈一指的巨大婴儿,引来方圆十多里地人们的关注,一些人还专门找到他家来看许三胖。许三胖一落地就特别能吃,刚满月就长得像三个月的婴儿。他的小嘴,总是不停地蠕动着,一找不到奶头,就开始哭闹。他妈只好把奶头一直喂在他嘴里,除非他睡着,才敢轻轻从他嘴里拽出奶头。许三胖三个月大的时候,已经像个半岁的孩子,他妈却在他日夜不停的吮吸下瘦成了皮包骨头。他爹心疼他妈,更心疼许三胖。为了把他妈解放出来,他爹卖掉家里的一对绵羊,买回来一只奶羊。

许三胖他爹每天麻麻亮就从炕上爬起来去挤羊奶,烧火煮开后,装在一个大号奶瓶里。把奶嘴喂进许三胖嘴里,他吧唧吧唧一阵吮吸,一瓶奶就见底了。许三胖喝上羊奶后,他妈的身体渐渐恢复,不过再也没有胖起来。

许三胖因为胖,一岁半才开始学走路,不过身高已经像三岁的孩子。那天,他爹不在家,他妈早上有急事,没顾上挤羊奶就出门了。许三胖醒来后肚子饿,就从炕上爬下来找奶喝,但奶瓶是空的。他平日看到自己喝的奶是爹妈从羊肚子底下挤出来的,就去院子里找到拴在树上的奶羊,要喝羊的奶。奶羊不知他要干什么,就绕着树转圈。许三胖为了喝奶,撵着奶羊屁股转圈。奶羊的缰绳在树上绕尽,走不动了,只好乖乖站了下来。许三胖见奶羊不动了,就趴到羊肚子底下找奶头。奶羊本来不配合,但它的奶经过一晚上已经胀满,不挤反而难受。许三胖的嘴巴含住羊奶头的瞬间,奶羊便顺从地卧倒在地上。

他妈从外面回来,准备给许三胖挤羊奶,走过去发现许三胖趴在奶羊身上,正吧唧吧唧吸得起劲。奶羊则安静地卧在地上,不时偏过头看一眼吮吸自己奶液的许三胖,好像许三胖是它的孩子。听到大人走过来,许三胖抬起粘满羊毛的脸,嘴里含混不清地说着奶,奶。

看到这一幕,许三胖的他妈哭笑不得,赶紧把他抱进屋里,一整天都没敢离开,担心他喝了生羊奶会不舒服。但许三胖不哭不闹,没有任何不良反应,他妈才放心了。

从那以后,许三胖便不肯喝煮开的羊奶,他肚子饿了就去找奶羊,奶羊也会乖乖服侍他。

许三胖长到三岁的时候,那只奶羊已被他吮吸得剩下皮包骨头。在一个清晨,许三胖睁开眼睛后,光着屁股爬下炕,去院子里撒了一泡尿,打算到树下喝羊奶,却发现奶羊不见了。许三胖从此断了奶,开始吃饭。他的饭量很大,每顿能吃下他两个姐姐的总量。

许三胖个子长得快,八岁的时候,已经跟别人家十一二岁的孩子差不多高,但智力发育却缓慢。许三胖上了两年一年级,才勉强升入二年级,结果在二年级又待了两年。许三胖虽然学习不好,但力气大,学校勤工俭学的劳动,他总是挑大梁的角色。如此一来,许三胖在老师眼里也是有优点的。勉强上到小学毕业,许三胖再也不愿上学了。十五岁的许三胖,身高一米七,体重两百三十多斤,走起路来把地皮震的咚咚咚响。

那一年,许三湾来了城里的医疗队,挨家挨户给村民体检。医生给许三胖做完检查后悄悄对他爹妈说,这孩子再不控制体重,恐怕活不过五十岁。爹妈被医生的话吓出了一身冷汗,以往只知道身子胖了干活不方便,想不到还影响寿命。爹妈开始犯起了愁,许三胖要是继续胖下去可咋办?爹妈想,既然这孩子不肯上学,就让他跟着大人一起下地干活,出点力流点汗也许能瘦下来。可许三胖干完活回来越发能吃,好在没有再胖下去。

许三胖到了二十五六岁的时候,他的两个姐姐早已出嫁,周边年龄相仿的姑娘小伙也都陆续成家,许三胖的婚事成了爹妈心头的一块病。爹妈托媒人四处物色对象,但凡是见过许三胖的姑娘,都嫌他太胖,不同意。连续多次相亲失败,爹妈渐渐泄气了。许三胖倒无所谓,反正日子怎么都是个过,他倒乐得一个人清闲,自由自在的,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许三胖三十八岁上,先是他爹得急病走了,连一句遗言都没有留下。没出半年,他妈又病倒了,在医院里检查完住了三天,医生告诉许三胖,她妈的病治不好,最多还能活两个月,让他接回家好好服侍。结果,他妈刚两个月就走了。他妈临咽气前,最放心不下的还是许三胖,他妈拉着他两个姐姐的手再三叮嘱,要常回来看她们的兄弟,遇到合适的女人,哪怕是带孩子的,只要对方愿意,一定帮他张罗一个家。

爹妈一走,许三胖成了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

许三胖不太会做饭,只能生一顿熟一顿凑合。两个姐姐偶尔回来一趟,有时候也打发孩子给许三胖送些吃的,许三胖的日子过得很冷清。

开春后,村里的男人们相继去城里的工地上打工。许三胖也想进城打工,可他什么都不会干,一身肥肉也让他对自己没信心。

一次,许三胖跟隔壁许大龙的媳妇杨春兰聊天。杨春兰说,三胖你咋不去城里打工,城里的工地上管饭,你去工地上干活,能挣钱,也省得自己做饭。杨春兰上小学的时候跟许三胖同班过两年,算是老同学。许三胖下意识地看看自己肥胖的身躯,说我这么胖,工地上可能不会要。杨春兰说,下次大龙来电话,我问问他工地上有没有你干的活。过了两天,杨春兰告诉许三胖,她家大龙说工地上正好缺个开搅拌机的,不用上下来回地跑,正适合他干。

许三胖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锁上家门就进了城。许三胖在工地上找到许大龙,许大龙把他领到老板的办公室,老板上下打量一番,让许三胖先出去。许三胖在外面等了好一阵子,许大龙才从老板办公室出来。许三胖迎上去问许大龙,老板是不是嫌他胖,不肯要他。许大龙说,没有,他说你今天就可以上班。事实上,老板确实不想要许三胖,嫌他太胖,行动不方便,会影响其他人干活的进度。许大龙对老板说,许三胖是他的本家,虽然胖,但人不懒,他在家里也是下地干活的,老板这才答应了。这些细节,许大龙没有告诉许三胖。许三胖在家的时候,没少帮许大龙家干农活。

许三胖当天就上班了。事实证明,他虽然很胖,但不至于影响工作。

发工资这天,许三胖本来想请许大龙去饭馆里吃一顿,但许大龙正好家里有事,早上就请假回家了。许三胖想,反正有的是时间,等许大龙回来,再请他吃饭。

许三胖收拾利索,换上了在工地上没机会穿的短袖T恤和休闲裤,又从床底下找出多日没穿的皮鞋,打了鞋油才穿上,象模象样地离开工地。

走在街上,许三胖心里乐滋滋的。口袋里一下子有了一千元钱,他顿时觉得自己也是个有钱人了。许三胖想,既然是有钱人,就要享受有钱人的生活。他走进一家门脸儿不大的饭馆,一口气要了一盘红烧肉,一盘土豆烧牛肉,一盘辣子鸡块,还要了两碗米饭,外加两瓶啤酒。服务员从吧台里拎过来两瓶啤酒,啪啪两下打开,给许三胖倒了满满一杯啤酒。许三胖端起杯子一口气喝干,又倒了一杯,一口接一口喝着。

只一会儿工夫,三盘菜摆在了许三胖的面前。许三胖夹起一块肉就往嘴里喂。服务员看他吃的狼吞虎咽,不禁有点好笑,问他的同伴怎么还没来。许三胖嘿嘿一笑说,没有同伴,就我一个人。服务员也笑了,说这三个菜,您一个人恐怕吃不了。许三胖摆了摆手,说没事,吃得了。服务员莞尔一笑,继续招呼客人。

不到一刻钟,许三胖吃完两碗米饭,喝光两瓶啤酒,三个菜盘也见了底。服务员过来结账,见许三胖吃光了所有饭菜,伸了一下舌头,问他还要吗。许三胖说,别的不要了,再给我一瓶啤酒。服务员打开一瓶啤酒放在了桌上。许三胖问服务员一共多少钱。服务员说九十八。许三胖从口袋里掏出一沓百元大钞,抽出一张递到服务员手里,说不用找了,摆摆手,拎上啤酒瓶出了饭馆。

走在街上,许三胖边往回走边喝着啤酒,走着走着,头便开始犯晕,眼前的树木和路灯好像都在摇摆。路过一个店门口的时候,许三胖看到门口站着几个年轻女子,便停下来多看了几眼。许三胖不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他抬起头,看到头顶的牌匾上有“洗头房”几个字。

许三胖刚要往前走,其中的一个女子就朝他迎了过来,伸手挽住了许三胖的胳膊。女子身上散发着一股玫瑰花的香气,许三胖觉得很好闻。许三胖舌头有点硬,问她要干什么。女子娇滴滴的说,老板,我是小红,进去洗个头吧。许三胖想说自己下午刚洗过头,小红的胸脯就贴了过来。许三胖好似不小心摸到了电线,心口猛地一颤,脑子里木木的,两腿轻飘飘地跟着小红进了店门。店内玫红色的灯光很暗,里面的人,脸上好像都蒙着一层纱。

小红领着许三胖来到一个小包间,里面有一张床。小红一进门就开始脱衣服。许三胖看到小红露出上半身,脑子里一下子清醒了。他想出去,拉了两下门,却纹丝不动,显然门已经从外面扣上了。许三胖啪啪啪拍了几下门,门开了,门口杵着两个凶神恶煞的男人。这样的场面,许三胖在电视里没少看到过,他清楚自己这是上了贼船,不可能轻易出去。

小红很快脱光自己的衣服,又开始扒许三胖的衣服。许三胖没有拒绝,他活了快四十岁了,还从未沾过女人的身子。他想,既然走不了,就做一回男人。小红脱光许三胖的衣服,把他拉到自己身上,许三胖顺利地跟小红做了那事。

从洗头房出来的时候,尽管口袋里的钱少了一小半,但许三胖一点儿也不后悔。一想到刚才小红在自己身下扭动的身躯,还有她哼哼唧唧的叫声,许三胖就兴奋。他不由自主哼起了歌,晃晃悠悠回到工地。

工友们看到许三胖满脸红光地回来,问他下馆子吃了什么好吃的。许三胖报出了三个菜名。工友问他花了多少钱。许三胖说,不多,就一百块钱。一百块,我的乖乖,一顿饭就花这么多钱。有人咂舌,觉得许三胖被宰了。也有人羡慕许三胖无牵无挂,一个人过日子就是自在,不像自己,领了钱就得寄回家,孩子上学要用钱,老人看病要用钱。

在工友们的羡慕声感慨声中,许三胖躺到床上很快打起了呼噜。他做了一个梦,梦见小红成了自己媳妇,还给他生了个大胖儿子。

过了几天,许三胖的下身开始瘙痒,他以为是内裤脏了,可换了内裤还是痒,而且越来越痒,浑身都觉得不舒服。撒尿的时候,许三胖发觉他的龟头红肿,还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许三胖觉得自己得了皮炎,吃过饭便去工地附近的小诊所里买药膏。大夫听了许三胖的描述,没有给他卖药膏,却让他去大医院检查。

离开诊所,许三胖就去了大医院。排队挂号的时候,护士问许三胖挂哪个科。许三胖不知道该挂哪个科。护士问他哪里不舒服。许三胖磨磨唧唧不肯说。护士瞪了许三胖一眼,带着一股怒气说,这么大的人了,哪里不舒服都不知道,跑这儿凑什么热闹,要是不看病就走开,后面的人还等着挂号呢。排在后面的人推了许三胖一把,说你到底看不看病,不看病就让开。许三胖说看哩。那人又说,既然来看病你就告诉人家哪里不舒服。许三胖压低声音说,我下身痒得很。虽然他的声音很小,但护士和排队挂号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护士又瞪了他一眼,收了钱,扔给他一张单子。

许三胖拿上挂号单离开的时候,听到身后有人说,这个男人得了性病,还扭扭捏捏假装害臊,干那种龌龊事的时候咋不害臊。许三胖感觉脸上火辣辣的,他想逃离医院,可是下身的瘙痒让他忍无可忍,于是硬着头皮进了性病科的门。

医生检查后,开了一张单子,让他去交钱化验。化验完,医生看了化验单,让许三胖住院治疗,并问他家属来了没有。许三胖说没有家属,就他一个人。他问医生不住院行吗。医生说不住院也行,但必须按时吃药,定期来医院检查。许三胖说行呢。医生给他开了一张处方,让他去取药。许三胖在窗口取了一大包药,口袋里的钱已经所剩不多。

许三胖蔫头耷脑回到工地,工友们呼啦一下围了上来,用看出土文物一样的眼神盯着许三胖,问他到底得了什么病。许三胖看了大家一眼,没有吭声,像个泄了气的皮球,进到工棚后软塌塌地倒在了床上。许三胖想放声大哭一场,又怕被人听到笑话,于是拉过枕巾盖住了脸,眼泪就顺着脸颊躺了下来。

许三胖没有去干活,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工友突然跑进来把许三胖推醒。说老板来了。许三胖一屁股坐起来,一群人跟在老板屁股后面进了门。老板问他到底怎么回事。许三胖支支吾吾不肯说。老板说,那你回家养病去吧。许三胖说,老板我没病。老板指着许三胖床上的药包说,那是什么?

那天正好下着雨,许三胖垂头丧气地回到了许家湾。许家湾的人已经知道了许三胖得性病的事,看见他就像大白天撞见了鬼,一个比一个躲得远,就连平时爱跟他拉两句家常的杨春兰也躲了起来。两个姐姐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先后来看许三胖,但嘴里没一句顺耳的话。遭遇这样的事,许三胖本来心里就很不舒服,再加上村民们态度冷漠,以及亲人的挖苦讽刺,让他的心口像是堵了一块秤砣。许三胖把自己关在家里,很少走出门。

从城里带回来的药没几天就吃光了,但下身瘙痒的症状却没有减轻,许三胖没钱买药,他也不想买药,就忍着。许三胖整天躺在炕上,像一只病猫。

一个清晨,许家湾早起的人们发现许三胖家的屋顶上窜起了一股黑烟,烟越来越浓。人们以为许三胖做饭不小心失火,点着了屋顶,纷纷前来救火,但门却被从里面拴的死死的。人们站在外面大声喊,使劲拍门,听到屋里有人咳嗽,却不答应,有人踹开门进到屋里,屋子已被浓烟吞噬。许三胖直挺挺躺在炕上,瞪大两眼看着进到屋里的人。人们冲上去七手八脚把许三观拉出门,泼水把屋里的火浇灭。有人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许三胖蹲在地上一句话不说。

自那以后,许三胖更加沉默了,人们几乎看不到他出门。

又是一个清晨,有人路过时看到许三胖家的门大开着,进去后不见人,以为他出去了。一抬头,却发现许三胖吊在房梁上。来人吓的腿肚子发软,跌跌撞撞跑到街上,扯开嗓门大喊:快来救人啊,许三胖上吊了。

人们听到呼喊声,纷纷跑出家门,向许三胖家的方向云集而来。许三胖只穿着一条内裤,白花花地吊在从房梁上垂下来的一根绳子上,好似一头褪尽了毛的大肥猪。人们迅速搬来凳子,踩上去把许三胖从房梁上解救下来。许三胖早已没了气息,趁他的身体还有一点温度,大家翻箱倒柜找出几件衣服给他穿上,派人去叫他的两个姐姐回来料理后事,但两个姐姐都不愿回来,说她们没有这个兄弟。按照许家湾的规矩,没有家室的人死了不能进祖坟,人们只好把许三胖埋到了村后的荒滩上。

许三胖就这样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了,许家湾的人们偶尔提起他,会发几句感慨,对他的死感到惋惜,说他挺老实的一个人,进城才几天咋就学坏了,还染了一身脏病,生生把自己给毁了。

夏收的时候,许大龙从城里回来割麦子,听杨春兰说了许三胖上吊自杀的经过,半天耷拉个脑袋没有吭声。杨春兰问他怎么了?许大龙长长地叹了口气说,多大点事,至于上吊自杀吗,这人真是想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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