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景芳:自号“学渣”的科幻女作家

2016-12-09 17:05青黎
女士 2016年12期
关键词:郝景芳学渣科幻

青黎

郝景芳,天津人,小说作者,散文作者。2016年8月,郝景芳的小说《北京折叠》获得第74届雨果奖,这是继刘慈欣的《三体》之后我国作家第二次获得该奖项。

越是优秀的人,越容易进行自我攻击,他们以严苛的标准要求自己,跟顶级的高手作比较,一旦力有不逮便奋起直追,若还达不到目标,往往就伤感沮丧,甚至心如死灰。

多年以来,她都将自己贬为“学渣”,一直以“不够优秀”的标签来折磨自己,在自造的心理泥沼中举步维艰,几乎患上了抑郁症。还好在万念俱灰时,写作让她看到了一丝微光,她循着光源步步前行,终于拨云见日,发现了一片瑰丽天空。

跌进“学渣”的心理泥沼

少女时代的郝景芳聪明伶俐,尤其擅长理科,几乎每次考试都名列前茅。后来因为父母工作调动,一家人来到北京。郝景芳的成绩非常出色,一直读的都是理科实验班。她顺利考入了清华大学,选择了自己最爱的物理系。

普通人如果能考入清华,大约会对自己的智商充满自信,但郝景芳刚好相反,她整个大学阶段都在怀疑自己的智商。知道班里强手如云,她铆足了劲儿认真听课,拿出拼高考的劲头对付习题,可是大一学期末参加完力学考试,那些极其考验智商的题目让她觉得天都塌了。

升大二后,郝景芳更加奋发向上,以为“付出多少汗水就会有多少收获”,可是期末考完数学物理方法这门课程,她又哭得稀里哗啦。哭完之后,她跑去求助教,希望对方看在她可怜的份上多给点分数。助教看着郝景芳没说话,默默找出一张她同班同学的满分卷子。“那整张卷子那么干净整洁,写满了云淡风轻的潇洒,给了我极大震撼。那就是自我感觉最渣的时刻。”她这样描述自己当时的心境。

就这样,郝景芳的自尊心一次又一次被碾压着。她想不通为什么,别人做起来驾轻就熟的事情对她来说却困难重重,就连补习都那么辛苦。有一次,她鼓起勇气找班里的学霸问了一道自己怎么解都解不出的题目,结果对方看了一眼,诚恳地告诉她:“这道题我觉得比较简单,就没做,你看看讲义吧。”

郝景芳在那一刻体验到了心碎的感觉。她想起自己9岁时看《十万个为什么》而立志成为一名科学家的心情,忽然觉得那就是个笑话,这种“别人轻轻松松就飘在天上,而自己再怎么努力都没有效果”的感觉让她崩溃。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她开始思考人生。

郝景芳在内心反复地审视自己,不断自我评价、空想未来,每一天都过得特别纠结。也许是太过焦虑,她的身体开始接连出现状况。很长一段时间,她奔波于学校与医院之间求医问药,而医院的负面气场也影响着她,让她沮丧至极。

“当人进入内外交困的气馁状态,唯一的拯救路径不是无限制思索,而是行动,是某种一小步一小步让自己可以动起来的事。不管方向是不是最佳的,不管结局如何,只要有一点一点的改善,就是重要的心理能量来源。”这是郝景芳挣扎数年后得出的结论,而此时她拯救自己的路径就是写作。

从大四下学年,她开始试着写一些短故事,并初步尝试投稿,虽然作品经常被拒,但她隐约在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里看见了希望。

在不断的前行中寻找方向

写作可以为写作者打开一个安静的空间。郝景芳,就躲在这个空间里默默治愈自己。她不断书写着自己漫无边际的幻想,把自己的日常所见、所想都变幻为种种意向,纳入到作品当中。

于郝景芳而言,写作是她在痛苦之中养成的一种赖以生存的自救方式。她就像尘世大地上的一位劳作者,默默捕捉着那些绚丽缤纷又转瞬即逝的吉光片羽,然后将它们转化为文字。她曾直言:写作就是我的饮食、我的空气,我离不开它。

郝景芳曾写过一个故事,故事名为《遗迹守护者》。她想象着在人类灭亡之后,地球上仅剩下一位幸存者,他孤独地守护在大地上,保护着那些历史的遗迹。这种遗世独立的意象,一定程度上同她当时的心境相契合。她在这种代入感中随意表达自我,惬意又自然。

虽然经常感觉自己是个“学渣”,但事实上郝景芳的学习能力并不差,她本科毕业后又读了研究生。读研期间,她对经济学发生了兴趣,于是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驻北京办公室找了一份实习工作。实习期间,她经常到国外出差,加班连轴转更是家常便饭。即便如此,她还是在零碎时间里写完了一部长篇小说——《流浪玛厄斯》。

郝景芳一直是《科幻世界》的铁杆粉丝,她特意带着自己的作品去参加这本杂志的笔会,郑重地把作品介绍给大家,但回应者寥寥无几。她的心境又一次跌入了深渊,大学时代的心理创伤又开始隐隐发作,痛不可触。“也许我真的不是写作的材料,以后就只写给自己看吧。”她暗下决心。

几周之后,郝景芳忽然收到一封电子邮件,对方在邮件里写道:“你创造的世界是绝无仅有的,你的小说中有一种别的科幻作家没有的色彩,就像消失很久的金色夕阳又回来了……”

这封来信如阳光般驱散了郝景芳内心的阴霾,她和这唯一一位欣赏自己的“读者”成为了好友,友谊持续了10年。这位欣赏郝景芳作品的读者名叫刘慈欣,他后来成为国内最著名的科幻作家,还摘得了第73届雨果奖。

读博期间,大把的自由时间、图书馆的资源和孤独的状态,都成为郝景芳写作的助力。她顺利完成了两本长篇小说、一本文化散文集和一本短篇小说集,后者还入选了清华大学百年校庆的原创文集。郝景芳的心理状态,也在笔耕不辍中慢慢复原着,越来越开朗达观。

隔着时光拥抱曾经的自己

大学时代,郝景芳习惯于向内看,跟自己的感觉与情绪较劲,这样做的结果是看自己越来越不顺眼。随着年龄和阅历增长,她接触了不同的世界,她的视野打开了,愿意尝试的事也越来越多。除了写作,她还开始画画,对环保事业也发生了兴趣,经常参加环保讲座和公益活动。

有一次,郝景芳参加了一个讲座。教授讲完后,郝景芳提问:“为什么我们不可以像国外一样实现垃圾的分类呢?”

教授认为这个问题太理想主义:“小姑娘,你知道中国有多少人依靠垃圾处理生活吗?单是河北一带的农村,就有60万人以处理垃圾为业。”

郝景芳不相信,特意去当地考察,发现教授所言不虚。她看到许多衣衫褴褛的人蹬着三轮车运送垃圾,而车上的垃圾堆积如山,根本没有按照原理分类这一说。

脏乱的景象深深震撼了郝景芳,她产生了从经济学中寻找不平等根源的想法,因此学物理的她选择了去经管学院读博。

毕业后,郝景芳进入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就职,这是一个由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发起成立的非营利组织,郝景芳入职后一直忙于去各地调研,参与研究各种各样的课题,并一直关注弱势群体。

在基金会,郝景芳还牵头做过一个实验:给某贫困地区的儿童提供营养加餐,一段时间后再测试孩子们的生长发育情况和学习情况,然后撰写报告呈交国务院。这份报告,直接推动了国务院每年拨款160亿开启农村义务教育学生的营养改善计划。

工作上的努力滋养着郝景芳的创作灵感,而她的写作手法也在持续不断的练习中变得越来越熟稔,她甚至还为自己的作品画配图、设计封面。因为关注科幻领域,她还曾写信给总理,建议他推动科幻周边产业。

与此同时,她步入了婚姻,成为母亲,在与丈夫和女儿的互动中品尝着生活的甜蜜。多面人生的无限可能性,在她身上展露无余。

因为拥抱了更广阔的世界,郝景芳不再被曾经的个人情绪所左右,她在日复一日的前行中拥有了更为广阔的心境。隔着时光的帘幕,她很想拥抱10年前的自己,并告诉她:可怜的孩子,别怕,不管有多难,你还是能穿过那一切,走到我这里。

编辑 尼尼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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