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至今牵挂着的同桌

2016-12-09 10:49另维
初中生学习·中 2016年11期
关键词:锅巴学生会纸条

这些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

但我想,无论过去多久我都会一直一直记得,这些事情清晰得任何时候都能像这样脱口而出。

我要讲的,是我的一个小同桌。

初二那年,物理化学“横空降临”,每日一节,地位直逼三门主科。我对理科一向没有过多的爱,两次大考下来,我已然拖着两条后腿落到了班上二十名开外。

妈妈心急如焚,左拜托右央求班主任千万要为我想想办法。之后,班主任把我的同桌换成了严嘉帅。

严嘉帅不帅,小眼睛小嘴,个子又高又单薄,皮肤苍白得活像作业本里的纸。他以“空气”的身份生活在我们班里,不哭不闹,不说话,不运动,不交朋友,不组小团体,下课了也坐在那里,除了理科奇好总成绩一般之外,他简直没有任何为外人道的特点。

而我则相反,我是一只爱说话的“小喜鹊”,常常在人堆里眉飞色舞叽叽喳喳,所以,即使是面对内向到极点的严嘉帅,我也会在搬完桌子的第一时间对他笑出一朵花:“你数理化都好厉害,老师把我们调成同桌,一定是想让你影响影响我的物理化学,你以后要多多教我哦!”

坐在我旁边,严嘉帅把头从习题册里抬起来,表情木讷地看了我一会儿,然后动动嘴唇,说了句话的样子。

“你说什么呀?”下课教室里那么吵,我自然没听清。

他竟迅速摇摇手以示作罢,经过我几番追问,他干脆连头也一并摇起来,不说一句话。

我有点扫兴,“哼”了一声,心想着“怪不得你没有好朋友”,不再理他。

上课的时候,严嘉帅持续不断地发出“呃”“诶”“唉”之类奇怪又不知所云的声音,我不堪其扰,扭过头看到严嘉帅竟正看着我,手里捏着一张折叠整齐的小纸条。

我指着他的手,说:“这是给我的吗?”

严嘉帅点点头。

我拿过纸条,狐疑摊开:

“我刚刚想说的是:你的语文英语都很好,老师把我们调成同桌,应该是想让你影响我的双语和史政才对,所以也请你以后多多教我吧!”

就这样我和严嘉帅成了好朋友。

上课一齐听讲,下课交互补笔记,他给我讲我怎么也配不平的化学方程式,我跟他说他一直摸不着头脑的英语语法。每一天都其乐融融。

而我也渐渐发现,他有一副好嗓子,虽然严嘉帅死不承认,他会在算题算兴奋的时候忍不住哼歌,从《黑色毛衣》到《夜曲》,声音柔软婉转且模糊,俨然一个小周杰伦。

我让严嘉帅唱歌给我听,他立刻把手和头摆得像我们刚成同桌时一样,可是我早已谙熟了治理他的办法,在他问我题或给我讲完题的时候利用他急切的求知之心和善良,嘚瑟地说上一句“你给我唱歌就跟你说”或者“我做对了你就奖我一次点歌的权利怎么样”,他通常都会表情木讷地叹一口气,然后点头。

当我挂着笑、闭着眼,陶醉在严嘉帅悠扬动听的“流泪也只想刚好合意,我早已经待在谷底”的时候,丝毫没有发觉自己已被“恶魔”悄然张开的巨大爪子的阴影笼罩,而我即将为此付出惨痛代价。

我和严嘉帅凑在一起照常讨论数学题的课间,我们的头突然被人从身后制住然后狠狠按在了一起。奋力挣脱之后,我蓦然发现全班都看着我们,按过我们的少年秦斯怿最兴奋,手舞足蹈把自己当成指挥家,高声叫起来:“哦唔——严嘉帅和另维天生一对!”

顿时,整个教室沸腾了,每个人带着嘲笑的戏谑的夸张笑容,跟着“指挥家”的挥舞异口同声地呐喊:“严嘉帅!另维!严嘉帅!另维!……”

我再也忍不住,推开严嘉帅跑向教室门。向来安静内敛的严嘉帅冲上去,像一头发怒的豹子和秦斯怿扭打起来。

跑到隔壁班的走廊上,我还能听见教室里男生们兴奋的叫好声。

我去向班主任告状,说秦斯怿骂我,可没等我说完诉状,班主任便接到有人打架的消息,是严嘉帅和秦斯怿。

三个人站在办公室里,我是唯一的女孩子。好事的同学扒在门口看热闹,边笑边推边窃窃私语,连班主任也赶不走。所有的一切都让我只盼世界末日立刻来到,让我跳进地缝,一了百了。

幸好,班主任刚刚问起最尴尬的打架缘由的问题,上课铃就响了,他只得拿起教案,留下一句“另维和严嘉帅下课再来找我,秦斯怿放学留下来”便让我们离开。

那是我整个初中年代心情最复杂的一节课,害怕下课又盼望下课,就像希望老师赶紧把我和严嘉帅调开,又害怕他这么做一样。正在愁眉苦脸纠结的时候,严嘉帅扔来了纸条,我打开:

“你别怕!”

真是奇怪了,全班一同笑话我“坚强”,向老师告状我不哭,在办公室里“丢人现眼”我都忍得住,可现在对着仅有三个字的纸条,我所有的委屈竟顿时决了堤,我趴在桌上嘤嘤地哭起来。

严嘉帅在一边叹了好半天气,才伸出手拍了拍我的背,我扭头看他,他却已然沉浸在了化学式配平中,面无表情。

再去办公室,班主任显然已有了决定,他指指桌上我们本学期以来的考试卷,语重心长地告诉我们,鉴于我们同桌以来的成绩状况,他并不打算把我们调开,但是希望严嘉帅能学会控制情绪,发生什么事要像另维一样,及时向老师反映而不是私了。

他表扬严嘉帅是他最听话的学生让他先走,又单独安慰了眼眶红红的我几句。

我终于松下一口气,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回到座位,严嘉帅从题堆里抬起头,破天荒地先对我笑了,但我依旧不高兴,我想起全班高喊“严嘉帅另维”时他们脸上的幸灾乐祸和戏谑,觉得丢脸透了。

进入初三,时间和空间都空前紧张:每个人的桌面上桌脚下都堆满了试卷题集和三年所有的课本;早自习提前,我不再有时间吃早饭,每天都不得不先饿上一两节课。

位置轮到靠走廊的窗边时的一天,我正饥饿难耐,忽然想起昨晚还有袋锅巴没吃完,便赶紧翻找出来,一手拿着它藏在桌下,眼睛紧盯讲台上挥汗如雨的老师,在他的目光完全转到教室另一边的瞬间,飞速拿出一片放进嘴里,闭着双唇小心翼翼地咀嚼起来。endprint

严嘉帅扭头看我,我友好地把锅巴伸向他,问:“你吃不?”他竟只淡淡瞟一眼锅巴,一声不吭面无表情地把目光转回了黑板。

“还学会耍帅了……”我“切”了一声,更加大胆地一次塞起两片来。

我是直到班主任敲窗子了才发现他在看我的。

我当即石化,手中的锅巴掉下来,洒了一地。

班主任很生气,勾勾手指,正在上课也不管了,直接把我叫出去,劈头就是一阵臭骂。

因上课吃东西,我被整得相当惨、尤其惨:先是被带到办公室挨第二顿骂,停课留在办公室反思并写1 500字检讨,然后请家长,受完二人合骂之后,再由家长带回家,赐双人打。

历经千难万险活着回到教室,我已经想哭都没得泪流了。

看到我,严嘉帅很关心,连忙起身让我进去,一边让路一边问:“老师骂你了没?”

“还不都是你害的!”竟然还有脸问老师骂我了没,我顿时火冒三丈,“你早就看到班主任站在外面了,所以我给你吃的时候你才不理我!”

“我……”我的话正中严嘉帅下怀,使他语无伦次,“不、不是的……我……你……你……”

“你个大头鬼!”我捂住耳朵,把头摇成拨浪鼓,“虚伪!恶心!不要跟我说话!”

初三下学期以来,班主任调我到一组调他去三组,这样无论日后座位怎么轮,我们都是隔得最远的人。

有题不会问老师,路上碰到要么绕道,要么视而不见地走过去,发作业发到他的本子也要嫌恶地丢开,就这样过完中考,过完几次返校,直到共同学习了三年的人们正式各奔天涯,我和严嘉帅都没再说过话。

我们再也没有见过面。

其实,在中考考场上我就后悔了。数学考试最后一题就是那道题的换数字版:一次考试我因为严嘉帅拒绝给我抄而一分没得的一道数学题,老师叫我们到办公室让他给我讲了十几遍,折腾得我是毕生难忘。因此我中考超水平发挥,高过四中分数线20分。

返校时,我想去谢谢严嘉帅,可看到他那副跟我如出一辙的,见我就绕路的样子,又觉得没事干吗去丢那个人拉那个脸。

严嘉帅啊严嘉帅,我哪里想得到,一切都止在了那个该死的拉不下脸。后来拐弯抹角向分散在各个高中的同学打听严嘉帅,没有一个和他同校。

2010年初,校学生会的选举进行到最后一轮。最有可能成为学生会主席的女孩坐在我旁边,掏出一包饼干,一边咀嚼一边递给我,我摆摆手,对于她“你不饿啊”的疑问,我以笑代替了“我有心理阴影”的真实答案。

结果出来,种子选手的她竟被临时取消了选举资格。上面说,在肃穆的选举现场吃东西,已经证明她没有能力成为将对学生行为起到代表和模范作用的学生会人了。

“噌”地起身,女孩显然不能接受:“开什么玩笑!你们一选四五个小时居然不让吃东西?人都要饿死啦!”

“这正是你被拒绝的原因,一个连一点饥饿的苦都受不了,并会因此违反纪律的人,我们不得不怀疑,他是否有能力正确处理日后遇到的真正风雨。”

“我有什么办法……不管开会还是上课饿了都要吃点东西,这可是我高中时候就有的习惯啊……”坐在女孩旁边,我能清楚地听到她不满的嘀咕。

星移斗转。

严嘉帅,当那个女孩黯然离去,当全场因为赞同响起雷鸣般掌声,当我通过考验成功进入学生会的时候,我多想站在你面前或者打个电话给你,道一声歉,道一声谢。

我能做的却只有回忆你写过的纸条,和纸条上现在想起来很是童稚的字迹。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那时我们生活在QQ、E-mail如此普及的现在,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可现在的现实是你早已消失在时光里人潮中,我无论怎样也找不到了。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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