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教育:如火如荼的背后

2016-12-08 06:34采编
上海采风月刊 2016年2期
关键词:艺术节戏剧小朋友

采编/晨 羽



艺术教育:如火如荼的背后

采编/晨 羽

目前国内艺术教育越来越受重视,各种艺术课堂、活动进校园,家长们也纷纷让孩子近距离接受艺术熏陶。艺术教育如火如荼让人欣喜,同时这份热闹的背后也存在着不少问题。在前不久的中国上海国际艺术节系列论坛之“艺术教育的实践与思考”论坛上,与会专家从音乐、舞蹈、戏剧等不同门类的表演艺术出发,共同探讨艺术在教育过程中所扮演的角色、面临的机遇和挑战,探讨当下创新艺术教育手段,为艺术与教育的融合未来发展探路。论坛上,意大利戈登音乐教育协会创始人兼导师安德鲁·阿波斯托利作了题为《教育音乐会的设计:建立下一代观众》的主旨演讲;丹麦戏剧中心负责国际联络的彼得·曼彻作了题为《包容儿童与青少年的文化艺术:未来的挑战》的演讲;中国儿童艺术剧院国家一级导演焦刚和中国上海国际艺术节副总裁杨靖分别以《戏剧的种子》《“向前一步”——国际艺术节的艺术教育探索与展望》为题作了演讲。

希望我们举办的音乐会有很多的自由度,首先倾听音乐的方式非常的自由。

以平等的态度向孩子传递艺术

安德鲁·阿波斯托利:1998年,我在美国遇到了一位叫艾德文·戈登的音乐教育艺术家,他完全改变了我对音乐以及对儿童的看法和观点。在他的影响下, 2000年,我创办了意大利戈登音乐教育协会,主要为意大利40个城市的儿童音乐教师提供培训,培养他们如何去教授儿童音乐。戈登博士认为,音乐就像语言一样,儿童是可以学习的。就像我们学习语言一样,我们学习音乐有时候不需要教,而是在一个环境、生活的关系当中渐渐就会学会的。所以,在我们教育理念当中,并不是把儿童当成一个小人,而是只是外表看上去并没有我们大人这样成熟,但是他的心智已经完全具有一个人所具有的学习能力。我们以这样平等的态度向他传递音乐。

按照戈登博士的儿童音乐教学理念,向儿童教授音乐时我们不需要将某一个曲子简化或者做成儿童的版本专门让他们听和看,而是将真实的、原来的音乐,包括古典音乐本身,就这样传递给他们。那么你就会问,这个复杂的音乐,儿童能不能接受?我们向他们表演、传递的音乐本身的谱曲、歌词等各方面内容都是一样的,但是方式有所不同,要注意四大原则,在表演的时候:一是简短,因为儿童注意力集中的时间比较短;二是复杂,对于一个儿童来说,一个复杂的事物,只是一个非常丰富的物件而已,会让他们感觉好丰富,想要仔细看;三是多变性,孩子其实最需要的是变化;四是安静,在音乐当中如果有留白的话,有安静时刻的话,就像白纸一样,让我们按照自己的想象力去绘画。

所以开一个音乐会的时候,我不会在舞美上面有特别多的设计,音乐厅非常简单,不会设计一些游戏活动,里面会制造很多的机会让观众去感受,去听,让他们在情感上能够参与。我们在开这样的音乐会时,所有的听众都在音乐厅当中,所有的演奏者绕着音乐厅坐,围着他们。我通常会跟那些带着小孩来听音乐会的家长说,有时候你会看到你的小朋友在看一个演奏者,说明他正在倾听、吸收这个音乐。有的人完全不会看表演者,而是把头侧过去,他也在听。有一些小朋友就是喜欢动,他们虽然在音乐厅里面走来走去,有可能玩玩自己的手,或者在地上玩,但他们也在听。所以在音乐会当中,我们会跟家长叮嘱,让小朋友自由地活动,不需要让他一定坐着或者站着。如果你看到小朋友自己走开了,你跟着他走,但不需要去制止他,也不需要说话。我们希望我们举办的音乐会有很多的自由度,首先倾听音乐的方式非常的自由。

彼得·曼彻:每年在丹麦都会举办四月国际儿童艺术节,这是全球最大的儿童艺术类的活动,我们创始的时候就有一个愿景,所有在丹麦的青少年都有机会感受一下戏剧是怎么回事。这是平等提供的,不会在地理、社会、经济或者民族上面有任何的偏袒。这些表演都是青少年根据自己本身的意愿进行的。我们还有一个概念叫做一视同仁,平等。所谓的平等,不是将儿童视为正在长大的小朋友,而是将他们认为是一个人,和我们是平等的。由青少年自编自导自演的表演,其实和我们成人的表演有等同的地位。我们认为,戏剧是一种艺术形式,而不是一个教育的工具。当然,我们可以将它作为一个艺术工具来使用,但最终是一个艺术形式。而且在我们戏剧领域里面,什么元素都可以使用,没有什么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主题是什么都可以讨论,但主要是以什么形式去表现,可以以童话的形式、小说的形式、真实故事改编,或者以虚幻的形式出现,但必须关于儿童生活。关于一个主题的解读,其实就是一个真实经历的分享,可以让观众参与、感受。关于青少年的戏剧体验,我们这里有一个新的概念叫做“欣赏式思考”。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前面说要和儿童平视,要尊重他。当你和他交流的时候,首先知道他自己本身是有能力的,而且希望能够作出一定贡献,去做一些有建设性的事情。每个人所说、所做的都是有意义的。当你和他交流的时候清空自己的想法、成见,去拥抱、接受他的想法,之后我们也要向他们提真实性问题。真实性问题就是你在问别人问题时,心里不要先给他打造一个答案,而是他给的答案才是答案。

我们还有一个概念叫做一视同仁,平等。所谓的平等,不是将儿童视为正在长大的小朋友,而是将他们认为是一个人,和我们是平等的。由青少年自编自导自演的表演,其实和我们成人的表演有等同的地位。

艺术教育应该拓展到成人

安德鲁·阿波斯托利:我们家长有时会有一个误区,想让小朋友做出非常乖、非常懂事的样子。有时看到家长带着小朋友来我们音乐会,来听我的课,有的家长会说,老师我们家孩子唱歌唱得很好,快给老师唱首歌。我就跟那个家长说,您先唱,您来唱一首歌给我听听。家长回答,我不会唱歌。我就会说,那你就要给你孩子一样的权利,他如果不想唱歌、不会唱歌啊,他有这个权利拒绝啊。所以学习艺术应该没有任何表演的成分,没有任何作秀的成分。

其实我不喜欢陈规陋习的,我通常要求那些家长还有老师在我们音乐会里扔掉他们作为家长、老师的角色,像一个普通孩子般来倾听我们的音乐。家长自己沉浸在音乐当中,他的心和眼专注在表演上面的时候,小朋友也是同样的。小朋友对于一个陌生人的态度取决于母亲的反应,他对世界的感知有时候是拷贝成人的反应。所以有一些精神学家会说孩子在最幼小的时候,不是一个个体,而是母亲加上那个孩子。关系与关系之间在起着作用。所以,我通常会跟家长说,你不要看孩子有没有专心听,你自己专心听就好了。

彼得·曼彻:昨天我们也去上海的儿童剧院跟中国的家庭一起看演出,我发现很多家长自己没有好好看,在那里玩手机看照片,同时又要求小朋友要仔细看。我在德国表演的时候,发现一个小朋友在玩手机,在看图片,我就把我长笛上面一个银色的部件取出来,跟小朋友换那个手机,对我来说,其实挺危险的,那个东西很贵的,但是小朋友说不换。所以对于一个儿童来说,如果很早就给他智能手机,其实是挺不好的,有一点破坏性。希望我们的生活中不要有太多智能手机的打扰,当你在一个音乐厅里面看一个表演的时候,就应该活在当下,不要受这些东西的打扰。这现象背后其实也有文化差异,在丹麦没有这个问题,大家都知道要尊重表演者。所以,我们可能在艺术教育里面要加入针对成人的部分。

焦刚:我觉得这不仅是一个艺术教育的问题,可能也有素质教育的问题。如果想让我们的孩子真正去感知艺术的话,首先家长要专注在艺术上。这也涉及戏剧教育面对谁的问题,我们现在一说教育,通常说我们要教孩子什么。可是说实话,国内的这种状况,其实我们两代人教育都缺失掉了,我们没有把教育延续下来。所以,当我们有了经济基础,想让孩子得到更好教育的时候,我们往往手足无措,面对我们的孩子不知道该怎么办。有一个朋友打电话跟我说,想把最好的留给孩子,想让孩子到英国看戏、学习。我说,对不起,你能留给孩子的就是他对世界的认知和创造力,你留给他再多别的都不是他的。这可能是我们需要面对的一个问题,我们这两代人的观念要改变一下。我们现在在做艺术教育时,最大的问题就是家长,把孩子送来时是说让他接触一下音乐、陶冶一下情操,但是三节课之后有的家长会说,他一定要是中国下一个郎朗。所以,我觉得艺术教育应该拓展到大人这边来,让更多的人理解教育的关键在哪里。

日前,国务院办公厅下发了《关于全面加强和改进学校美育工作的意见》,全国的美育教育如火如荼。在北京几乎所有的学校都要开展美术、音乐、舞蹈、戏剧、影视等活动,这是非常好的事情。所以,我们中国儿童艺术剧院有很多的共建学校,剧团演员现在也是供不应求。文化部有指令,艺术创作人员必须深入生活,我们也到很多的学校去体验生活,参加他们的活动。在这个过程中我发现一个问题:北京有很多的学校都建立了戏剧课,每一个年级甚至每一个班级都有戏剧社,每一个戏剧社都有很好的名字,他们排了很多的戏,大部分的戏都是反映他们生活的:选班长,迟到、不遵守纪律,关注那些弱势的、家里面没有钱的孩子,等等,都是让人声泪俱下的戏,看了让我震撼。我说,你们的生活怎么比我们还苦,每天经历那么多的困难。那阳光呢?树木?花草呢?这些去哪里了?没有。我就问老师们,你们是怎样开展这些教育的?老师说,我们去学习、提高自己,让自己更完善,然后给学生们做示范,让他们学得更像。另外一些老师会说,我们非常专业,我们请的是中央戏剧学院的老师帮我们设置课程,包括给孩子做解放天性的练习。面对那些天性如此纯正的孩子,我不知道要解放什么?所以,我现在想提一个问题:艺术教育,只是孩子的事情吗?是不是我们这些从事教育的人,我们的大人,也要深入思考一下艺术教育应该怎么做。

艺术教育的平台与创新模式

彼得·曼彻:其实在丹麦并没有表演类的专业。我们现在有一个新的项目,会培训一些青少年,让他们成为艺术表演团体的成员、文化团体。这个文化团体是由学生组成的,通常是10到14岁的青少年。我们会特别培训这些青少年,教授他们表演、戏剧技巧,或者是公共关系管理,甚至是艺术样式选择。我们会教授他们如何根据同学们的喜好选择一个题目,然后打造某一个表演。之后我们会有一个四月国际儿童艺术节,每年都会举办,到时候就邀请他们来表演。四月儿童艺术节举行的一个礼拜里会吸引来自全球八百多位儿童来参与,完全由他们自编自导自演,所以他们对这样一个项目是非常认真严肃的。丹麦的四月儿童戏剧节同时又是一个巡回的戏剧节,每一年在丹麦的不同城市里面举行。因为在丹麦有一些地方的人根本没有什么机会接触到戏剧,所以我们希望它能够下乡。而且所有进场,观众都是免费的,不需要买票。这个戏剧节不只是一个戏剧的市场,同时也是一个论坛,参与的人能够有彼此交流经验、分享和彼此帮助的机会。

除了上述提到的活动外,我们还有这么个项目,比如说一个学校想开一个艺术表演类的课程,学校方可以做一个“驻场艺术家的计划”,向我们项目方申请,让一位艺术家或者导演或者编排的总编剧在学校待上一段日子,体验学校的日常生活,也会给那些老师进行培训。另外一个项目专门针对具有某一种特别技能,想在儿童的领域里面有所作为的人,比如说一个作家想写一本儿童书,或者一个编剧想编一个儿童剧目,可以向我们这个项目申请,我们培训他如何去做,可能是一个礼拜几次或者一个月几次来上课,也可能有几年的时间。

焦刚:大家也知道戏剧是一门综合的艺术。孩子去看戏的时候,他们不仅仅看见一些演员在表演,他们会动用所有的感官、感知能力,跟着主人公一块去冒险、去体验、去经历各种事情。通过这样的体验,他们会提高自己的很多能力。而且戏剧有一个好处,很多的时候更加强调矛盾冲突,面对冲突的时候,孩子会用带入感的方式去思考、去判断,甚至为这些主人公想到解决问题的办法,这样不仅提高了他们的感受能力,也提高了他们的思辨能力。所以,戏剧教育对于孩子能力的培养是很好的一种手段。

举个例子,三年前我们和延安革命老区合作制作了一部戏叫做《延安保育院》,红色戏剧。因为内容和孩子、和保育院有关,需要很多的儿童演员。我们知道延安是比较偏远的一个地方,在戏剧教育上面会相对的弱一些,所以我们带了很多北京的孩子,带了很多专业的演员完成了这样一个创作,演出非常的成功,当地的领导想把这个演出落地,作为当地的一个长期的演出。那么,就有一个问题,必须在当地找到很多的孩子参与演出,这非常非常困难,很多的家长都不想让他们的孩子来这里,因为孩子学业繁重。最后我们找到了一个幼儿园,比较小的,私立的,偏僻的幼儿园,当时园里只有不到一百个孩子,我们从中挑了大概二十个孩子参加我们这个演出。3年过去了,几天前我又去了延安,因为这个戏要改版,他们很激动地告诉我,今年的演出已经超过了四百场,供不应求,儿童演员也供不应求,所以他们现在培养了四十多个备选的孩子,还是和原来的那个幼儿园合作的。而这个幼儿园现在成了一所非常有名的幼儿园,幼儿园的孩子因为参加了戏剧活动,在升入小学或初中后,在学校里都非常自信、活跃,创造能力、沟通能力非常强,参加各种社团,学习也是突飞猛进,在学校里非常受欢迎。此外,还有很多别的幼儿园的孩子家长为了让孩子参与这个戏的演出,找各种关系。不是说这个演出会给他们带来什么,是因为家长确实看到了孩子在戏剧教育中产生的变化。

杨靖:上海国际艺术节至今办了17年了,今年的艺术节首次把所有有关艺术教育的活动集合成“艺术磁场”的板块,我们主要是依附于剧场里面的演艺资源,做一些衍生性的活动,比如说一些彩排观摩、讲座,帮助观众更好地理解舞台作品和展览作品。作为公益性的艺术节,通过艺术教育可以提升城市的文化水平、市民的文化素养,这是政府办节非常重要的社会责任。艺术节也需要培养潜在的观众,做艺术教育工作,看上去好像不是一个商业演出,但是它的作用是潜移默化的,使更多的人了解艺术。我们对艺术节的很多活动进行了一定年龄分段,希望能够覆盖到城市里面所有喜欢艺术的人,当然也有一些重点,即儿童、青少年、在校的学生。从形式来说,我们也希望艺术教育活动能够丰富多彩,能够有多种形式让大家更好地来理解活动的内容。比如一些观摩彩排的活动,跟演出主创团队互相聊天、了解;再比如我们把一些专场演出送到大学校园、中职园以及小学和幼儿园,这些演出针对不同观众年龄段也做了不同形式的呈现。此外,作为平台方,我们希望吸纳各方面的合作资源,今年也尝试跟上海很多演出机构、剧场、学校合作,一方面丰富内容资源,另一方面也拓展了渠道,让更多的不同社会层面的人参与到艺术节丰富多彩的活动中来。

艺术教育,只是孩子的事情吗?是不是我们这些从事教育的人,我们的大人,也要深入思考一下艺术教育应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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