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玉行
最好听的音乐
□刘玉行
地下220米深处的巷道里,刚才还是抱怨声哭叫声一片。
“孬种,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怎么还哭哭啼啼的?”自掘进班班长刘大牙的一句怒吼之后,此时,巷道里死一般寂静,寂静得令人窒息。
“吱吱—吱吱—”巷道的一角突然传来两声老鼠的低叫。
“老鼠,这巷道里有老鼠!”老矿工赵大嘴的情绪立时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儿,他欢快地叫起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不就是一只令人作呕的老鼠吗?能意味什么?”到这个矿上打工还不到两周的李小耳情绪还被沮丧包围着。
“既然老鼠能钻进来,说明这儿有空隙与外面相连,说明咱们不会憋死在这里,那么,我们大伙儿就有活路了。”刘大牙接过话茬儿胸有成竹地说。
黑暗中几个人情绪高涨,欢呼雀跃,劫后余生一般:“我们不会死了,我们有救了!”
就在几个小时前,突如其来的一次冒顶,把刘大牙他们8名矿工堵在了这个狭窄得不足20米长的巷道里,好在他们有水和能够维持两天的食物,没有的却是见到光明的信心和勇气。
“大伙儿都别吵,让我们仔细听听,刚才那是不是老鼠的叫声?”赵大嘴招呼其他人说。
8个人屏气侧耳,真真切切确确实实又听到了老鼠“吱吱吱吱—”的低叫声。
“是的,真的是老鼠的叫声。”有人说。
“我还听到了老鼠的走动声。”刘大牙绘声绘色地说。
“要是在平时,俺听到老鼠的叫声简直能恶心死,今儿个听起来咋恁好听呢?简直就像美妙的音乐!”这是赵大嘴的声音。
“对,是音乐,这是我平生听到的最好听的音乐!”对音乐有点偏爱的李小耳说道。
“那就让咱们听着音乐等待外面的人来救咱们吧!”平生最讨厌老鼠的刘大牙躺在巷道的一角,告诫大伙儿说,“你们没有听老矿工们说过吗,在地下,所有的动物都是生灵,千万别伤它们,它们在,人就能活。眼下我们大家要做的是,尽量少活动,少说话,保持体力。”
巷道里又是死一般寂静、墨一样漆黑,只是隔长不短地能够听到一两声“最好听的音乐”。
第一天,他们在漫长的等待中,欣赏着世上“最好听的音乐”,熬过了24小时。
第二天,他们又在漫长的等待中,欣赏着世上“最好听的音乐”,熬过了24小时。
……
第五天,四肢无力,肚皮已贴到脊梁上的李小耳说:“班长,你说这老鼠它饿不饿?它吃啥呀?”
赵大嘴接过话头:“这老鼠嘛,它们的生存能力远远高于人类,就是十天不吃不喝也能存活下来。”
“你说它到这昏天黑地的巷道来做什么?”李小耳百思不得其解。
赵大嘴咧嘴一乐:“来跟你比赛呀,比比谁更有耐力。”
第六天,8名矿工被救援人员救了出来,他们已经断粮四天,相当虚弱了。可喜的是,经过检查,均无性命之忧。
让救援人员感到奇怪的是,刘大牙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尽管已经昏厥,但嘴里竟时不时地发出“吱吱—吱吱—”的低唤。
“他这是怎么了?”有人问。
躺在邻床的李小耳早已泪流满面,他哽咽着说:“他这是在演奏世上最好听的音乐!”
(原载《小说月刊》2015年第10期 辽宁吴德宝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