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殷 鉴
读符昆光诗集的一点感想
※ 殷 鉴
拿到符先生的两本诗集,又得知先生是写散文出身,内心不免有些担忧,担忧长期的散文写作是否会对他的诗歌产生负面影响。大家都知道由于语文考试制度的原因,散文一直是各级语文考试唯一的文章类型,因此各级学校的写作训练也以散文为主,长期下来也就养成学生浓厚的散文意识,以至于写其它类型的作品时也难以摆脱。但读了符先生的诗集后,发现我的担忧是多余的,符先生其实有很强的诗性思维,这让他的不少诗具有浓郁的诗的韵味。所以,在这两部诗集里我看到这样一些特质:
感觉和思维敏锐,这让他很容易在日常的生活、日常的情景中发现诗,在一般人看来毫无诗意的地方,他发现了诗意;在别人以为普通平凡的地方,他看到了神奇与非凡;并把这些诗意、神奇和非凡变成了诗,所以才如此高产,短短几年中便出版两部诗集。
技巧娴熟。任何材料似乎一到了符先生手下,都能被营造得诗意盎然。一个简单的比喻,一个不经意的比拟,一两句话语都会让材料发生质变,具有了诗的韵味。
格调高雅。诗之所以是诗,原因就是因为它的高雅,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西方人把诗称为“文学的皇冠”,是最精致最高雅的东西。
这让诗集中的作品与散文拉开了距离。在我看来诗与散文的主要区别大致有以下几种:
文字的数量。这点很明显,诗用的文字少,而散文用的文字多,所以诗简洁凝练,散文散漫铺张。
联络的庸奇。这主要指的是词语、意象、想象等的组合,散文相对比较平庸,因为散文多依循的是现实的逻辑,真实的逻辑。诗则比较奇妙,是因为它依循的艺术的逻辑,创造的逻辑。
张力的有无。这里的“张力”指的是联想张力,即散文的联想张力不足,因而才需要更多文字来铺陈。而诗则富有联想的张力,也就不需要用更多文字来铺陈。
符先生的散文我没有读到过,因此关于文字数量的多少就无从比较。这里仅就后面两点里面偏于诗的特质做一个简单梳理。符先生的诗集里有数不胜数联络的奇妙,几个似乎并不相干的意象或细节被组合在一起,让人感觉不可思议。联络的奇妙其实是诗性思维的产物,据我的研究,诗性思维诗一种反常规反常理的思维,常常在“可能”与“不可能”之间任意转换。也就是说,有时“可能”会变成“不可能”,有时“不可能”会变成“可能”,至于是“可能”变成“不可能”,还是“不可能”变成“可能”,则由生活情景、诗人内心和表达目的等的互动来决定。来看《暗香》集中的《错爱》一诗:
来不及慢慢地等
把你写入我的表情
闭上眼睛
本以为世界进入夜间
告别,无法别
天灯永远亮着
站在你的街头
美梦成不了真
流星的雨,不是雨
天空上有你的眼神
我觉得第一节最好,因为它是把“可能”变成了“不可能”。把你写入我的诗这是“可能”的,但“把你写入我的表情”是“不可能”的,因为“我的表情”只是“我的表情”,而“不可能”“把你”“写入”。世界进入新世纪是“可能”的,但“世界进入夜间”是“不可能”的,因为“夜间”只是一天的某一段。但正是这几句变“可能”为“不可能”,才让这诗具有了浓郁的诗的韵味,也让人感觉组合的新鲜奇妙,给读者一种完全不同的想象的乐趣。但也必须指出的是,诗集里奇妙的联络更多属于变“可能”为“不可能”,而比较少变“不可能”为“可能”,虽然会让读者感觉新颖奇妙,给人以想象的乐趣,但联想张力明显不足,这也是符先生的诗集,初读时感觉欣喜,仔细琢磨便感觉味道不够厚重的原因。诗缺乏含蓄的“言外之意”,缺乏丰富的联想张力。诗的文字少,不是说它不能用得多,而是诗艺要求它必须用尽可能少的文字来表现尽可能多的内容,而这尽可能多的内容,不是由诗人在诗中喋喋不休地自己说出,而是靠技巧来隐藏,交由读者去联想,当读者从诗中联想出所隐藏的丰富的“言外之意”,就会觉得诗歌有很强的表现张力,同时还会觉得诗歌非常艺术。如果诗歌不能让读者联想出所隐藏的丰富的“言外之意”,读者当然会觉得不够味。我想这应该是散文意识的残余,散文意识让符先生忽略了含蓄“言外之意”的隐藏与营造。
如果说,符先生的诗还有什么不足,就是进入诗的感觉、意象、细节和想象等没有形成统一的合力,以支持诗要表达的意蕴和主题。诗绝不是感觉、意象、细节或想象的无目的罗列,而是它们的有目的营造,这个目的就是恰如其分地支撑意蕴和主题,所谓“恰如其分”就是进入诗里的任何文字不能多也不能少,更不能挪动位置。多了就会造成意义的枝蔓,显得啰嗦与多余;少了就造成意义的缺失,使意义的表达不够圆满;挪动了位置,要么词语显得无关紧要,要么会对意蕴主题造成伤害。还以前面所引的《错爱》一诗为例,“错爱”是个谦辞,“表示感谢对方对自己的爱护”,既然用它作为标题,就该视为诗的主题。其可以有爱情的意味,表示感谢异性对自己的爱护;也可以没有爱情的意味,表示感谢领导、长辈或同事对自己的爱护。诗里似乎有爱情的意味,但却读不出“感谢”的意味,而且把诗里的一些诗行随意挪动,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像最后两行“流星的雨,不是雨/天空上有你的眼神”,放到诗的最前面,似乎也未对意思没有造成任何伤害,甚至感觉还要更好。可见如果某些词语、句子的位置不是唯一的、不可变动的,多少意味着诗人对作品的打磨还不够细心耐心,多少也表明诗还未摆脱感觉、意象、细节和想象的罗列,还没有把诗打磨成一个圆润的意义体。
当然这只是我的感受,这感受也不一定正确,但希望符先生写诗能写得更好更艺术的心,相信符先生是能感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