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泰山走到重庆的老八路

2016-12-07 16:05马拉
红岩春秋 2016年11期
关键词:刘健日本鬼子泰安

马拉

重庆市劳动局离休干部刘健之,是一位抗战老人。笔者在2015年对他进行采访,聆听他的战斗故事。

刘健之,山东泰安人。家里兄妹6人中,他排行老大。家有8亩地,“我爸和我弟耕种,不用雇短工和长工,家庭经济基本能自给自足。解放后土改,我家被划为中农。我8岁开始读了两年私塾,后来又念完高小(小学高年级)。1940年,日本鬼子占领了泰安县城后我就没读书了”。

“我家开门就看得见泰山,但骑脚踏车去,要40里。”刘健之说:“当时爬泰山,山路上没有现在的栏杆,需要手脚并用。泰山顶上有股泉,哗哗流到山下,泰安有一种豆腐是用泰山泉水点的,很嫩,风一吹都要抖动。去爬泰山,如果不吃泰安豆腐,那相当于没去。”

秘密联络员

1943年12月,快过年了,刘健之碰到了一个收杂货皮(狗皮、兔皮等)的人,从此改变了他的人生。“我的一位大叔,正大吹日本鬼子的厉害,说什么鬼子的飞机在天上飞,它想打谁就能打中谁。我听了不服气地插嘴说,中国有四万万人,小鬼子才多少人,只要中国人团结起来,用刀、棒、石头、砖块也能消灭鬼子。他反驳说,你这小孩懂个屁,你能用刀砍飞机吗?能用棒棒打大炮吗?我不服气地说,谁叫你用刀砍飞机,飞机是人开的,你把人打死,飞机不成了死玩意了吗?”

他们掐得厉害时,那个收杂货皮的人不声不响在一边听着。等大家散了,他叫住刘健之,“我警觉地问他是干什么的?他说你不要怕,我不是鬼子汉奸,我是专除汉奸的。我给你写个条子,后天是赶场日,你去赶水北镇,进门不远的地方向右转有一个茶馆,你到茶馆来找我,我再详细告诉你有关情况”。

水北镇属于游击区,是八路军的地盘。“我只好瞒着父亲偷偷扛了两床席子去镇上卖。通过封锁线的时候,被两个汉奸盘问了一阵就顺利放行了。我赶到水北镇,看见街上到处是穿军装的八路军,他们正在招兵,我马上就报了名。然后把席子卖了,才去找到那个茶馆。我正喝着茶,见进来一位身穿军装背着枪的人,那人看见我就说,小兄弟你来了,我还担心你不会来。我仔细一看,是那个收杂货皮的人,我惊奇地站起来说,你是八路呀!”

原来这人叫孟纯,是邻县泰历县八路军的统战部长。刘健之自从1944年1月被他发展成八路军的秘密联络员,一直与孟部长保持单线联系。

打游击

1944年底,刘健之已经接受了八路的军事训练,“每人发一支枪,3发子弹,两个手榴弹。当时手榴弹有快线和慢线两种。快的引线一拉,只有3秒钟;慢引线有5分钟。我第一次扔手榴弹,扔出去赶快卧倒,但是没炸,用高梁杆拨拉一下,还是没动静,这才走上去看,原来没拉线”。

第一次打鬼子,刘健之被编入区中队1排3班,晚上10点集合跟县大队的八路出发。“我们在漆黑的山沟转来转去,凌晨2点左右摸到了黄前鬼子据点。战斗打响,我们集中火力,敌人在睡梦中惊醒,慌忙端起机枪、小钢炮还击,子弹像雨点一样密,压得我们抬不起头。最后,突然听见巨大的爆炸声,鬼子的炮楼瞬间飞上了天。我激动得直想往外冲,被班长摁住,直到枪声开始稀疏,班长才带我们往前冲,我毫无目标地向敌方放了两枪,过过枪瘾,接着跟着部队战士往据点冲。据点内的鬼子大部分已经被打死,我们抓住两个受伤的鬼子,都是20来岁的小伙子,一个腿上重伤,一个手上轻伤,气焰很嚣张,我们去给他们包扎时,他们还想咬我们。我们马上用几根棍子做成担架,把他们抬走,交给上面来的人。如果不把他们抬走,马上涌来的老百姓,会把他们活活打死的。这一仗我们伤亡了20多人”。

清理战场的时候,刘健之还捡了一挺机关枪。“我扛起来就再也不想放下,班长见我傻乎乎的样子,就说你愿意扛就给你扛吧。但也没过多久的瘾,就被县大队的人拿去了”。

每年五六月,北方庄稼地的高粱、玉米会长到一人多高,这就是抗战史上著名的青纱帐,便于八路打游击。

一天,接到情报通告,有5辆汽车要经过泰莱交界处,车上大约有五六十个日本鬼子。“我带上王兆亮、冯钦慈与独立旅、县大队的同志会合,准备伏击鬼子。10点左右,日本鬼子果然来了,等他们进入伏击圈,我们突然发起袭击,鬼子慌忙还击,双方都打得十分激烈。枪炮声、手榴弹爆炸声夹着我们的喊杀声,打得敌人胆战心惊,招架不住,半小时就击毙敌人过半。眼看胜利在望,突然军情骤变:这5辆车后边,还跟来10多辆汽车,车上有100多名鬼子增援,但情报人员提供的情报没说这个。为保存实力,我们只好紧急撤退,经过清点,我们伤亡30多名战士,眼看到手的战利品也无望了。回到根据地,听说独立旅的王营长在这次战斗中,因战况突变以后指挥部队阻击敌人不力,致使我们战斗失利,造成部队人员伤亡过大,被送军法处置”。

截鬼子

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投降。这时的刘健之,已是确峪区武工队队长。第二天,天刚亮他就接到县里的紧急通知,带民兵到范镇集合。“我拿到通知感到纳闷,日本鬼子不是投降了吗,还集合民兵干什么呢?结果情况相当复杂,上面说,因为我们对当前形势估计不足,范镇和周边地区的鬼子、汉奸都提前到泰安城里向国民党缴枪,我们没赶上”。

他们赶紧抓住最后的机会。莱芜那边,还有的日本鬼子要到泰安去向国民党缴枪。“我们马上出发,挖断了莱芜和泰安交界的公路,这是鬼子的必经之路。11点左右,前面开来50多辆大卡车,车上大概有200多名鬼子,被我们截住了。我们派代表与他们交涉,我们的条件就是,日本人必须老老实实交出全部武器,我们才能保证他们安全离开”。

一开始,日本人没动静。“鬼子纪律很严格,说要交给国民党,他就要交给国民党,死死抱住武器不放。双方僵持了2个多小时以后,老百姓像潮水一样围上来,喊着要砸死他们,日本人见我们的人越聚越多,开始恐慌,最后终于答应只要让他们安全离开,愿意交出全部武器。鬼子终于低下了他们平时趾高气扬的头,非常狼狈地交出了全部武器、弹药,全没有了往日的霸气和骄横。收缴完日本人的武器,我们派了一名同志把他们送到了泰安城边。我们收了那么多武器,但县大队只给我们留了5条枪,我们很生气,但也没办法”。

下西南

1949年4月,刘健之随刘伯承、邓小平二野参加渡江战役后,在南京参加西南服务团,挺进大西南,参与接管重庆地方政权。“在南京集训的时候,二野政委邓小平给我们作解放大西南的动员报告。当时有些人家乡观念浓厚,胜利后念念不忘回家乡。邓小平说:四川是一个天府之国,物产丰富,山美、水美、人美,特别女孩子更美。同志们怀念家乡吗?等四川解放以后,你们为他们培养大批地方干部后,我派飞机送你们回老家,我想到那时候,你们被四川姑娘迷住了,送也送不走了。满堂大笑。他又说,不用笑,我说的是实实在在的话”。

西南服务团的人马,走到常德休整时,就开始了新重庆县区干部的工作分配。“我被分配到川东行署江北县(今重庆市渝北区)八区,担任区长,胡光升任八区区委书记,董成文任八区组织委员,我们3人组成区委员会。当我们进入武隆时,前方来电,告知重庆已经解放,命令部队火速前进。川东党委马上召开紧急会议,决定调来百辆大卡车,让各县、各区的领导乘车前进。上级命令我们12月10日必须到达重庆,我们乘船到了大竹林,临时住进江北县政府,如期到达了新的战斗岗位”。

1952年土改后,组织上允许区以上领导干部结婚。兴隆区有个妇女干部叫汪荣惠,就是个漂亮的四川姑娘。2014年,刘健之在《我的回忆录1925—2014》中甜蜜地写道:“还是朱华才区长给我们介绍的,经过交往我们最终结成终身伴侣,育有二男三女,生活幸福美满。”

(作者单位:重庆晨报)

(责任编辑:周瑞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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