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义师范学院/贺孝恩
我的山村池塘(外一篇)
遵义师范学院/贺孝恩
我的人生,从池塘开始。
水面上漂动的小石子,载着我的童年,将我弹出山村,弹出乡镇,最后坠落到城市,溅起一缕晶莹透亮的水花。
这串优美的弧线,总能牵引着我生命的轨迹,远离尘世之伤、生存之痛、欲念之烦。
这声脆脆的坠响,是叮咛,是当头棒喝,是惊雷,让我不会迷失家的方向。
这缕晶莹的水花,总能擦亮我的双眼,洗净我的灵魂,澄澈我的世界。
爷爷喜欢抽着叶子烟在池塘边钓鱼,奶奶喜欢在池塘里拔莲藕,父亲每天都牵着耕牛到池塘里喝水,母亲每天都要到池塘里浣衣。
我知道,他们对我有多少担心和希望,最后都会化入池塘,和蜻蜓起起落落,和白鹭一起飞翔,和荷花一起飘香。
爷爷、奶奶去世了,很多年后,被我接到城市里生活的母亲也去世了。每位亲人去世后,我无尽的思念和伤痛,都会粘附一枚枚小石子,在池塘水面沉重地弹动,最后陷进淤泥。
那些小石子,一定会和水草一起疯长。
夜夜将我的梦,缠绕在池塘里。
它们不像旷野中大树的根自由伸展,它们也不像野花的根从不嫌弃贫瘠的土地,它们更不像庄稼、果树的根获取多少营养就能奉献多少收获。
它们赖以生存的就是那一小盆泥土,一小包肥料,一小瓢水,一个透气透水的小孔。
它们全部的生存价值,就是矫饰。
它们的世界,可怜而孤独,只能偶尔得到一些阳光的温暖。
一条蚯蚓甚至都不愿和它们做朋友。
为了争夺有限的空间,它们大多数的时间是在扭打、掐脖。
其实,我们中的大多数人大可不必嘲笑它们的生活方式。我们的命运和它们有多少区别呢?几千月薪,几份保险,几平米办公室,或许就能买断我们生活的全部。
我们没有空间,所以用勾心斗角来填补无趣。我们没有发展,只能像盆栽的根须,紧贴着盆壁,醉醺醺做着到外面世界去的梦。
有几条根须从透气透水的小孔溜了出来,等待它们的命运有两种:一种是被斩尽杀绝,扔进炉火;一种是伸进土地,或许会长成参天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