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县彝族打歌唱调的主要特征和重要价值

2016-12-06 02:50李晓梅云县文化馆
民族音乐 2016年4期
关键词:云县弦子芦笙

■李晓梅(云县文化馆)

云县彝族打歌唱调的主要特征和重要价值

■李晓梅(云县文化馆)

彝族是云县最早的土著民族之一,打歌唱调有自己独特的表演形式和文化内涵,每个村寨都有几十种套路,根据不同的习惯分别用芦笙、竹箫(笛子)小号(唢呐)、弦子(三弦)等自制乐器伴奏。除后箐乡以小号(唢呐)伴奏相对独立之外,其他地方基本是各类乐器混用,各有侧重。

■主要特征

因为受不同地域、不同生存环境的制约,其风格因山而异、因村而异、因人而异,在舞蹈功能、动律特征、伴奏乐器、舞蹈音乐等方面各具特色。

1.形式类型

主要形式:拉手(或甩手)、围圈、在伴奏乐器的节拍中逆时针方向转动(也有少部分舞蹈顺时针方向转动)。有歌必舞、有舞必歌,且唱且舞(唱词与舞蹈没有直接关系,随意性大)。

主要类型:有模拟鸟兽动作的组合、有模拟劳作动作的组合、有反映日常生活状态的组合等。列举几类主要组合如下:

模拟鸟兽动作的组合:《黄鼠狼掏蜂子》《箐鸡摆尾》《苍蝇搓脚》《小黄牛蹽疯》《狗撒尿》《鸡捡食》《蛇退壳》《斑鸠吃食》《半夜小猪》等。

模拟劳作动作的组合:《栽秧歌》、《搬篱笆桩》、《薅秧歌》、《拷土块》、《磨面歌》、《抢糖歌》、《腊豆瓣》、《羊皮翻穿》、《蓑衣着水》等。

反映日常生活状态的组合:《小半翻》《抬脚歌》《穿花歌》《三两六》《踢屁股歌》《三翻三转》《蹩脚歌》《趱趱歌》《双倒折》《玉麦种在豪猪地》《送晌午》《梭边歌》《大力色》《崴崴歌》等。

有的舞蹈根据模拟对象的动作命名、有的根据伴奏乐器模拟的动物叫声或者一定物象的声响命名,都是根据演奏主要伴奏乐器的领舞者的意思而定,舞蹈动作和舞蹈音乐也随之千变万化,随意性较大。

2.基本功能

按特定场合和特定内容划分,可分为自娱、祭祀、教化、表演几种功能。

自娱功能:节日里要打歌、嫁娶时要打歌、农闲时要打歌、开会要打歌、赶街要打歌、洗澡要打歌……闲暇之余,打歌以乐,成了云县彝族世世代代的习惯。“吃饭听见芦笙响,歇下饭碗就打歌”就是云县彝族热衷打歌的写照。“会打歌的来打歌,不会打歌在家守老婆”,唱出了打歌唱调在香堂人的生活中具有很高的娱乐价值。

祭祀功能:在重要场合举办打歌活动,要在开始时祭祀歌神,端公(巫师)抱一个装谷米的升斗,点三炷香,供一个鸡蛋,在堂屋转3圈后来到场院里“拜四方”,歌头(领舞者)唱:“小小篾桌四四方,香火谷米拜四方,先拜老来后拜小,拜了老小才开腔”,拜完四方后歌场方才笙歌齐鸣。

祭祀祖先或者办丧事时要打“阴歌”,尤以“打绕棺”为多,近几年逐步消失。

打歌祭祀,莫过于一年一度的“朝山会”。在澜沧江沿岸,有朝山地10多处,那里的一草一木都有“灵气”。神鬼合一的朝山之日,附近村寨都要集中祭鬼祭神,打歌唱调娱神娱鬼以此取悦于自然神力,以求神灵保佑生活平安,生产丰收,家运大吉。在“灵宝山”“小箐河”“昔宜”“大石”等朝山地,更是人山人海,山歌震天,跺脚声隆隆。澜沧江对岸巍山、南涧、景东的彝族村民也会驮着柴米,融入朝山的打歌场。“大石乡”改称“大朝山西镇”,就是随着“大朝山电站”的取名源于“朝山”之地的灵气。

教化功能:主要体现在且歌且舞时的民歌唱词中。亘古历史、伦理道德、生产知识就在口传身教中承传。大寨镇和大朝山西镇彝族婚娶时唱的《关龙调》:门外一个寨子的人,门里一个寨子的人,以一问一答的形式涵盖天地日月、古今神话、伦理道德诸多知识。从晚上可以唱到天明,唱出胜负时才开门进出。爱华镇河中村彝族香堂人进新房要打歌唱调“踩新土”,唱《24个门宽心》:新房门里门外两伙人对唱,从四时节令、春播秋收唱到一间房子砍什么木头、盖哪种式样、有哪些师傅……随口问答自编自唱。里面的歌手如果唱赢了,外面的歌手才开门请他们出来。里面的领歌人端起装满米的升斗,上面点一盏香油灯,灯前插三炷香,来到院子摆在篾桌上“拜四方”,然后逆时针方向顺跳3圈,顺时针方向倒跳三圈,众人方尽情歌舞。

除以上两种有程序地传授知识的歌舞方式外,打歌场上随口而出的“打歌调”也有许多言传身教的内容,诸如《十二月采茶》《四季歌》《大田栽秧》等等,十分的丰富多彩。

表演功能:富有表演功能的歌舞大多用于祭祀场合,以独舞双人舞为多。

在每年的“朝山会”上的“跳神”是为一种。这些舞蹈甚至有模拟鸟兽、长幼等不同角色,在普通打歌场上一般不跳。在舞者众多的场合,也有一些领舞者吹着芦笙或者竹笛,在圆圈中自由表演,让外围舞者模仿,实际上是起到的是示范作用。表演性的舞蹈在香堂人打歌中并不常见。

3.动律特征

从动律特征上看,云县彝族打歌“踏”“跺”胜于“翻”“转”。跺脚几乎全掌落地,随着音乐的节拍“左弱右强”,整齐震撼。动作变化多在于腿和脚的变化,所要模拟的动物均以腿和脚来体现,诸如《老母猪吃食》《狗撒尿》等。

屈膝张弛、重拍向下、跑跳结合、左轻右重,是云县彝族打歌的特点,这些特点在《三翻三转》《大力色歌》《小黄牛蹽疯》等组合中尤为突出。

后箐乡彝族香堂人打歌较其他地方的打歌相对轻快,力度稍小一些,可能是唢呐伴奏的缘故,节奏感也没有芦笙伴奏的组合强烈。

云县彝族打歌有一些固定的组合,如“三步一跺”“三步一转”“三步一抬”等,往往在前八拍跳两组固定动作,再进入模拟性动作,由此形成新的舞蹈组合。

这些固定的组合基本以一个八拍为一组,是左右或者前后的对称运动。也就是如果往前“三步一跺”,就往后“三步一跺”。同样的动作前做一次后做一次,左做一次右做一次。如果是像“对穿花”或者“黄鼠狼掏蜂子”一类的双人舞,则一人向左,一人向右,一人往前,一人退后,形成动作结构的均衡对称。

4.伴奏乐器

从伴奏乐器上看,地域特点十分明显。后箐乡用“小号”,也就是唢呐,这在彝族民间舞蹈中并不多见;河中村和大寨镇一带主要用芦笙加竹箫,幸福镇、头道水村等地喜用三弦。大多数地方都是几种乐器混用,主要取决于“歌头(领舞者)”的喜好。也和当地制作伴奏乐器的匠人有很大关系。村子里有人制作芦笙,就主要用芦笙伴奏;村子里有人制作三弦,就主要用三弦伴奏。至于唢呐,过去自制,现在大多数在商店购买,吹着唢呐打歌,是后箐彝族香堂人的嗜好。

5.舞蹈音乐

云县彝族打歌的伴奏音乐有很大数量“角”调式的曲子,大寨镇的“半翻半转”“苍蝇搓脚”,茂兰镇的“一翻一转”,后箐乡的“背合歌”,大朝山西镇的“穿花歌”“三翻三转”等等均是。在后箐乡邦东村一带的香堂“直歌”中,还有调式的转换,开始为“宫”调式(“1”)后转为“角”调式(“3”)。

后箐香堂人有专门的“小号调”,如“直歌”“送晌午”“一翻一转”等。同时也有一些可以用芦笙、三弦、竹箫同时伴奏的舞曲,如《闪闪歌》《蹩脚歌》《背合歌》等。

在忙怀乡帮六村一带,彝族和布朗族杂居,打歌唱调有“合金文化”的特点。和当地布朗族一样,打歌主要用小芦笙伴奏,乐曲清新明亮。从调式结构上看只有“商”调式一种,有一个显著的特点是没有“宫”音“1”,却有一个偏音“7”。这样下导音“7”到主音“#2”之间的距离,就成了小三度,而不是大二度。而第四级到第五级(上支柱音到下导音)之间的距离却只成了大二度而不是小三度。

云县彝族打歌的伴奏音乐如果有两种以上伴奏乐曲同时伴奏,没有严格的调式要求,一般看主要伴奏者。一般情况下,主要伴奏者就是领舞者,他演奏的曲调变了,其他乐器随之改变。在和声形式上也不严格,各奏各的谱,各定各的调,也不必考虑音准,只要节奏合可以了,不管你怎么吹奏,都不会影响伴奏效果,舞者照样走跺整齐。

6.闻歌则舞

闻歌则舞,有舞必歌。历史亘古,民俗事象,大多靠民歌完成教化功能。打歌调既是伴奏的调子名,也可以延伸为山歌名,也就是“唱着调子”。唱调子的调式和舞曲的内容是不配套的,你唱你的,我吹我的,他跳他的,是民歌、民舞、民乐的大混响。唱调子的人往往即兴演唱,随心所欲。大致可分为“玩调”“猜调”“对歌”“盘歌”几种类型。

玩调:自唱自娱,抒发各自喜怒哀乐,不必别人对答,诸如:“葫芦牵藤开白花,姑娘给错舅爹家,舅爹不打舅妈骂,小小丈夫揪头发”之类。

猜调:一问一答,天地日月,人间万象,都是演唱的题材,诸如猜地名的调子,问:“蓑衣着水有一寨,破下地名咋个叫?”答:“蓑衣着水有一寨,破下地名叫忙甩。”问:“老牛打架有一寨,破下地名咋个叫?”答:“老牛打架有一寨,破下地名叫忙角。”

对歌:可以是男女对,可以是随意对,往往是同一个题材各人发挥,前两句相同,后两句相通。如:“小小弦子情轻又轻,弹起小弦子过街心,木匠听见弦子响,墨线刷在大半边。”对:“小小弦子轻又轻,弹起弦子过街心,铁匠听见弦子响,火钳烫着脚弯筋。”对:“小小弦子轻又轻,弹起弦子过街心,裁缝听见弦子响,纽子钉到脊背心”……

“盘歌”:一般是坐下来对唱,有一定程式,四时节令、历史亘古,有的歌手可以从晚上唱到天明。

■重要价值

作为彝族民间舞蹈的一部分,云县彝族打歌唱调对研究“哀牢夷”的历史文化有不可或缺的实用价值,它蕴含着民族学、民俗学、历史学的丰富内容,既是“逆时针方向”运转无穷的动态艺术,又是世代传承的文化遗产。

1.研究彝族区域文化的价值

彝族香堂人在澜沧江沿岸聚居,与云县隔江相望的巍山、南涧、景东、镇沅等地彝族香堂人一脉相称,其歌舞形式相通相融。

澜沧江沿岸的“朝山会”每年都要汇集沿江两岸彝族村落的男女老少许愿酬神,打歌唱调热闹数天。云县境内有大大小小朝山十几处,山上或供着石佛,

或供着老君,或有山神庙,每一块粗石、每一桩老树都有“灵气”。每年春节过后集中了凤庆、临沧、永德、巍山、南涧、景东、镇沅、景谷等县附近村落的彝族人众,少则数十人,多则数千上万人,用毛驴驮着食物行李,在山上安营扎寨住着拜神许愿,日夜打歌唱调,许多歌舞形式由此相通相融,大朝山的《江里江外歌》、后箐的《蜜蜂过江》、河中的《镇康调》、栗树的“送妹送到孔雀山”等打歌套路可见一斑。

2.研究民俗事象的价值

除“朝山会”以外,云县彝族(香堂人)打歌与许多民间习俗有不可分割的关系,与其他支系的民间习俗有大同,也有小不同。

“跳神”,是澜沧江沿岸香堂人的古老习俗。史料记载:云县香堂人“每多供神,神牌分3种:出堂牌、坐堂牌、黄牌神。牌分3层:上层绘观音、土主、杨四将军等,中层绘勐、俸二太爷、羊头六爷等,下层绘兵卒、金花小姐、银花小姐、鸡犬牛马猪羊等……每三年必请端公作法礼祭,巫者敲羊皮鼓,摇铁环,婆娑歌唱……”(《云县民族志》)。“端公舞”由此而生。

“祭花神”习俗在河中和丙山一带香堂人中流传。家有忧患时,请先生(端公)帮助烧香许愿,请花神消灾免难。这类活动一般在农历二月进行。是时,请先生帮助在家里布置好神坛,请邻村一个俊秀小伙通往山中采来12种野花在麻栗树枝叶上做成“花神”,四周放3只个小金竹筒,插鸡毛、香烛等祭物,再摆3颗红豆,先生敲法器、吹芦笙、边唱边舞“跳花神”。年长的主人和村里长者随之歌舞,在庄严肃穆中把日常生活中的舂米、磨面、喂猪扫地等各种姿态表现出来。舞到半夜时分,长者舞到院子里“收歌”,村中男女青年簇拥而上,芦笙、三弦、笛子齐鸣,唱唱跳跳直到天明,主人用“打歌饭”款待,如果盛情难却,第二天还要再打“回堂歌”。

民俗作为历史的存在,离不开心里的、行为的和语言的表现形式,而行为的民俗,既是心理的反映,也蕴含语言的形式。婚俗礼仪、祭祀驱祟、岁时节日等等,都是云县各民族维系和传承传统文化的民俗事象。云县彝族也不例外,把各种意愿所求寄予鬼神,从娱神、娱鬼、娱人的歌舞中可窥见一斑。

有云县历史文人曾给彝族香堂人山神庙写过一副对联:“我本是神头神脑;你休要鬼心鬼肠。”似乎人神之间只是一纸之隔。

3.发掘利用的价值

对传统的民族民间舞蹈深入发掘、提炼和运用,使民族民间舞蹈的价值充分得到发挥,在继承、发展、创新中使民族民间舞蹈体现更深层次的审美价值,是民间舞蹈以新形式、以崭新的容貌服务于现实的需要。

连续举办了12年的中国云县澜沧江啤酒狂欢节,由彝族各支系组成的鼓号队成为一大亮点,后箐香堂人用唢呐伴奏的打歌队,在民俗一条街吸引了无数来宾的同欢共舞。

2008年,文化部门根据河中彝族香堂人打歌发掘整理的节目《咕唏国夜》,获得临沧市新农村文艺会演一等奖和云南省新农村文艺会演二等奖。

2008年,根据后箐彝族香堂人打歌发掘整理的《阿呔呔》获得临沧市新农村文艺会演二等奖。后箐彝族香堂人打歌队的唢呐歌舞由此影响四方,每逢节庆,后箐香堂人打歌队的唢呐响处,歌声不断,笑声不断,舞步不停。

云县文化部门根据香彝族打歌套路整理了系列广场舞组合,深受群众喜爱,成为云县各族群众娱乐健身的天天舞。

许多以云县彝族打歌调为素材的自创民歌如《打陀螺》《阿苏赛》《彝乡之恋》《阿妹诺诺睡》《天上小星颗颗亮》、《一嘎咕》《阿呔呔》等,在各类演出活动中获得好评,部分获奖。

■研究彝族传统艺术的价值

彝族在云南少数民族中人口最众、分布最广、支系最多,在云县就有俐侎、香堂、土里、倮倮等支系10多个。打歌唱调就是传统文化最闪光的民俗。从这种“踏”“跺”“跳”“转”,“蹲”“跑”“踢”“扭”的圆圈运动中,可以看到图腾、巫术、祭祀、狩猎的彝族舞蹈原始形态。

从打歌唱调入手,对研究彝族其他传统艺术诸如:口传文学、民族服饰、民间音乐、民间器乐、民间绘画等等,都会有很大帮助。在云县,只要深入了解彝族的打歌内涵,就可以窥一斑而知全豹,对澜沧江中游彝族文化的认识,对云县其他民族传统文化的了解,都会加深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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