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 颖 周仁标
(安徽师范大学,安徽 芜湖 241000)
“颜色革命”对民主化影响
龚 颖 周仁标
(安徽师范大学,安徽 芜湖 241000)
民主化不等于民主,民主化表示的是一个通向民主的过程,而民主则是一种既成的状态。关于民主化理论,西方学者有很多论述,主要的就是罗伯特·达尔与塞缪尔·亨廷顿,在此所讨论的民主化是由亨廷顿提出并界定的概念。1974年以来的第三波民主化浪潮并没有随着亨廷顿《第三波:20世纪后期民主化浪潮》于1991年截稿而终止,相反,冷战结束以来,民主化以“颜色革命”、街头抗争和互联网政治的结合这种新趋势展开,尤其在发展中国家和地区处于社会转型阶段展开,给发展中国家政治发展带来深远影响,引人深思。民主化的新趋势主要以“颜色革命”呈现世人,但也在发展中国家中出现困境,需要加以分析。
“颜色革命”;民主化;社会转型;街头抗争
冷战结束以来,许多发展中国家和地区相继出现“颜色革命”,建立起西方式代议民主政权或为民主及其他议题而抗争。首先是原苏联国家,如格鲁吉亚“玫瑰革命”、乌克兰“橙色革命”、吉尔吉斯斯坦 “郁金香革命”,反对派以选举做文章,认为选举存在暗箱操作,发起街头抗争,并推翻政府组建新政府;2010年以来,以突尼斯青年小贩穆罕默德·布瓦吉吉自焚为导火索,引发中东地区的“阿拉伯之春”;2013年以亚努科维奇暂停签署与欧盟联系国协定,引发的乌克兰危机;2014年台湾地区因反服贸引发的“太阳花学运”;2014年因争取2017年普选引发的香港“占中”运动等。国际社会层出不穷的以“颜色革命”为名的街头抗争运动令人眼花缭乱。这不禁让人遐想,国际社会是否出现了新一轮的民主化浪潮?
民主化不等于民主,民主化表示的是一个通向民主的过程,而民主则是一种既成的状态。关于民主化理论,西方学者有很多论述,主要的就是罗伯特·达尔与塞缪尔·亨廷顿,本文所讨论的民主化是由亨廷顿界定的概念,并且主要谈的是民主化过程中的置换。1974年以来的第三波民主化浪潮并没有随着亨廷顿 《第三波:20世纪后期民主化浪潮》于1991年截稿而终止,相反,冷战结束以来,民主化以颜色革命、街头抗争和互联网政治的结合这种新趋势而展开,尤其在发展中国家和地区处于社会转型阶段展开,给发展中国家和地区政治发展带来深远影响,引人深思。本文主要从对民主化与“颜色革命”的界定、民主化进程中的新趋势、颜色革命的动因分析及其在发展中国家和地区面临的困境来探讨颜色革命对民主化的影响。
本文之所以使用亨廷顿对民主化的界定,第一个原因在于本文主要从发展中国家和地区的视角来探讨民主化问题,而亨廷顿在其巨著《第三波》中分析的第三波民主化浪潮也是根据发展中国家来界定的。这不同于达尔在《多头政体:参与和反对》中涉及的第三波民主化问题,达尔主要探讨的是代议制民主国家的民主深化问题,是发达国家的民主问题。第二个原因则是与“颜色革命”相联系,而“颜色革命”主要是欧美发达国家试图通过发展援助、政治承诺以及慈善机构、基金会等非政府组织对一些发展中国家和地区反对派给予扶持、对与政府持不同政见者给予支持并鼓动其通过街头抗争等方式实现政权的更迭,以图建立对其有利的政府。他们乐见于发展中国家和地区出现颜色革命的主要目的在于,第一,间接干涉以建立符合自己利益的政权;第二,输出西式民主。
根据统治集团和在野集团在民主转型过程中扮演的不同角色,亨廷顿区分了三种不同的转型进程即变革、置换和移转。变革主要是执政者自发性的通过自上而下的改革实现民主的过程;置换是反对派发动的推翻执政当局或实现政权更迭及政治诉求的民主过程;移转是政府与反对派联合采取行动以实现民主的过程。根据亨廷顿对三种转型进程的区分,结合对“颜色革命”的界定,我认为可以把“颜色革命”归为民主化进程的置换进程。首先,实施“颜色革命”的主体是反对派;其次反对派的主要目的是实现政权的更迭和政治诉求;第三,反对派政治参与的方式是街头抗争。这些特征与亨廷顿所阐释的第三波民主化具有相似性。
通过对“颜色革命”特征的考察,可以发现步入后冷战时代的民主化的一些新趋向。
“颜色革命”尽管在冷战后期的“和平演变”中有所体现,或者说是“和平演变”的延续,但当前的“颜色革命”参与主体及施行工具与“和平演变”有着很大的不同。西方发达国家试图发动“颜色革命”的目的是实现政权更迭,这与反对派的目的不谋而合。当前的“颜色革命”更多涉及的是关于选举的议题,这与亨廷顿的第三波民主化所涉及的推翻威权政体也有着不同,当前的“颜色革命”不仅有推翻威权政体的内涵,在更广泛意义上是实现政权的的更迭,是对具体政治诉求的表达,是实现权力再分配的体现。“阿拉伯之春”是因为社会不平等引发的对阿拉伯部分国家专制政权和威权政权的冲击;“太阳花学运”是因为两岸服务贸易协定的签署掺杂“台独”势力的经济议题和政治博弈的学生运动;“占中”运动反映的是政治参与、“普选”、民主诉求。在“太阳花学运”“占中”事件中体现出的一种新趋向是以学生为主的街头政治抗争可能成为今后民主化进程的主要运作方式。
抗争政治理论指出抗争政治是由抗争行为、集体行动与公共政治的交集构成的,是一种间歇性行动,它的发生不具有规律性和连续性。抗争成为民主化的一种工具,在成功实现民主转型过程中,有着一定的条件:集体行动;提出全国性和公共性民主诉求;对行动目标的策略性设计;抗议组织的权力集中;和平方式。持续的街头抗争是民主化进程中反对派与政府不合作的具体表现形式,也是“颜色革命”中使用的最广泛的形式。从“太阳花学运”与“占中”事件中可以反映街头抗争的组织性,都是以学生组织为主,如香港“学联”;他们的行动目标具有针对性,如“太阳花学运”的反服贸,“占中”的“普选”。街头抗争是一种间歇性行动,这与其目标、诉求的实现程度呈正相关,反服贸只是告一段落,并没有显示它的结束,当台湾地区当局和“立法院”商讨的监督议程达不到反对者诉求时,没有证据显示其不会再一次发起行动。
国民教育的提升,国民素质的增强,网民基数的扩大,使互联网成为一种有效工具,可促发国民的政治参与热情和途径。互联网政治在中国成为一种可能,并且其在一些西方国家已经被使用,这在一定程度上加速了民主化的进程。互联网政治在民主化进程中的作用主要就体现在它的政治动员速度、政治抗争的工具性、政治参与的效率性上。复旦大学刘建军教授在参加清华大学社会科学院举办的 “21世纪的中国政治学”学术研讨会中发表了 《互联网政治的中国意义》报告,他认为互联网政治可以从技术型、治理型和政治层面理解。技术型的互联网政治主要是将互联网作为政治的一种技术型工具,如网络选举;治理型的互联网政治是用互联网来加强公共治理,如电子政务;政治层面是将其作为诸如网络抗争等政治动员手段。他认为“颜色革命”是基于网上政治与网下政治的互动。当前的政治抗争运动在很大程度上借助了互联网的作用,互联网具有传染性,即其政治动员、舆论造势、传播迅速的作用。在境外,脸书、推特、YouTube等社交媒体发挥了重大作用,在境内,QQ、微信、微博等通讯工具能够将一些重大事件、重要人物迅速传播。互联网在“阿拉伯之春”的作用是促进人们之间的沟通及动员速度,由于2010年12月17日警察没收了布瓦吉吉的推车,在他向政府申诉被拒后而选择了自焚,这一自焚照很快遍布在社交媒体上,仅仅一天的时间,突尼斯就完成了社会动员,西迪布吉德市随即爆发游行示威,引发骚乱,并迅速蔓延至全国。这也促使突尼斯政府的置换及部分阿拉伯国家当局的变革,推进了中东地区的民主化进程。
从以上分析可以初步看出“颜色革命”的主要形式便是街头抗争,而互联网政治为“颜色革命”提供了重要的平台。不管是“玫瑰革命”“橙色革命”还是“栗子花革命”等都通过一定的形式或多或少地对民主化的进程有一定影响。
后冷战时期,国际体系中产生了两个重大变量,一个是9·11以来的反恐战争,将人们的视野拉到非传统威胁上,这促发了中东地区政治格局的转变及动荡;另一个是国际金融危机的影响,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都纷纷面临如何恢复经济的问题。这使发展中国家不仅要想方设法恢复经济,同时还面临严峻的国际环境。
但是更为紧迫的是发展中国家自身正处于社会转型时期,在发展中国家内部面临着各种亟待解决的问题,如贫富差距、就业困难、“中等收入”陷阱、社会结构失衡、社会撕裂、民族认同、政治腐败、环境恶化、政治机制不完善等。这些议题都可能成为诱发“颜色革命”的因素。
阿拉伯之春的背景是长期的反恐战争引发的社会动荡、贫穷;经济危机引发的失业;社会结构的固化、贫富差距的悬殊、社会的不平等。乌克兰危机的重要原因是亲西方与亲俄方的社会撕裂、国家认同危机以及高官腐败问题。“太阳花学运”与“占中”事件以学生为主的背后都有着青年学生对就业问题、国家认同问题的影响。
在威权政体或不完善的民主制国家和地区中,政府都面临着合法性危机,在发展中国家,公民政治参与的诉求是在不断提高的,而威权政体或不完善的民主制国家和地区则比较缺乏政治参与的渠道,甚至在威权政体中可能存在政府当局为维护政治稳定故意压制公民的政治参与,这不利于缓解公民的政治诉求。如“阿拉伯之春”中布瓦吉吉以极端的自焚方式来表达对政府的不满,主要原因在于政府部门没有满足他拿回推车的诉求,政府与民众之间的沟通功能失效。
无论是西方政治家、还是西方国家的学者与普通民众,都存在一种西方文化优越论的偏见,他们总是以西方的价值标准作为标尺来衡量、批判非西方国家,自由、民主、人权都是他们的标尺。亨廷顿、弗朗西斯·福山等“西方文化论”者认为,现代民主是西方近代资产阶级革命的产物,西方基督教文化是现代西方民主制度的理论内核,而西方民主发展的条件与道路是引导世界民主化进程的唯一标准。亨廷顿认为儒家文化与伊斯兰文化“尤为不利于民主”,因此他们有义务向非西方国家输出西方文化,而煽动非西方国家的“颜色革命”成为文化输出的一项重要途径。
刘洪潮在“美国的‘民主化’战略中的街头政治”一文中列举了十条民主化输出战略:利用亲西方的团体和个人打先锋,为街头政治营造适宜氛围;开办讲习班,培养街头政治的骨干力量;精心挑选代理人;设立指挥部;选好突破口;慷慨解囊,为反对派搞街头政治提供资金;利用媒体“妖魔化”当权派,为反对派夺权制造“法理”依据;大打“经济牌”,对当事国选民诱压兼施;施高压不准当局动武,为反对派放开手脚夺权保驾护航;带头宣布不承认不利于反对派的选举结果,为反对派翻力挽狂澜。 “颜色革命”是西方国家文化输出成果的见证,非政府组织、基金会在“颜色革命”前期的反对派骨干培训、民主价值培养、街头抗争程序和机制的设定上,在“颜色革命”过程中的资金支持和舆论造势上,在后期的民主机制的构建上都发挥着重要作用。依靠美国政府拨款的美国国家民主基金会(NED)的目的在于在目标国和地区开展民主渗透活动,培育亲美势力,以推动民主的名义插手他国内政。2012年NRD用于乌克兰的资金为338.1824万美元;2005—2008年NED向全国国际民主事物学会提供用于支持其在中亚项目的资金为173.3675万美元,这为吉尔吉斯斯坦2005年发生的“郁金香革命”作了准备;2007年用于香港的资金为36.9983万美元。在“占中”事件中,西方报纸和政府(以英美为主)公开指责中国对香港“普选”的回避,据《文汇报》报道,NED及其附属的国际民主研究院(NDI),自香港回归以来,就长期在香港活动,如出资、培训反对派等。乌克兰危机中,西方国家更是明目张胆的给予亲西方者经济和军事援助,强化对俄罗斯的制裁。
而西方推行其“民主化”不只是局限于文化维度,在经济、政治等其他维度上均有行动及价值观念渗透。西方主流媒体都会在其政体下蒙上一层全民民主的外衣,然而这只是事实上的金钱民主而已,以此进行所谓的“民主渗透”。
亨廷顿认为民主化会受到以下因素的影响:经济发展水平,文化、民族和宗教问题,政治领导人作用,外部势力的新政策,示范效应或滚雪球,民主转型的时机,新兴民主国家所面对情境问题的数量和严重性以及民主制度的性质等。这些因素在一些国家和地区的“颜色革命”后会不同程度的有所体现,这也使试图通过“颜色革命”来实现民主化带来一些困境。
以埃及为例。2011年1月25日,受突尼斯“茉莉花革命”影响,面对埃及存在的严重社会不公、政治腐败、失业等问题,埃及爆发一系列街头示威、游行、集会、罢工等抗议活动,要求穆巴拉克政府下台。2012年通过选举,代表穆斯林兄弟会的自由与正义党主席穆罕默德·穆尔西赢得总统大选,成为埃及史上首位民主选举产生的总统。但是穆尔西的上台并没有摆脱埃及政治动荡的局势,社会治理的失败、宗教主义抬头使穆尔西民选政府合法性及民主性遭受质疑,并最终引发2013年军事政变,穆尔西被赶下台,现在埃及又重回军人政府统治之下。
发生“颜色革命”的大部分国家和地区都面临着社会撕裂或政治动荡问题。埃及既存在世俗派与宗教派的纷争,也面临着军人政府的不确定性问题。吉尔吉斯斯坦2005年发生“郁金香革命”,但在2010年大选前后再次发生政治骚乱。乌克兰“橙色革命”反映了亲西方与亲俄方的撕裂,这种撕裂在2013年进一步扩大,并演变为“乌克兰危机”,搅动着国际局势的发展。“颜色革命”后,国家民主化进程不仅没有实质性进展,反而陷入反对派推翻执政当局又被下野党派或势力推翻的怪圈,这是政治民主化的进程还是政治衰败?政权的更替以社会认同的撕裂和政治动荡为代价,这显然也给民主化理论带来解释的困境。
民主需要一定的限度,民粹不等于民主,互联网政治一定程度上确实给政治发展带来了新的选择工具,也使个人言论自由得到充分体现,但缺乏规则的虚拟的网络社会也使民族主义和民粹主义甚嚣尘上。不负责任的舆论宣传甚至是谣言以及“人肉搜索”等带来的不是民主,它使民主化披上了一层阴影,伤害了互联网政治这一政治参与平台。违背民意的“占中”事件中泛民在互联网上对中央政府的歪曲、鼓动持续的失去正当性的街头政治抗争到底等民粹性行为使其“争普选”成为摆设。以理想化的青年学生为代表的学运也使民粹性更加显现,还未成年的青年学生是否可以领导合法的社会运动,这些让人产生疑问。
“颜色革命”是内外部因素相互作用的结果,“颜色革命”可能成为民主化的催化剂,但部分发展中国家和地区发生的带有“颜色革命”的街头政治表明其对民主化进程影响的有限性,它也并不必然带来民主化进程。“颜色革命”带来的民主化困境表明民主化的路径选择应回归本土化,在不同国家民主发展的序列需要根据具体国家的政治发展的实际来加以区分,从而避免民主化过程中遇到的困境,同时也降低社会治理的成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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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INFLUENCE“COLOR REVOLUTION”ON DEMOCRATIZATION
GONG Ying ZHOU Ren-biao
(Anhui Normal University,Wuhu Anhui 241000)
Democratization does not mean democracy.Democratization represents a process leading to democracy,but democracy is an existed state.As for democratization theory,many Western scholars have all kinds of discussions.Main scholars include Robert Dahl and Samuel Huntington.Here,democratization we discussed in this paper is the concept defined by the Huntington.Since 1974,the third wave of democratization didn't end with the deadline of Huntington's Third Wave:the Late 20th Century Wave of Democratization.On the contrary,since the end of the Cold War,democratization in the form of“Color Revolution”,“street protests”and the combination with Internet politics expanded,especially in the social transition period of developing countries,which brings far-reaching influences on developing countries.That is thought-provoking.The new trend of democratization is mainly presented to the world in the form of"color revolutions".However,there appeared some crisis in developing countries.Therefore,we need to analyze them.
Color Revolution;democratization;social transformation;street protests
D55
A
1672-2868(2016)05-0021-05
2016-07-25
龚颖(1993-),女,安徽芜湖人。安徽师范大学法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地方政府学。
责任编辑:杨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