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千年前的富豪榜
吴晓波
财经作家,“蓝狮子”财经图书出版人,复旦大学新闻系毕业,是上海交通大学、暨南大学EMBA课程教授,2015年成为绿地控股股份有限公司独董候选人。
在司马迁的《史记》里有一章叫《货殖列传》,专门记载了西汉初期的富豪――他称之为“贤人所以富者”。前日,闲来无事,算了一下,有二十一个名字,把这些人所从事的产业一一排列出来,突然发现,两千多年前的财富积累好像与当今并无太大区别。
第一位是四川地区的卓氏,秦灭赵国后,卓氏一族只剩下夫妻两人,推着一辆小板车流放他乡。同行的流放俘虏中,稍微有点积蓄的都争着贿赂押解的官兵,希望能安排到距离赵国稍近的葭萌关一带(今四川广元县),只有卓氏说,“此地狭小贫瘠,我听说汶山(即岷山)之下,土地肥沃,地里长满芋类,一辈子不至于挨饿。那里的人们喜欢到集市上做事,喜欢做买卖。”于是要求迁得远一些。押解的官兵就把他安排到了临邛(今四川邛崃),卓氏到了那里后,就着当地的铁矿资源大搞冶炼铸造,运筹经营,把产品销往滇、蜀各地。不久就富甲天下,家里的
奴仆就多达千人。他们大起田池,射猎为乐,享乐可比王君。
排在第二位的富豪叫程郑,竟也是在临邛致富的。他是从山东流迁过去的俘虏,与卓氏一样从事冶铸,销售到西南的夷族地区,富裕程度可与卓氏有得一拼。第三个钢铁富豪是孔氏。他是魏国大梁人,秦灭魏后,把孔氏流迁到南阳,他就在这里冶铁铸造,修建池塘堤堰。第四个富豪是鲁国的曹邴氏,他以炼铁起家,“富至巨万”。跟出手阔绰的孔氏不同,鲁国人生来就节俭吝啬,曹邴氏定有家规,“俯要有所拾,仰要有所取”,他还从事高利贷业,足迹行遍各地。
除了上述四位钢铁富豪之外,排在第五位的就是齐国的大盐商刁闲。齐国是东方的商业大国,以沸煮海盐而闻名天下,刁闲的致富策略是敢于雇佣最多的劳力。一向富足的齐人对奴隶非常轻贱,认为这些人凶悍狡猾,而刁闲则大量地收留他们,让他们去打渔晒盐,然后带着这些人四处贩卖,结交各地的官吏,终于累积起数千万的财富。
第二大致富产业是流通业,中国地域广大,各地特产繁多,流通之利不可小视。司马迁记载,当时的大运输商拥有上百乘马车,上千辆牛车,有的还有大型船舶——“船长千丈,车百乘,牛车千辆”。其中最出名的是洛阳的师史。他家共计有上百辆运输车辆,在各郡国周游经商,足迹无所不至。洛阳地处齐、楚、秦、赵几个国家的中间地带,四通八达,商风盛行,师史积累的财富达七千万之多。
第三大致富产业是种殖业,司马迁例举了两个商人,分别是任氏和桥姚。任氏的祖先曾做过看管粮仓的小官,秦朝败亡时,各路豪杰争着抢夺府库里的金玉,而任氏则独独挖窖储藏粮食。后来,楚汉两军对峙,老百姓无法耕种田地,米价涨到每石一万钱,于是,豪杰们抢去的金玉都归到任氏手上,他因此暴富。任氏致富后,并没有奢侈享受,他仍然从事于农业和畜养业,他还立下家规,“不是自家种的养的东西,不穿不吃;公事没有做完,不得饮酒吃肉。”因此,任氏富足了几代,被邻里视为表率,连皇帝也对他颇为器重。桥姚则是在边陲地区致富的商人,他养马千匹,牛两千头,羊上万只,家中粮食以万钟计算。
第四大致富产业是铸钱业,也就是金融业。汉初允许民间铸钱,不过铸钱需有铜矿资源,所以,非王侯官家背景不得可。当时最大的两个铸钱商,一是吴王刘濞,他是刘邦的侄子,被封于现今的江苏、浙江一带,此地有丰富的铜山,可以开采铸钱。另外一个是叫邓通的“黄头郎”。
除了上述四大产业中的超级富商之外,司马迁还十分简略地仅以数十来个字一一例举了当时另外一些有名的商人,从记录中可以看到他们所从事的产业。比如,秦杨以从事粮食生产而成为一州首富;田叔,靠掘墓的勾当也成了富豪,在今天大抵算是文物贩卖业;桓发,从事的是“博戏”,就是今天的博彩业;雍乐,靠的是走街串巷的零售成了富足之家;雍伯,贩卖的是女人用的胭脂水粉,在今天就是化妆品业;张氏靠卖“水浆”成了千万级的富豪,在今天就是饮料业;郅氏生产和贩卖的是“洒削”,镪剪子和磨刀,类似今天的小五金;浊式买卖的是猪羊杂碎制品,因此致富,这是今天的肉类食品业;张里从事的是医治马匹的生意,类似今天的兽医业。
细想司马迁的这段记录,是很可以再三玩味的。《货殖列传》中所记录的当代富豪不过区区二十一个,以当时信息传播的落后,能够进入到宫廷史家耳中的名字,必已是天下闻名之人。而这二十多位富豪之中,有不少人从事的都是薄利多销的产业,譬如贩卖胭脂水粉、贩售“水浆”以及镪剪子和磨刀等等。
这些人致富的秘诀是什么呢?司马迁一言以蔽之曰,“此皆诚壹之所致。”就是专心一事,专业经营所带来的。这是商业成功的不朽之理。所以你看到了,两千年以来,最容易发财的产业是能源业、流通业和金融业,其余者,只要你能专心于一个小的产业,做到第一,也可进富豪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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