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哲夫
国际化和全球化相互依存又相互作用,从而打破了地区的封闭性,形成了多孔化的地区。所谓多孔,指的就是开放性和通透性,这是由国际化和全球化的互动为地区带来的时代特征。
对于后冷战时代世界秩序与世界格局的认识与概括,可谓众说杂陈。其中,美国著名建构主义学派的代表人物之一彼德·卡赞斯坦认为,当今世界是一个在美国帝权治下由不同地区所构成的世界。在他看来,20世纪后半期,是“两个对抗的超级大国塑造了世界政治”,现在,则“是多孔化地区和美国帝权之间的互动塑造了世界政治”(《地区构成的世界—美国帝权中的亚洲和欧洲》)。
要理解这一美国帝权治下的由“地区构成的世界”,首先需要搞清何谓“美国帝权”?
在卡赞斯坦看来,美国帝权包括互相联系的两个方面:领土权力和非领土权力,“即一方面是物质性、领土性和以行为体为中心的特征,另一方面是象征性、非领土性、体系层面的特征”。
两种权力同时发挥作用,但却会随着国内外形势的变化而交替消长。卡赞斯坦认为,美国帝权虽然与在它之前的英国帝权、冷战时期的苏联帝权有相似之处,但其差异却更为明显。这就是“美国帝权的范围更广,渗透更深”。大英帝权始终未能控制作为“大国政治心脏”的欧洲大陆,苏联帝权的主要影响则基本上不出其周边,而美国帝权则控制了世界六大权力中心的四个,即除苏联和中国之外的美国、英国、西欧和东亚。而且美国帝权延续的时间更长,直到21世纪之初尚未明显显示出衰退迹象。这种帝权,过去和将来都会对世界各个地区、各种事务发生无所不在的影响。
其次需要搞清何谓全球化和国际化?这本是人们早已用得烂熟的概念。但卡赞斯坦却认为,学界往往把这两者混为一谈,而其实它们所表达的意思是有很大不同的:“我将全球化定义为超越空间和压缩时间的进程。全球化对于世界政治来说具有全新的变革性作用。我将国际化定义为以领土为基础的跨国界交换进程。国际化是国际范围内国家体系进化的基本延续。全球化彰显了世界政治中新的行为体的兴起和新的关系的出现。国际化则表示原有行为体持续的重要性和原有关系的进一步加强。”
具体而言,全球化往往是基于科技进步而创造的新的跨国事物和跨国行为,如基于卫星技术、数字技术和光纤技术而形成的全球信息网络,基于金融进步和跨国公司而形成的全球金融和跨国生产、跨国经营、跨国服务,以及在此基础上产生的数不胜数的各类非政府组织及个人,它们所从事的各种跨国行为和建立的各类跨国制度等等。而国际化所表明的是,国际交易在世界经济中的作用日益重要,各国间货物、服务和人员的流通在不断增长;同时国际化的过程又是一个典型的政治过程,在这一过程中,国家依然是国际体系的基本行为体,政府依然是搭建政治舞台的核心实施者,安全依然是各国首当其冲要考虑的问题,而参与国际化的国家依然是为了谋求自身的利益和权力。
国际化和全球化相互依存又相互作用,从而打破了地区的封闭性,形成了多孔化的地区。所谓多孔,指的就是开放性和通透性,这是由国际化和全球化的互动为地区带来的时代特征。卡赞斯坦不同意弗里德曼关于取代冷战体系的新国际体系就是全球化的著名论述,认为“全球化和国际化共存互补,使地区成为深嵌于美国帝权框架中的多孔化地区”,才是新的国际体系。
这一新的国际体系,实际上是美国帝权同全球化、国际化和地区化四种作用力而形成的平行四边形。全球化促使各国的经济、文化更加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甚至一个产品都由多国多地制造,是名副其实的国际性生产。而一个地区,国与国彼此靠近,更容易形成相对独立的经济区和文化区,特别是有核心国家存在的情况下。因此,全球化、国际化与地区化看起来有点南辕北辙,其实却是相辅相成的共生体。
卡赞斯坦认为,在这种地区化的体系中,美国帝权如水银泻地般渗透其中,甚至欧洲和东亚,其核心国家德国和日本,就是美国长期培植的产物,而围绕其周围的整个经济和政治共同体,都与美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需要美国帝权为之提供支撑,提供保护,提供秩序,提供公共产品和服务,这就是当今处于支配地位的世界秩序和世界体系。
那么,中国呢,俄罗斯呢,无论从什么角度看,这两个国家在世界抑或在亚欧地区中,也不应该是无足轻重的吧。这是卡赞斯坦的学术傲慢还是意识形态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