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江南
一把纸扇一闲情
忆江南
◎沈善书 希冀用文字温暖每一个心有千千结的你,一直相信美好,相信此刻的付出会得到岁月给予的答案。
古时文人雅士,无不爱月下吹笛,林泉对弈,还讲究风姿娴雅,执扇轻摇,再给扇子取个别致的名字,风流之感便尽在其中了。而最寻常的该是老蒲扇,制材多是潇湘妃子泪染的竹子,扇动的不只是流风,还有古旧清和的光阴。
明代文徵明曾有诗曰:“春雨绿阴肥,雨晴春亦归。花残莺独啭,草长燕交飞。香箧青缯扇,筠窗白葛衣。抛书寻午枕,新暖梦依微。”他笔下的四月春事,繁光盛景,自是令人沉醉。其间有春雨、绿树、残花、黄莺,让人目不暇接,可他又别出心裁,用香箧、扇子等清寂之物做点缀,顿觉平添几分幽闲清雅,那动如春水的韶光忽然就如深闺绣女般安静下来。春日的尾巴被青缯扇横空截断,带出一丝初夏的味道。
扇子是最为通俗之名,细究起来,它还有诸多雅称,如“仁风”“屏面”“圆轻”“凉友”“摇风”等,念来皆古意盎然。目之所及,只觉凉友二字最为贴切—可不就是带来清凉的老友;圆轻,一看便知是少女手中团扇,既描摹出形状,又可想见其轻盈;而摇风,看字眼便如一幅动静相宜的画面,那气定神闲的摇扇人的姿态已尽在眼前……那些别称带着古人深婉的雅意,走过三千多年漫长的时光。
原是取风纳凉的俗物,而后来随着扇子的样式愈发精美,扇面上也添了文人笔墨,逐渐成为文人雅士与闺阁女子的喜爱之物。文人们常在扇面上作画题诗,寄托高雅情趣;或于炎热夏日于家中卧游玩扇,神游一回扇中的青山绿水。而女子们则常用扇子遮挡娇容,把一脸羞涩与满腹柔情深藏,如窗扉半掩绣门紧闭,不容外人轻易窥测。
扇子除了纳凉消夏,还可遣怀。
对不谙世事的闺中少女而言,团扇可掩面遮羞,也可探花扑蝶。那绣着并蒂莲或双鸳鸯的扇面,圆润小巧的棱角,无一不盛满少女清浅的心事。而于宫中女子或深闺怨妇而言,扇子则记载着她们被高墙大院圈住的短暂青春。任凭年华老去,韶华不再,何以解忧?唯有一遍遍轻摇尚留着脂粉味的香扇,看遍繁花开落,徒叹世事无常,让心随着扇面的风慢慢凉下去,炽热的等待化为一地灰烬。
有写满哀婉薄凉的秋日之扇,也少不了见证两情欢洽的雅士之扇。沈复《浮生六记》里曾四次提到扇。幽居田园的夏日里,“舟窗尽落,清风徐来,绒扇罗衫,剖瓜解暑”,那光景令人神往。每逢七夕佳节,沈复与芸娘便设席摆台,置瓜果香烛于案几上。或轻罗小扇并坐水窗,就着月色俯视河中波光如练,或沐浴之后褪去鞋袜,或坐或卧,手摇一把蕉扇,听邻家翁媪谈因果循环事,一派闲情逸致。
扇子轻巧,却承载了许多过往旧事。而今冬日将至,我却想起白居易的“红泥小火炉”来。若是有雪飘至,有友来访,最美不过红泥小火炉前轻摇蒲扇,煮暖热的水酒共饮。那当是扇子最有意趣的用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