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着你的手

◎ 李筱懿

拉着你的手

◎ 李筱懿

奶奶80岁的时候，有一天晚上突然晕倒在洗手间，十分钟后被发现送到医院，医生诊断为脑供血不足，没有大碍。之后，爷爷再也不放心她一个人去洗手间，哪怕是在半夜。

从此，每天晚上我隔壁的房间总是响起一阵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有点耳背的两个人用自以为很轻的声音说着悄悄话。有时候是“衣服穿好，不要受凉”，有时候是“咦，手电到哪去了”，有时候是“你别起来，没事的”，还有一次，一个人说：“你不要起来，我一直念叨念叨，你听着声音在，不就放心了？”另一个人说：“你不要光顾着念叨，摔一跤，不划算。”

偶尔，我偷偷地把门打开条缝，见到爷爷端坐在洗手间门口的椅子上，端枪一样拿着手电。爷爷是1955年就被授衔的老军人，在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脸，只感到他的认真。奶奶出来，两个人手拉着手，小心翼翼地走回卧室。

奶奶83岁时走了。

墓碑是爷爷亲自设计的。椭圆形的印度红颜色的花岗岩被刻满密密麻麻细小的花朵，他说，奶奶的名字里，有个“芳”字。

家里的床上，永远放着两套被褥。

夏天，两床空调被叠得整整齐齐；冬天，两床羽绒被码得厚厚敦敦。到了晚上，两床被褥一道平平整整地铺好，爷爷说：“我们俩还在一块呢。”(摘自《美女都是狠角色》长江文艺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