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蔡兴乐
稻草人也有自己的故乡
安徽◎蔡兴乐
一些种子落地生根,安身立命。
一些亲人远走他乡,打工活命。而不起眼的稻草人,总是坚守在母亲的庄稼地。
只是秋天一过,稻草人的使命已经完成。
真的好想让你与庄稼们一起回家,回到母亲温暖的粮仓。你就可以与稻谷、玉米、大豆,还有高粱们,在一起叙叙共同栉风沐雨的一幕,以及拔节灌浆的激动。
当然能够听得出,一口方言是那么地道。
那些总是说着合肥方言的地方,都是我眼泪开花的理由。
家乡贫瘠的生活,让我从小就懂得,珍惜每一粒来之不易的粮食。
母亲一生任劳任怨,含辛茹苦,把一个个农历里的日子打理得郁郁葱葱、一尘不染。
太阳落了,明天还会再升起;
梨花谢了,明年还会再绽开。
而那些离开村庄,去村西南一块坡地上串门访友的亲人,却没有一个再回来。比如我的父亲,还有我的母亲。
一株水稻,在风中弯下腰来。
一想起母亲,我的世界就浓缩成为小小分水岭,浓缩成分水岭的那间老屋,以及老屋向阳窗户下,那一张温暖无比的土炕!
此时,东篱无菊,南山已老。院里的苦楝树花意正浓,那白里透紫的花瓣,与土炕上的母亲一身碎花的土布衣裳,多么相得益彰。为什么要说苦?我分明嗅到了一丝丝的甜。
像小时母亲摘回来的野果子,那么真实而地地道道的甜。
那些冒着袅袅炊烟的房舍,那些正在茂盛生长的玉米,共同组成了我的故乡。
我的故乡在江淮分水岭,这里有着上乘的空气,以及大面积干净的阳光。所有的种子都向往着春天,直至成为母亲丰收季节里,那每一粒赖以活命的粮食。
一粒玉米,从下种、生根、发芽,在母亲的方言里亭亭玉立,宛若我那年方二八的妹妹。
而一大片一大片的玉米,当它们齐刷刷地站了起来,母亲的身影则随之矮了下去。
庄稼们牵着母亲的衣襟,回到了温馨的粮仓。牛和羊,沿着父亲的目光,回到了熟悉的圈舍。甚至连一粒露珠也撒着娇,滚落到了大地柔软的怀抱。
而一个稻草人,却被留在了黑咕隆咚的野外,只能靠着数星星来忘掉无边的孤独和寒冷。偶尔传来的一两声犬吠,便是对它最好的鼓励。
这是冬月一片荒凉的田野,再也没有什么植物,能够高过一个小小的稻草人。
我的村庄,住着一群天底下最纯朴最厚道的庄稼汉。我的土地,只生长一垄垄一畦畦活命的口粮,决不让一株稗子有立足之地。
我的老屋,门前篱笆墙上攀满了一朵朵好奇的牵牛花。房后的园子里,一半种着青青的白菜,一半栽上夭夭的桃和杏。
而老屋的屋檐下,锄和镰这两个老搭档,正在促膝商谈着就要登场的午收。
再远处,村庄的西南面,满坡油菜花簇拥着母亲的墓地。这样的时候,母亲她一点也不再感到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