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实习医生格蕾》谈多元文化碰撞中的生命伦理原则

2016-11-26 14:24:31曹德龙
长江丛刊 2016年19期
关键词:恩格尔麦金实习医生

曹德龙



从《实习医生格蕾》谈多元文化碰撞中的生命伦理原则

曹德龙

近年来,生命伦理常常作为一个热门话题被学术界所热议,而且由于文化的多元性所引起的伦理对话时有发生。本文从一部美国医疗剧入手,结合有关案例,尝试给出在多元文化碰撞中生命伦理原则的适用。

多元文化 伦理 允许

吉尔特·霍夫斯泰德博士(Dr. Geert Hofstede)对文化下了这样一个定义:所谓“文化”,是在同一个环境中的人民所具有的“共同的心理程序”。因此,文化不是一种个体特征,而是具有相同社会经验、受过相同教育的许多人所共有的心理程序。不同的群体、不同种族、不同国籍国家的人们,之所以会产生各种各样的差异,是因为他们向来受着不同的教育、有着不同的社会和工作,从而也就有不同的思维方式。[1]《实习医生格蕾》(Grey's Anatomy)就把文化差异作为故事发生的根源与起点,并且通过它影响着一代美国人。该剧最早于美国广播公司首播,2005年播出的第一季就获得了不俗的收视率和广泛的认可。目前已经完成了第十二季的拍摄和播放,他的编剧珊达·瑞姆斯(Shonda Rhimes)也凭借此剧的影响称为知名电视剧编剧。该剧以一名实习医生的成长经历为主线,同时以他周围的同事间复杂的情感关系作为支线,讲述在美国医院中每天发生的人和事。剧中经常出现器官移植或捐赠、手术前的知情同意等生活中常见的医疗问题,其中的生命伦理问题和文化差异值得我们思考。

在该剧第1季第8集中,一个名叫迪沃·弗莱德曼(Devo Friedman)(沙拉·哈根Sarah Hagan饰)的17岁女孩,因为牙根管填充手术后出血不止而入院,并伴有发烧,心脏连续低沉音,二尖瓣回流不畅,瓣膜漏液,用抗生素后热度消失。病人需要实施心脏瓣膜移植术,但经测试显示病人患有血管性血友病,所以无法使用人工心脏瓣膜,主治医师给出建议用猪瓣膜代替。病人具有对宗教的极端信仰,拒绝接受猪瓣膜移植手术,最终由贾斯汀·钱伯斯(Justin Chambers)饰演的实习医生埃里克斯·克瑞夫(Dr. Alex Karev)在文献中找到解决方法,以赛亚·华盛顿(Isaiah Washington)饰演的主治医生普雷斯顿·伯克(Dr. Preston Burke)决定使用牛瓣膜代替。许多国内的观众或许不明白,为什么在生死问题面前,一块小小的猪瓣膜为什么会成为阻碍医生救死扶伤的障碍,为什么医生没有直接施救而在救治之前与患者沟通。这或许就反映出美国与我国的文化差异以及对待生命伦理相关问题上的态度,美国与我国一样,都是由多种民族共同组成的国家,多民族带来的文化交融与碰撞直接导致文化的多元性。与我国不同的是,宗教在美国人的心中往往扮演着更加重要的角色,宗教教派的不同,教旨教义的差别带来的是更加激烈的文化碰撞与摩擦。犹太教是世界五大宗教之一,在美国也有为数众多的教众,犹太人在饮食方面的禁忌是不准吃带血食物,不能吃猪肉(《塔木德》记载,猪是行走的厕所)植物、禽类都可以吃;兽类只吃牛羊等分蹄且会反刍的动物;水产食品无鳍及无鳞的不能吃。[2]Devo信奉犹太教,实习医生Alex在治疗初期只针对病症给出正常治疗方案,未曾考虑患者的宗教信仰,忽略了病人的社会、精神、文化因素,造成Devo极度不满,拒绝手术。在整个治疗过程中,这充分体现了美国医疗体制对病人的宗教信仰的尊重,并将患者作为整个医疗活动行为的中心的医疗理念,也印证了生命伦理原则中的允许原则已经深植于美国人心中,值得我们无论在医疗还是其他行业在面对生命,面对需要伦理考量的情况中加以思考。

深刻的道德分歧充斥于生命伦理学和保健政策中,在美国表现得尤为明显,“在西方社会中,医生与病人之间的接触越来越具有这样的特征:适当的道德行为不再共享同一种内容丰富的(content rich)理解。”[5]恩格尔哈特之所以会得出这样的结论,是因为他的理论在形成过程中,继承了麦金泰尔(Alasdair Chalmers MacIntyre)关于启蒙运动中道德工程的部分观点,也就是认为用人类理性来发现和辩护一种客观的、普遍的道德观,但是麦金泰尔的这项工程已经彻底宣布失败。[3]例如,麦金泰尔认为:“当代道德话语最显著的特征乃是它如此多地被用于表达分歧;而这些分歧在其中得以表达之各种争论的最显著的特征则在于其无休无止性。”[4]学者亢丽娟认为这类争论不仅没完没了(尽管他们的确如此),而且显然不可能得出任何结论。在我们的文化中似乎没有任何理性的方法可以确保我们在道德问题上意见一致。”[3]面对这种道德多元化的现状,由于争论各方立足于不可通约的道德前提或预设之上阐发各自的观点,加之美国政府在道德上的中立立场,不可能强加一种道德观,所以医生与患者之间的道德争论似乎也是从未停歇过。

为了解决生命伦理学的这种困境,恩格尔哈特将道德分歧的双方进行了划分,一种情况是道德分歧的双方来自不同的道德共同体,另一种情况是道德分歧的双方来自同一道德共同体。他赞同麦金泰尔的分析,不同道德共同体的人对很多医学和生命伦理问题无法形成一致的看法,即对于来自不同道德共同体的道德异乡人(moral strangers)而言,由于双方的道德前提或道德基础不同,所以很难通过圆满的理性论证来解决道德分歧。另一种情况是,同一道德共同体内的道德朋友(moral friends)[2]之间也可能存在分歧,由于他们拥有共同的道德前提或道德基础,所以可以通过圆满的理性论证或诉诸共同的道德权威来解决道德争端。

与对启蒙运动的道德工程的态度一样,恩格尔哈特深刻揭示了生命伦理学“四原则说”的局限性。首先,“四原则说”过分强调了其普适性,这种形式主义的表达方式导致“四原则说”对具体伦理问题的指导具有极大的不确定性,“当我们阅读原则主义者讨论原则的篇章时,看到作者在多种描述方式下,认为行善、自主或公正,乃是一组相干的道德考量,我们得不到行为的具体指令。[5]其次,需要克服四个原则可能产生的理解上的冲突。“四原则说”对伦理决策的指导是通过具体境遇下的解释、权衡、融贯来实现的,且在具体环境中对原则的解释也会随着人们对它的解释和权衡的不同产生巨大差异。如果医患双方共处在一个道德共同体内,由于人们享有足够的共同的充满内容的道德,人们对于行善的理解拥有共同的道德前提,所以原则之间的冲突是可以化解的。可以说,“四原则说”适用于道德朋友之间。但是,在大量情况下,出于宗教信仰带来的文化差异以及地域带来的生活方式的不同,因此医生和患者在医疗活动中也会经常扮演道德异乡人的角色,故而“四原则说”能否普适就值得商榷了。也就是恩格尔哈特曾这样认为,“不错,从字面上看人们似乎都可以使用这些原则,但人们用这些原则所表达的意思以及在一些具体情况下所做的排列次序,却由于承诺了不同的道德观和生活在不同的文化系统而大有不同。表面上统一的原则背后,隐藏着多元的不同的道德理解和道德承诺。比彻姆和丘卓斯没有办法向我们证明只有他们对这几条原则的理解才是唯一正确的理解。”可以说,面对道德异乡人对于行善的理解冲突,“四原则说”是无能为力的。

如果说,“四原则说”是依据现代性的立场所提出的原则层而的共识,那么恩格尔哈特的生命伦理学思想则是建立在后现代的基础上。恩格尔哈特在《生命伦理学基础》的导言中指出:认识到人们无法发现一种标准的、充满内容的俗世的道德,标志着后现代的哲学困境。他又进一步明确指出,“《生命伦理学基》是一部后现代的著作。”也就是说,恩格尔哈特不得不面对道德多元化的现状,即每一种道德传统都应得到同样地对待,尽管有的道德传统存在着极端的陋习,可是俗世的国家没有办法找到充足的理由来废止它。在他看来,承认了多样性并不意味着多样性本身是件好事。只是因为理性的有限性才造成了我们不得不接受这样的现实。正如他在《生命伦理学基础》的中文版序中所言:“西方哲学几乎在两千年前即已认识到这种多元状况。公元3世纪的学院派哲学家阿古利巴(Agrippa)做了这样的概述:俗世的道德论证势必陷入相互无法通约的观点之中而不能得出确定的结论——它们不可避免地只能以假定为论据,或者陷入循环论证,或者导致无穷后退。认识到这一困境并不是要接纳道德多元化或形而上的怀疑论,而是要承认俗世道德认识论的有限性。”[6]

恩格尔哈特也认识到允许原则作用的局限性,并且对允许原则推导出的结论感到失望,它只是能够约束道德异乡人之间的道德。它是当我们来自不同的道德共同体和视界的人进行和平合作时所能持有的那一点共同的东西。换句话说,允许原则只是人们进行和平合作的一个基本前提,充其量是明确告诉人们,要尊重当事人的基于理性的、审慎的决定,至于是什么样的决定,则是由当事人所属道德共同体来制约的。如果允许原则都不能成为各个道德共同体的共识,那么不同道德共同体关于生命伦理学领域中的道德争论甚至道德冲突将没有其他更好的和平的解决办法。结合《实习医生格蕾》中我提到的那个例子,我认为我们应该打破这样的幻想,妄图用“大一统”的思想解决复杂的生命伦理以及文化差异问题是行不通的。正如一种药物只能解决一类健康问题并且存在适应症和禁忌症一样,允许原则也有它的适用范围。它主要是为道德异乡人的合作设定了一个程序性原则,至于制定什么样的具体的公共政策,则是允许原则之后需要进一步探究的问题。换句话说,公共政策的制定需要尊重不同的道德传统,对生命伦理问题的具体指导只能来自具体的道德共同体的指引。恩格尔哈特在完成《生命伦理学基础》之后,又相继出版了《基督教生命伦理学的基础》等多部著作,从其所属东正教的视域出发探讨当代生命伦理学的诸多专题研究。可见,他既是一位注重程序道德,又是一位注重内容道德的学者。只是在他看来,只有先解决了程序道德这个基本前提,道德共同体的具体道德探讨和要求在公共层面上才是可行的,即公共政策的制定应该因道德共同体的传统差异进行因地制宜的改动。

[1]麦金泰尔.宋继杰译.追寻美德[M].南京:译林出版社,2003.

[2]马莉.〈秦腔〉中饮食文化的人生与宗教研究[J].动画世界:教育技术研究, 2012(8):288.

[3]亢丽娟.麦金太尔道德哲学批判[D].长春:吉林大学,2010.

[4]郑林娟.允许(Permission)作为一种程序原则是否可行?[D].济南:山东大学, 2012.

[5]恩格尔哈特,李学钧,喻林译.生命伦理学和世俗人文主义[M].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 1998.

[6]恩格尔哈特.生命伦理学基础[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

(作者单位:北京化工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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