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章平
关于伊犁的花事
鲜章平
伊犁的春天,像是老天不小心打翻了的调色板,五颜六色,令人眼花缭乱。而其中最艳丽的,非百花的风姿莫属。
村庄里,原野上,冰川下,节令的枪声一响,一朵朵鲜花赶脚似地,簇拥着,追赶着,争先恐后来到这个世界,掀起一场又一场的高潮。
当然,急归急,不能乱了方寸,自然界一样有它的秩序,谁先谁后,排着号呢。
杏花烂漫,桃花含苞,苹果树在酝酿爱情。这是乡里人家的憧憬。
丁香静静地怀抱着一帘幽梦,高大的槐树举着紫色的花环守候在柔和的路灯下,皂角花像是谁家打翻了的香水瓶,让整个小区被施魔法般昏昏欲睡。郁金香和刺玫、蔷薇比邻而居。这是城市里的风景。
顶冰花,野郁金香,金莲花,天山红花,你方唱罢我登场,惹得凡间小民一路追逐,从库尔德宁到唐布拉再到神性的喀拉峻。这是高原上的春色。
整整一个春天,伊犁成了花的海洋。
是你拉开了伊犁春天的序幕。
先是河边的村庄里,接着是向阳的山坡上,直到最后,漫山遍野,粉红色的浪漫感染了整个伊犁。
就像一场浩浩荡荡的运动,没有人动员,也没有人总结,跌宕起伏的人生,就这样年复一年,走向成熟。
从三月到四月,从天南到海北,赏花的人,不辞辛苦,跋涉而来。
当你的身影抢占了整个朋友圈,远方的友人禁不住给我留言:原来北方南方的杏花竟然开在同一时间!
哦,这真是件奇妙的事。惊奇之余,我给她回了这样的感动:我想,杏花是最坚贞守信的花,无论南方北方,到了约定的时间,总会遥相呼应,绽放生命,用自己短暂的美丽,来装点人间春色。
在荒野独自开落了几千年的杏花,突然间成为闹市里的疯长的梦想。
于是在伊犁,以杏花命名的地名成为一种时尚。
吐尔根杏花沟从此不再寂寞,寒气弥漫的夜里,有七彩的帐篷拼成浪漫,陪你一起看星星。爱情的种子,在花蕊中浸润着,静待阳光,沐浴春风。
隔壁的巴因布鲁克,只能羡慕地踮起脚,朝这里张望。去年离去的天鹅还没有回来。
幼小的记忆里,你和一种其貌不扬,甚至带着不详的鸟儿息息相关。我无法追根溯源,草原上的牧民为什么叫你“老鸹蒜”。
我想,这个草根的名字和你的出生有关吗?老鸹含来的种子,倒也不失想象。
不动声色,你就占领了我们这个小城。公园里、街道边,辛勤的园丁为你培土浇水施肥。春来了,把你请出温室,秋到了,忙着为你搬家。
一年又一年,随着季节的变换,你来了又去,成为一道人们牵挂的风景,一个美好的记忆。
远山也不甘寂寞,托大雁也衔来了你的信息。
谁说郁金香是欧洲的专属?伊犁草原的家族里,你的芳名赫然在目。野郁金香,你是遗落高原的贵族吗?没有温室的呵护,你开得更加奔放。因为天山的伟岸,你柔弱的身姿却让我仰视。
千年,还是万年?你来或是不来,她就在这里,默默开放着。直到今天,探险家有了新发现,她的神秘面纱,终于被揭开。
似乎是刹那间的事,一朵接一朵,铺满了整个山谷。
乌孙山下,伊犁河边,芳菲人间四月天。
野罂粟,虞美人,天山红花。或充满着野性的传奇,或散发着历史的温馨,若干个不同的芳名,万千宠爱集于一身。
我却对后者情有独钟。
远远望去,好似一群穿着艾德莱斯长裙的维吾尔少女在风中翩翩起舞,这种美,是雪山和草原独有的气质。
一年又一年,伊犁大地上的风景不断生长着。从果子沟到乔尔玛,绵延数百公里,红色的云霞笼罩了一个又一个山谷。
就像一个又一个美丽的传说,在历史的传承和现实的哺育下,内容更加丰满,情节更加生动。
就这样,在蓝色的天空下,在绿色的草原上,在白色的山峦间,一个民族经过了几千年的跋涉,终于走出了飘摇的生活。
远方山坡上,那一片又一片跃动着的精灵,是从马背上驮来的爱情,一代又一代,繁衍生息,温暖成一个彩色的梦。
在这个崇尚自然的时代,人们追逐着美好的事物,从一个山谷到另一个山谷,草原的寂静被打破。
伊犁的最后一片净土,人声鼎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