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释之作品



冰释之作品

中秋不想谈月亮

看见我余生中最年轻的一天

就这样逝去

一颗心，还在生活的外面奔跑

生命好像又短了一寸

看见我余生中最衰老的一天

徐徐到来

死了也很好，不再拘泥活的规矩

和时间签下永恒的协议

日落月升表示宇宙还活着

生生死死的命还在延续

看儿女无辜降临

看父母无常归去

这样就把自己看到了

活的里头

看到砍掉了树身的年轮

看到根的呼吸

也把自己看到了时间的外头

灵魂在深空漫步

辽阔的星系从不传播伤感

人类主宰的地球是那么孤独的存在

女儿是一阵风

女儿是一阵风

不断用另一种语言修饰她的表情

骑着陌生的海鲜一路北上

把短暂的记忆咀嚼得有滋有味

女儿是一阵风

吹来潮湿的含水果味的空气

口袋里掏出的一枚果子

在裙子上擦了擦就塞进了嘴里

女儿是一阵风

转眼又把自己吹得很远很远

那些风中流浪的鸟

是否依恋过树梢，渴望过灯塔

女儿是一阵风

把南方的心事吹到了北方的皮肤上

把一丝狡黠洒在醒来的红酒里

没留下一丝痕迹

女儿是一阵风

最终会停在某座城市的上空

她的命在若干年后

是她的女儿复制的又一页风雨

牙痛

午夜被牙痛唤醒

站窗前，点燃一颗烟

这颗闪亮的牙

叫夜色有了疼痛的意思

望深空

皓月这颗牙还钉在天上

这亿万年的痛

叫时间如何抚慰

高楼的窗户大多已安歇

只有几颗明亮的牙

盯着我

有些痛写在了灯光里

有些痛

沉睡在勤劳的麻木里

直到某一天

突然尖锐地醒来

那颗咬碎往事的牙

已经老得不成样子

记忆的牙床里

找不到松动的痕迹

咬过仇恨的牙已经拔去

咬过爱情的牙依然活着

今夜剧痛的

是多年前咬紧了的那一颗

那条美国公路

为了找到那条

通往美国大片外的公路

我用剪刀肢解一张真实的地图

小心分离河流与城镇

那条公路，很快

在枯萎的地图里奄奄一息

事实是，为了找到那条公路

我早已离开影院

街道旁的计时器今天不收钱

那条公路还在阳光下加班

费力向休息日的教堂和海滩延伸

为了找到那条公路

我提前和法律接上了头

在亚利桑那

一位从规则里追出来的女警

将我从并不繁忙的交通里捞出

扔进新鲜的罚单里

为了找到那条公路

很想叫疯狂的美国停下来

叫加油站咖啡店关门

黄昏后，那条公路

绕过边境，把偷渡者源源不断地运进来

作者简介：冰释之，本名李冰，祖籍江西婺源，1961年生于上海。1980年开始写诗，出版诗集《门敲李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