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巴音博罗
北方的海
文/巴音博罗
巴音博罗当代诗人,满族,《中国当代少数民族文学史论》、《东北文学五十年》等权威著作誉其为上世纪九十年代以来诗坛涌现的最优秀的少数民族诗人之一。著有诗集《悲怆四重奏》、《龙的纪年》以及中短篇小说、散文200余万字。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国家一级作家,辽宁省作家协会主席团成员。2009年9月开始油画创作。他以超凡的想象力和深厚的文化积淀使他的油画作品具有浓厚的荒诞和反向主义绘画特质,被业内人士誉为“画坛怪杰”。2015年挂职鲁迅美术学院油画系副主任至今。
在辽阔与狂野的聚合处,一座巨硕的钢铁工厂
日夜生产。那汹涌的迟缓的分娩,那巨兽的咆哮
和拍击。我看见它用弯曲的利爪撕扯这摇篮和产床
血,是粹过火之后的流淌,是风暴沉寂下去之后
红通通的钢板上的花朵。是破碎,巨掌擂击下的
破碎。是鼓——黑色牛皮大鼓的死命捶打
哦,一万吨雷电同时发出闷响。一万吨冶炼的铁水
兜头浇灌。我感到了那肺叶拚力扇动出的腥气
一万个早年的死婴在波涛下浮现。那青苹果似的
红晕的小脸就要腐烂了,那夜色中赤足跳舞的大神
就要疲倦了。我听见来自我体内的抽搐像又一次难产
海啊,我祖父的海,祖父的祖母的海呀,我
是你用风暴喂养的儿子,我的舟楫早已摔碎
我在帆上写诗,我在沙上画画,我在累累礁岩上
锤打筋骨。我承认你就是统治世界的权威
而我却是暗地里反抗和叛逆的罪人
我是你的敌人!我在你的头顶上踩踏、吐唾沫
在你湛蓝的胸脯上挖坟。我埋葬一个旧我
击响这玻璃琴键,一万块碎裂的玻璃碴子
扎进我的脚底板,我粗重的喘息像是驮重的牲畜
在神志不清之中,在排浪浊天的冲锋之中
海环绕我,挤压我,蹂躏我,直到一寸寸
将我没顶淹没……海啊,咸涩的泪的集合体
盐的另一个代名词,海其实就是一个大盐厂,而我们是鱼
是等待淹制的鱼,我们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
多少世纪,多少朝代更迭,海之门关闭又敞开
海浪那盐做的墙滚滚而来,排排迭迭,没有门
也没有界限。就像一个无边无垠的监牢
我们都是它的囚徒。我们戴着盐做的镣铐生活
我们早已习惯这羁绊,这压迫,我们也把那老章鱼
认作我们的生父,把鱼鳍当旗帜,把泡沫当宝石
把自己的咸苦当成天经地义的真理。夜正酣,寒冷的海底
传来早年葬身于此的海盗的歌声。一颗星划过天穹
自己把自己照亮。一轮朗月辉耀这冰晶广场
海鸥们开始演说、鼓动、散发传单……
海像一场蓄谋已久的暴动(史学家称之为革命)
海用死亡的犁铧耕耘生灵,尸骸遍野
水做的大地上到处传达着暗号和讯息:解放,翻身
把喘息当做隆隆滚动的炮车。乌贼的烟弥漫、涌荡
枪械的撞击占据着主战场,一种从未有过的庄严
牺牲一样越过浪谷,闪烁在我们岩石般的额壁
2.变量间协整检验。前文分析可知,三个变量是一阶单整序列,本文推测ln(crmb)、ln(ix)、ln(ex)三者之间可能存在某种长期均衡关系。为进一步了解三个变量间的关系,选用Johansen协整检验法进行验证。
那是理想的旧外套,挂上信誓旦旦的檐头
寻找,丢失。这无始无终的征伐,这梦幻中的梦幻
这满是尘埃的故宫!海像一本厚重的大书
摊开于人类的枕边,我们总归要从头阅读
认清路途,哦,这黎明时分种下的细小、洁白的
牙齿之海,一滴泪就能包裹住的羸弱之海
海就像一座千年古庄,寺庙和屋宇森严排列
人民和土地安祥温和。当一阵晚风徐徐吹过
母亲的头髻松开了,小小新婚的发辫松开了
海似乎隐藏了它的暴力它的光芒,像一朵幽静的白莲
像一声盐做的快乐的叫喊。玉米粒和小麦的海呀
亚麻布的床和椅子,我听见千年弹拔的大三弦也隐居于此
我呼唤你照顾你,像你的奴仆,像一次性爱
我的困惑,我的忠贞。我也把大海看作奉献一切的归宿地
成千上万颗脑袋都和我一样,被这汹涌迷惑了
成千上万颗脑袋在虚幻的灌输中停止了思想
海是一列喷着浓烟的火车,向着朦胧的远方开去
它洞穴了我的胸廓,一路汽笛长鸣高歌猛进,像意义
一公里之外,就是祖国!两公里之外,就是二十一世纪!
海,纪念碑上的一行青铜铭文,历史博物馆的
尊尊巨鼎。沉寂是它日夜诵念的悼词
伟大是那琉璃棺椁的华丽装饰
我的先祖和族谱上的第一批儿子们就在这里落户
他们相继老去,他们的遗容化作不朽的面具
在斑驳的城墙上悬挂,接受后人们的祭典和瞻仰
海啊,当灵魂一阵阵颤栗,像海之手抚摸过残损的肌肤
这动荡不安的贫瘠而又痛苦的大地,这律动起伏的脊梁
那里也许有映红未来的火焰的帆,那里的黎明
是这铁水的凝固,是一轮红日的磅礴和冉升
海可以不死吗?海可以忘却脊背上的污秽吗?
我们的抵抗,终究要使我做了这领地的囚徒——
自由的囚徒。终究要从蔚蓝的纸页上恢复人性的光辉
就像花岗岩被劈开,并插进连绵起伏的山峦
就像灯塔陡立,分享海水、巨浪、和与生俱来的暴风雨
早年人们用仇恨填塞的心房,如今要用爱来暖化
这鹰隼的训练场,这无数崇高和悲壮的册页
巍然屹立,铅灰色的栖落,是海潮幽暗神秘的力
而死鲸的内脏朽败、腐烂,像美人鱼忧伤的疾病
一百余年了,也许更多!更宏伟的云层在海角悬崖上堆积
我开始相信那驯服的奴隶也是美好的。生命
不会比一只穿越潜流的海龟拥有更多的欲望
是不是人们停止厮打,以怨怼面对灾难后废弃的工地
以失望领受那巨大齿轮咬合下的尸骨和无奈
海——人类悠悠跳动的心脏恰是无穷岁月的假设
我们为之献身的,仍然是这合唱队最终的合颂
我们付出的代价就是慢慢、慢慢地在那浪墙上寂灭、消逝!
(责编:郑小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