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 翔
阿翔的诗
阿 翔
从这里到那里,只为接近目的地,
无声的车轮,碾过巨大的张力,
譬 如时间被加速,譬如一点点暗黑地下的荒凉,
没 有人知道在什么情况下,才能融入到我们的生活,
比起夜晚,更适合于挤压过多的旺盛,
如果不分地点——那也不等于是迷局,
看上去像是深秋单程的痕迹,一切比喻,
来不及展开就一晃而过,意味着归于虚无。
龙华线永无止息的轻盈,
泛起空气涟漪,尤其是纵横的日常,
最偏爱城市精准的敞开。
有时,从大厦中分离出一个我,
保持着温热,从进站口再从我的影子
分离另一个我,挤入车厢内腾出手来看书,
某 一段情节在晃动的阅读走了样,记忆中的钢筋
变得弯曲,甚至连谈论被车速一笔带过。
最主要的是,我在想一个古怪的问题,
地铁是诗的骨骼,借助带电的咒语,
穿越我们整个乏味的人生,
或者,当作旅行再好不过,倾向中
有如日日新。所以,我比人群更需要
叙述的一场偏离,即使相隔万里。
哦,拥挤的孤独,不必向夜色致敬,
不 止一个角落,龙华线延伸到神秘的震颤,仿佛
闪烁着粼粼幻景,风比深渊更为轰响。
原本重要的事,或许缓一缓,任何一个站台,
亦能成为终点站;我没有能力减轻
自身的重力,以及盛下今年太多的秘密,
如果可能,我会有更多的机会学习隐身术,
诸如“湮没无闻的潜行”,这样我不会
被记起。造化不乏赞美,永恒
不缺轮回,置身于众人一言不发,
最美妙的瞬间,是我看见雨滴洒落在车窗。
暮色慢慢下降到熙熙攘攘的街景
一 时难以适应一个人的时光,对此,你需要散步的习惯
直到栅栏纠缠你的影子;也许更需要鸟鸣
帮你摆脱出来,只有我知道你的耳朵
精通谛听,并波及影像性的绿枝,以及松针
和新的云朵,何其缤纷,几近沉沦过去
犹如掌握时光的最高神秘,是来自体内的山水
无论现实有多遮蔽,并不因建筑术
而陌生,怀旧首先随着散步从里到外
走了个遍,如果你视之为自然
那么清湖是美丽的,值得深入到
我们的骨髓里。确切地说,一个人拥有的时光
就是拥有清湖涟漪的时光,也预示了
浩瀚的未来。就像现在,你能想象从一个
街区到另一个街区,被一个湖泊
贯串另一个湖泊的覆盖,从而完美了
更多的湖泊。那意味着,根源的撞击确实有
微妙的相似性。所以,漂浮感有可能
不取决于湖水,再怎么变化,身体
保持了自觉,这是自然不过的事
我遭遇的嘈杂,相比之下,仍然算不上
水泡;或许,当你出神时,一个人
才能从繁华当中感受出寂静的湖面如镜
奶奶去世那天,牵涉晴转阴的
下午。狗悄然蜷缩在墙角,风
带着倾斜的天空在我头顶上压
下来,恍如树木含秋,又黄了
一层,随时能感受巨大的平静。
相比之下,卡车的轰鸣声不过
是沙尘仪式,很难说看见和看
不见之间有了关联。但我清楚,
我的灵魂比我的身体容下了死,
那意味着一个人的衣物,摆脱
了阴影。2001年的转生,有可
能不取决于新的选择,假如很
多事物各有其命的话。否则我
愿意被事实说服,但事实是残
酷的,以至于记忆被假象遮蔽。
我甚至不确定落叶的葬礼收拢
雨滴,典藏也仅限于青瓷碎裂。
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了,死亡
隔着江,带来一个浮沉的深度,
茂密如夜色。点香不留一点痕
迹,还得照规矩守灵,类似孤
独的注意力,使秋天成为另一
种可能,抖动每一条波浪。奶
奶走的时候,我在灵魂睁大了
瞳孔,命运的树枝间掠过鸟鱼。
在此之前,我从未写过地震诗。
在此之后,我从未清理记忆的废墟。
这里面,掩埋着暗黑的煎熬,
和凌乱的道路,牵连到不遥远的预言,
如同大雨中试图摆脱地域性。
2008年5月,我在异乡,那一日
感到大楼晃了一下,接着从一首诗的
裂缝扩散,一直到云层里的大坑,
写作全面彻底中断。不首先回到
个人的背景,怎么会震慑于巨大的
威严!同样,启示录的范围很广,
仅仅是一个猛烈的轮回;倘若不能
完全拒绝,会有什么样的消息
好过一些?写诗就是命运,
的确绕不开地震,仿佛相互缠绕,
我快要呼吸不过来;一旦动笔,
几乎是一种绞肉般的折磨。至少,
在诗中选择抽身而去,或者,
近于人生的绝望。而在我们身边,
现实早不忍正视,等着被颠覆,
或是被诗的未来填平。2008年,
这不等于是我能完成转变,就好像
不记得死亡来自记忆和诗的合谋。
所以,大地的裂缝充当了我们
无从把握的代价,这也许是
迫不得已的一种选择。
请理解,我的写作从不触及地震诗。
请理解,我在那一年无法克服的战栗。
甲午年和育邦、谢湘南、吕布布、余丛夜游仙湖。
夜色似有足音,但足音
尚未被我们试探出古老的微茫。
湖水避开了世俗,但它的原生态保留了
灵魂,用沉默突出我们闷热的背景。
珍稀树木依然碧绿,晓月的波浪
匍匐在天边,它参与的传说不必跑题,
仅围绕我们宽大的叶子,如同固定的老年
强调我们为数不多的时间。
山风仍在倒放,用它的不规则
溅起冰凉而又神秘的斑点,从棕榈到竹林,
其实还有好多椰树,分布于我们路过的
半山腰上,转向到紧闭的庙门。
仅指望天上人间实际不靠谱,
借着湖水的仙气,它懂得死寂,偶尔
颤栗出尚未被我们看到的绚烂,剩下的
本地孤单加剧了我们的走神。
它用虚构交底。出于对阴影的信任,
表面上,留给杜鹃的现实最简单,私下里
我们选择了从前的迷宫,就好像它
毫无疑问动用了出色的骄傲。
有时还真是就地取材,但看起来远远不够,
完全因人而异。至于更深层的隐秘,对比不了
别的地方,乃至斜坡上的荒芜。这不同于
遥相呼应,我们的蜿蜒永无终点和起点。
○ 译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