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克斯开拓中国市场遇冷原因探析

李 娜

皮克斯开拓中国市场遇冷原因探析

李 娜

皮克斯在世界范围内收获了好口碑与高票房，但在开拓中国市场时陷入叫好不叫座的尴尬境地。中国动画电影市场的特殊性在于在传统理念的影响下，中国观众普遍认为“动画”是给孩子看的，导致整个电影市场偏幼龄。而皮克斯动画电影叙事主题、叙事结构和动画理念偏成熟，导致二者的不契合，这是造成皮克斯开拓中国市场遇冷的原因。

皮克斯 中国市场 叙事 动画理念

随着电影工业的发展，动画电影已经逐渐由电影的边缘步入主流。特别是20世纪90年代至今，动画电影在整个好莱坞电影的工业体系中，其商业性体现得日益明显。皮克斯作为全球顶尖的动画公司，一直以“艺术与技术相结合”作为前进指南。从技术的角度进行原因分析，通过梳理世界电影史与中国电影史我们会发现，不管是视觉语言从静止到移动再到虚拟现实，还是听觉语言从默片到有声片，技术的进步是整个电影业的大势所趋，而且在全球具有普适性。而从艺术的角度进行原因分析，我们发现随着电影业的发展，受众审美水平的细化与个性化让一部作品越来越“众口难调”。本文通过分析皮克斯动画电影对中国市场吸引力的匮乏的现状，来分析皮克斯动画电影与中国市场双方在艺术方面需求的不契合，具体来讲，即叙事主题，叙事结构和动画理念与中国市场的需求不契合。

一、叙事主题与中国市场需求不契合

电影叙事学是后来由文学叙事学分支出的一门学科，所以电影叙事学的研究在理论和研究方法两个方面都受到了文学研究的影响。在其中小说对电影的影响尤为深远。“普罗普针对民间故事的功能性划分基本确立了现代叙事学的理论框架，而他针对民间故事的分析方法也被延伸至电影研究中”［1］。电影叙事学主要分为叙事主题和叙事结构两大板块，研究对象包括故事的情节安排、行动动机、人物性格和审美特性四个部分，并特别关注电影剧作的技巧层次。

从叙事主题讲，现有文献大多将皮克斯动画长片的主题笼统地归结于个人成长、亲情、友情、爱情四个板块，重在对个人情感的诉求与抒发和对当下现实生活的关照。粗略来看皮克斯动画电影的价值观确实是老少咸宜，并且十分贴近受众的日常生活与生命感悟。但通过仔细鉴赏皮克斯动画电影作品，我们会发现在上述四个笼统分类的板块中的每个板块皮克斯电影作品的叙事主题都走到了非常深远的地方。深远的主题必然需要受众具有相关的阅历和相应的理解力，而我国动画市场的主要观众群偏幼龄儿童，皮克斯所要求的阅历与理解力有限，所以主题的深刻性和儿童的理解力不契合。

除去叙事主题本身，作品中的角色的设定也是必须要讨论的内容，因为作品主题通过角色的行为与选择得到体现。但在皮克斯动画电影中，角色的设置对于中国观众群颇为陌生。相较于在中国市场广受欢迎的迪士尼动画部出品的动画长片，皮克斯的角色与迪士尼代表作中的经典动画角色截然不同。约翰·拉塞特曾解释过皮克斯的创作理念：“我们做的，不仅仅是传统的画面，还有内涵。最有趣的是情感，主题也是故事的情感。而且我们希望是所有人而不仅是孩子得到享受。”［2］皮克斯动画电影中没有王子和公主，没有国王和王后，没有童话中的森林和城堡，而是广阔海洋中的不起眼的小丑鱼，穿梭在下水道和垃圾堆的小老鼠、“不当大哥好多年”的退役特工、立志于保护环境的机器人和不谙世事的小学生等等。皮克斯在人物的外形、性格、身份等方面都十分“接地气”，甚至走向了社会“非主流”的一面，向平凡的草根靠拢，但这种“非主流”的选择亦是对传统“主流”的挑战，对幼龄观众理解叙事主题造成障碍。

二、叙事结构与中国市场需求不契合

叙事结构与叙事主题一样同属于电影叙事学的研究范畴。我们所熟知的经典的故事结构又称“二元对立结构”，这是法国著名学者列维·施特劳斯通过对古代神话叙事结构的研究提出的概念，他认为那些按照二元对立原则建立起来的因素揭示了故事所蕴含的深层结构［3］。构建二元对立的关系，创造戏剧矛盾冲突是故事发展的主要动力。中国动画市场所熟悉的叙事结构是旧的“二元对立”，而皮克斯的叙事结构恰恰对这种旧二元对立结构进行了解构与创新。这种极富矛盾性的叙事结构的初衷是为了在吸引观众注意力的同时丰富故事矛盾加大叙事动力，但新的二元对立导致的矛盾的复杂性和深刻性对作为中国动画电影观众主力的幼龄儿童来讲增加了理解的难度，不契合中国市场的观影需求。

在旧的二元对立中，人物是扁平的、符号化的，矛盾冲突是简单的、非黑即白的。在童话故事的代表人物中，灰姑娘的形象永远天真无邪一尘不染，王子帅气多金温柔善良。迪士尼的经典动画大部分就源自这种对于具有高概念性的童话传奇进行改编，甚至会不断翻拍与续集。童话与民间故事流传至今，确然有其值得称道的地方，如抱慰受伤心灵和潜移默化的价值观引导。但值得注意的是，童话作为一种经典类型，在提供程式化的叙事和语言的同时，带有相当固化的风格和特点。随着动画产业的飞速发展，经典童话无论是叙事结构还是所倡导的价值观都无法与时俱进。

皮克斯动画长片如何对二元对立的旧有模式进行了颠覆式的创新？一方面，它对旧的“二元对立”进行了复杂化和深刻化的改造。故事会设定一个极具戏剧性且难度颇大的终极任务，再在完成任务过程中加入出乎意料的情节，来使人物形象更加饱满立体。这种新形式的二元对立无疑为后面剧情的发展提供了巨大的可想象的空间，在这个空间之中再设置许多小的矛盾冲突，使叙事主线变得丰富而绵密。以《勇敢传说》为例，苏格兰公主梅琳达向往自由和爱情，但受到了森林女巫的蛊惑，误将一直严格管教自己的王后母亲变成了一头怪物。婚礼在即邻国瞩目，梅琳达必须在一晚上将母亲变回原样，而此时森林女巫却失踪了，只留下把破坏的亲情信物修好的线索。在完成这个整体终极任务的过程中，人物变得立体与饱满起来，并且体现出成长变化的过程，两个主角都在成长，并最终理解彼此，达成和解。另一方面，皮克斯动画长片对旧的“二元对立”加入了“接地气”的元素。在经典童话叙事模式中，从叙事背景来讲，我们身处现代而非古代，我们生活在城市高楼大厦或乡村小平房，而非王国城堡；从叙事模式来看，我们日常生活的动力至少不完全是为了爱情，更多是在琐碎繁杂的生活中寻找慢节奏的安心感觉。所以，这三重不契合导致了我们与旧的“二元对立”叙事模式之间是有隔膜的。而皮克斯对这两重矛盾做了巧妙的处理，虽然它经常讲述“非人”的故事，但无论是叙事背景还是叙事模式，虽然经常讲述“非人”的故事，但其中无时无刻不渗透着人的逻辑与精神。而作为市场主力的幼龄儿童惯用“好人”和“坏人”来为这个未知的世界贴上标签，且多对自己的能力做出过高的预判，所以无可避免地在理解新的“二元对立”结构的意图时产生困惑，难以取得与作品和创作者之间的共鸣。

三、动画电影理念与中国市场需求不契合

约翰·拉塞特曾这样定位皮克斯：“不迎合儿童，不迎合成人。”这样的动画理念从根本上决定了皮克斯叙事的内容与形式。在中国传统理念中，成年与未成年的观众群普遍认为“动画片是给孩子看的”。通过分析中国动画电影市场现状容易发现更多是“家长陪孩子”看电影，幼龄观众占主导地位，他们感兴趣与否对一部动画电影的票房几乎起着决定作用。

皮克斯的动画长片中，只有《超人总动员》和《飞屋环游记》被定为PG级（父母指导级），其余都属于老少咸宜的G级，可以说适合绝大部分的观众群。具有现代色彩的皮克斯的出现，也一定程度上改变了在传统动画电影时代家长“陪”孩子看电影的尴尬场景。皮克斯从未迎合过某个观众群，而只关注将故事的内容和讲故事的形式精益求精，基于这样的动画理念，皮克斯的作品才勇于开拓更加宽泛的题材。在这样的作品面前，孩子们在影院里可以随着天性或哭或笑，而成年观众群则能透过故事找回暌违已久的初心与童真。但儿童观众群与成人观众群在理解力上有着不可忽视的差别，所以皮克斯的作品让成人观众有所收获的同时势必会造成幼龄观众主力的流失。

1999年《宝莲灯》的上映标志着我国动画电影终于开启了市场化和民族化的道路，而后的《喜羊羊与灰太狼》和《熊出没》相继成为21世纪以来在市场上大获全胜并具有代表意义的经典作品。在2002年，我国动画电影产业发展进入黄金期，动漫基地如雨后春笋般出现。但遗憾的是我国动画电影一直试图以数量的充足来掩盖质量的不足，且简单加工外来动画片，使得原创性大打折扣。动画电影发展现状有一大不足就是无法完全摒弃动画是给小孩子看的“老旧观念”，动画电影的理念不够创新。制作方的惰性反应在市场上就会造成受众期待值降低，进而造成整个动画电影市场的缩水，陷入失去发展动力的怪圈，对未来开拓中国动画电影非常不利。我们不仅要看到这种电影理念是为当今中国动画市场所熟悉的，更要看到这在根源上是落后的，是会在发展的进程中被淘汰的。

所以，中国动画电影理念呈现出两大不足，其一，是过于迎合幼龄儿童而导致作品偏向幼稚浅显；其二，是过于依赖旧有创意的观众基础，导致动画作品创新性不够。如果说并未迎合幼龄儿童是皮克斯动画电影进军中国市场遇冷的主要原因，那么皮克斯作品的原创性和独立性恰恰是在弥补中国动画电影市场不足时可以借鉴的范本。“接地气、真诚地讲述这个复杂时代各个群体的故事，这是今天中国电影观众渴望的，是中国电影能赢得观众的必然之路。”［4］这个论点的论证对象同样包含中国动画电影。诚然动画电影更容易吸引以幼龄儿童为主力的动画市场，但是动画电影可以探索被生活打磨过的心灵中被遗忘的存在，对于成年观众来讲，优秀的中国动画电影更是成年人发掘童真和寻找初心的一大契机。

四、结语

皮克斯在世界范围内成为高质量与大市场的标杆，但在进军中国市场时却意外遇冷，究其原因，是中国动画电影市场主力以偏向阅历和理解力有限的幼龄儿童为主，皮克斯动画电影的叙事主题、叙事结构和动画理念与我国动画电影的主要观众群需求不契合，但这种不契合对于我国动画电影产业的发展是具有良性引导作用的。皮克斯将主要精力放在创意流程，坚持内容为王，而并非迎合儿童观众群或成人观众群。皮克斯将“迎合”的姿态置换成“引导”的姿态，并将接地气的、真诚的讲述方式一以贯之，这对我国动画电影的创作亦有许多具有相当价值的借鉴之处。

［1］李焕杰.皮克斯动画电影叙事特征研究［J］.2013（5）1.

［2］华梅.皮克斯动画电影研究［J］.2011（2）28.

［3］石岚.从文本到文化——皮克斯动画长片研究［J］.2010（5）1.

［5］路春艳，刘彩青.十年风雨路——国产大片十年创作评析及展望［J］.2012（4）15.

（作者单位：西南大学文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