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谷(外一首)

邑水

清晨,山林传来清脆的布谷声

布谷布谷,声声凄厉

叫得心里一个劲儿地啼血

是家乡的望帝飞越了千年

飘洋过海来到这里催我早归么?

亲爱的布谷真的让你失望

我早已不谙农事了

尽管这双手写过《拉麦秸》

写过《上化肥》《拾棉花》

尽管无数次地讴歌老屋故乡

无数次地写到爷爷堂嫂和姑姑

但纤细的笔管不是犁耙的扶手

不是镰刀木锨和镐头的木柄

不是播种的耧把不是木排车的辕

双手的膙子早已演化成大豆的根瘤

富含氮肥的根瘤

供养我这棵远离故土的豆秧疯长

布谷布谷别失望

秋后豆荚啪的一声炸裂

一定会和着一曲丰稔之歌

用力把我这颗豆粒弹回故乡

老宅，故乡的子宫

如果生命能溯游

我就变成一个婴儿

爬回老宅

钻进故乡的子宫

井里压出汩汩的清泉

带着温度冒着热气

那是故乡不竭的羊水

春天院子里的香椿拱出嫩芽

秋天两棵枣树慷慨地捧出果实

还有夏初的麦子冬初的地瓜

他们都是滋养我的血脉呵

而棉花从来不声不响

她们吐出白花花的棉絮

被母亲纺成了脐带

一根根脐带又被母亲织成胞衣

母亲把它披在我身上

在异地他乡游走几十年

温暖，又厚又重

故乡，也是一件胞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