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 剑
谁的衣服叫谁拿去
※ 刘 剑
汽车的引擎声刚消失,一丝轻烟般的惆怅又袭上秀的心头。朝朝暮暮岁岁年年,她的心头已种植了好大好大的一片寂寞。
小楼布置得典雅而豪华,吃、用、玩、看应有尽有。雨说每个房间都可以用百元大钞铺几遍,这是毫不夸张的。然而秀却感到空虚,每天雨一走就只剩秀一人,孤灯晓月,寒窗伊人。小时候听母亲说过,宁要心宽不要家宽,现在她才真正体味到这句话的含义。
窗外,蝉声刚绝,蟋蟀的叫声已穿过四壁。秀烦躁地关掉电视机,听秋虫私语。“西窗独自坐,满耳新蛩声”,更平添了几分伤感。
“嘭嘭嘭”三声轻轻的但令人激动的叩门声传来。门开了,健带着一阵风进了屋,把她拥在怀里。半月前秀到市场买菜,鬼使神差般碰到了昔日的恋人健。秀邀健到家里坐坐,健去了。在豪华得令人咋舌的房间里,他们叙说分手后各人的情况,渐渐地断了十几年的思念之弦又续到了一起。聪明的健从秀的眼睛里读出了企盼和渴望。他不失时机豹子似的扑去,竭尽全力地书写着激情。男人的雄健、坚强、自信都在短短的时间内得到了充分的展示,而这些都是雨所不曾有的。
每天秀都在矛盾的心理中盼着这轻轻的叩门声。只几天时间健就熟悉了这里的一切,仿佛是在自己家一样方便自由。他脱下外衣躺在沙发上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
楼下响起了三声欢快的汽车喇叭声。“快,快走!”秀惊慌失措地往外推健,“他回来了。”健也乱了手脚:“我到卫生间躲一下吧?”“不,他有先去卫生间的习惯。快,到楼梯口他就不知道你是从谁家出来的了。”健慌慌张张地逃了出去,就在楼梯口他遇到了上楼的雨。幸好他不认识我,健想。在秀家他见过雨的照片。健与雨擦肩而过。
秀匆匆理了一下被健吻乱的长发,镇定一下情绪。雨进了屋,微笑着说:“怎么没看电视?”“都是老一套。”秀说,声音低低的。雨打开了电视机,里面正播映着缠缠绵绵的爱情故事。“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秀端来一杯香茗。“生意谈得顺利,就早回来了,怎么,感到意外?”雨接过茶杯问。“不,不。”秀美丽的脸上满是朝霞。“衣服怎么乱扔,挂到衣架上!”雨指着健的外衣说。冤家,怎么会忘了把它藏起来呢?秀的心差点破胸而出。考究华贵的外衣此时仿佛是最恐怖的怪兽,她连看的勇气都没有。秀真想把它扔到地球那边去,然而她不敢,在雨的注视之下她把衣服挂在了衣架上。
电视里一个女人正肝肠寸断地唱:“闷酒将来刚刚咽,欲饮先浇奠,频祝愿,普天下心厮爱早团圆。谢神天,教俺也频频地勤相见……”雨笑道:“和谁勤相见,是情人还是丈夫?”秀不敢言语,只低着头佯装织毛衣。雨虽然在公司当经理,可他并没像一些男人那样带小蜜什么的,他虽然冷落了自己,那也是为了事业,为了这个小巢呀!她深深地感到对不起雨。此时雨的每一个微笑都比拳脚更叫她难以承受。
吃晚饭时雨破例喝了几杯酒。雨说:“我讲一个故事你听吗?”秀点点头。雨说:“很久以前有个捕快,公务忙,整天不沾家,老婆耐不住寂寞和一个男人好上了。”秀听了浑身一抖。“一天两人正在幽会,捕快回来撞个正着,捕快说,你死吧。老婆说,好,我死。于是呀,把自己的好衣服都翻了出来,精精心心地打扮自己。捕快说,你怎么这么磨蹭呀,怕死吗?老婆说,我这是最后一次打扮自己,所以要打扮得漂亮些。捕快一边喝酒一边欣赏着老婆,老婆打扮好后提条绳子向外走,捕快一摔酒杯大吼一声:‘回来!’老婆说,干什么?捕快说:‘我乃堂堂大丈夫,不信区区一顶绿帽子就能把我压死!’以后他们恩恩爱爱地过了一辈子。”
秀听了就嘤嘤地哭。雨又说:“捕快也有不对的地方,陪老婆的时间少,难免老婆分心。”秀紧紧地搂住雨。雨说:“谁的衣服叫谁拿去,我们家怎能替别人保管东西呢?”
以后门外便不再有叩门声。
以后每当汽车喇叭声响起时,秀觉得像一首抒情诗,像一泓宁静的港湾,像一片广阔的晴空。
以后秀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也不感到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