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高校智库的发展特点及其话语权提升之策

文/赵勇 高思嘉

美国高校智库的发展特点及其话语权提升之策

文/赵勇 高思嘉

智库作为一种相对稳定的、独立于政府决策体制的“外脑”，已经成为现代政府公共决策链的重要环节，不断地推进政府决策的民主化和科学化。根据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外交政策研究所发布的最新《全球智库指数报告》显示，2014年全球有6618家智库，分布在182个国家和地区，其中美国拥有各种类型智库1830家，位居世界首位。就影响力而言，美国也是全球智库领域的绝对领导者，前10名中有6家美国智库。

从发展历程上来看，美国智库最早出现于20世纪初期，1916年政府研究所（布鲁金斯学会的前身）的创立被视为是美国现代智库的起源。20世纪60-80年代，美国政治、经济、文化进入转折期，越战、水门事件、日本和欧盟经济的崛起、第三世界的民族解放运动、美苏争霸等一系列因素促成了智库在美国的大规模涌现。目前，一半以上的美国智库都是在这一时期建立的。美国智库被称为除立法、行政、司法和媒体之外的“第五种权力”“美国政府的外脑”以及“影子内阁”等，这些“称号”都折射出智库对美国内政外交政策发挥着独特的作用。

高校智库是美国智库的主要类型之一，依托大学的多学科综合优势，其在美国公共政策制定过程中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成为国家治理体系中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翻开历史，美国很多内政外交政策背后都有高校智库的身影，如普林斯顿大学公共和国际事务学院针对冷战后及“911事件”后的世界局势撰写的《普林斯顿计划》为美国两党勾勒了未来国家政策的走向。哈佛大学贝尔福科学与国际事务研究中心“原子管理项目”提出的相关建议使美国政府每年投入10亿美元用于维护全球的核安全。斯坦福大学国际安全和合作中心发布的《伊朗的核与导弹潜力》报告则成为奥巴马政府放弃在东欧部署导弹防御系统的主要论据。

与美国高校智库相比，我国高校智库整体还处于萌发期，由于缺乏相对稳定、科学的组织架构与管理机制，在政策制定领域还没有充分发挥出优势。本文对具有较高影响力的美国高校智库进行了调研，重点分析了美国高校智库的发展特点及其话语权提升的策略，寄希望于为我国高校智库的发展提供有益的启示。

美国高校智库的发展概况

20世纪初期，随着现代国际关系研究的兴起，美国研究型高校逐渐将关注的焦点扩大到国际关系领域，对美国外交战略提供建议，成为美国推行国家战略和外交政策的智力支撑。美国史上最早出现的高校智库是于1919 年创建的斯坦福大学的胡佛研究所。目前，胡佛研究所与布鲁金斯学会、兰德公司并称为美国最大的三家智库。

随着美国经济、科技等各方面的发展，高校智库的社会空间得到不断的拓展，社会各界对其重视度越来越高。2006年，美国普林斯顿大学公共和国际事务学院发表题为《普林斯顿计划》的国家安全报告。该报告引起了国际社会的极大关注，并对后来奥巴马政府的外交政策制定起到重要作用。这无疑显示了高校智库在美国发展中的地位。在美国政府的高度重视和支持下，高校智库在国家治理体系中发挥着越发重要的作用。同时，其国际影响力也越来越大。根据《全球智库指数报告》公布的高校智库排名中，全球共有45家高校智库上榜，其中美国高校智库有12家。从影响力来看，国际排名前10位的高校智库中，有6家来自美国。

美国高校智库的发展特点

1.强势研究领域与优势学科互为倚重

优势学科是高校智库的深厚根基和依托，如斯坦福大学胡佛研究所凭借其在国内经济政策、国际事务、环境研究领域的研究而著称，胡佛研究所这几个领域的世界排名都位于前列，而这些学科恰是斯坦福大学的优势学科。在美国最为权威的USNEWS世界大学2015年度分专业排名中，斯坦福大学的经济学与商科、环境与生态学都排名世界第3位。正是背靠斯坦福大学强大的学科优势，胡佛研究所的政策研究才有了深厚的根基，而胡佛研究所的政策研究又将斯坦福大学的基础研究成果进一步地外显推广。

2.筹资渠道多元化，保持研究独立性

资金是一个组织得以运行的重要保障和前提。通过构建多元化的经费筹措渠道，美国高校智库最大限度保持了财政上的独立，从而在运作上不过分依赖于几个较大的出资者而被他们的利益所影响。同时，多元丰富的筹资渠道使得高校智库不用为了谋取商业回报而迎合资助者的要求。美国高校智库的资金来源渠道主要有研究项目经费、出版物和学术会议所得经营收入、基金会的捐赠以及企业和个人的资助等。其中，社会捐赠是高校智库最主要的资金来源，美国高校智库享受免税的优惠政策，同时社会对高校智库的捐赠也可以享受免税待遇。

斯坦福大学胡佛研究所的资金主要来自斯坦福大学日常的机构建设拨款、个人的捐赠、基金会的支持及相关研究成果的收入。其中，主要的资金来自胡佛支持者的各种捐赠，包括马丁·安德森、威廉·凯·布朗特等个人以及各种基金会，如S.D.贝克特尔基金会、琼帕金斯基金会、费尔韦瑟基金会等。2014年8月，研究所共收到了4.95亿美元的投资捐助，其中包括了0.51亿美元的储备资金。由于2017年新大楼的建设以及2019年的100周年活动，研究所的资金流动都有了明显的增长，2013-2014年财政年度预算收入达到5613万美元，预算支出4720万美元。

3.聚集校内研究力量，吸纳校外智力资源

校内外协同研究是美国高校智库发展的重要特点之一，美国高校智库不仅汇聚了全校的优势研究力量，同时还借助校外的智力资源，聘请国内外知名高校或政府部门的专家学者作为专业智库的客座研究员，推动国际合作，实现优势组合，形成校内校外协同攻关。胡佛研究所有141名常驻研究人员，在其研究领域拥有很高的知名度，其中有不少研究人员曾获得过其领域的著名奖项。此外，胡佛研究所设置了杰出访问学者、访问学者和国家研究员、国家安全事务研究员等访问项目。

4.以基础资政信息数据为保障，采取跨学科的研究方式

高校智库的决策支撑研究基础在于对各种相关信息的筛选比对和研判掌握丰富准确翔实的第一手资料至为关键。图书馆的文献资源和情报分析网络为美国高校智库的研究工作提供了充足的保障。胡佛研究所拥有属于自己的图书档案馆，收集、保存并对外提供20世纪以来全球政治、经济、社会变化的珍贵资料。聘请专业数据管理人员来对其资源进行采集、管理和分析，提高了研究工作效率。哈佛大学贝尔福科学与国际事务中心则将其研究人员按项目进行划分，并且以项目为单位发布研究成果。目前，该中心共有14个进行中的研究项目，涵盖了有关国际安全、能源环境等方面的问题。研究小组成员来自研究中心、哈佛大学，以及其他美国高水平大学或研究机构，每个组成员的学科背景也不仅仅局限于同一学科。

5.立足美国国家发展，关注全球性、战略性议题

美国高校智库的研究不但涉及美国国内经济、社会及其改革问题，而且很多的议题都是全球性、战略性问题，这与其机构宗旨有一定的关系。哈佛大学贝尔福科学与国际事务研究中心肩负两项主要任务，一是围绕国际安全危机，以及科学、技术、环境政策与国际事务综合性议题开展研究，并在相关政策性研究上保持领先地位；二是在以上研究领域培养未来的领导者。斯坦福大学胡佛研究所则致力于追求稳定的和平，改善人类生存条件，限制政府干预私人生活。斯坦福大学胡佛研究所则致力于追求稳定的和平，改善人类生存条件，限制政府干预私人生活。哥伦比亚大学地球研究所的研究宗旨则是面向全球与居民相关的复杂性问题，包括气候变化、环境污染、贫困、疾病和资源可持续利用等，特别关注可持续发展与全球贫困人口的需求。

6.成果传播途径多样化，打造高端智库品牌

美国高校智库在国际话语权与外交博弈中发挥重要的作用，而这种权力的获得与其成果传播密切相关。除了定期出版期刊外，还利用早餐会、座谈会、研讨会等形式发布智库的研究成果，与政府、企业、大众进行广泛的交流，使更多群体了解智库成果的目标和思想精髓所在，通过引导舆论和社会思潮达到最终影响政府决策的目的。另外，他们还开展企业咨询，出席国会听证会，推广了其研究成果，而且提高了其社会知名度，营造了自身品牌，从而促进了高校智库的市场化发展。

斯坦福大学贝尔福科学与国际事务研究中心创办的《国际安全》季刊，重点关注4个方面：当前国际安全政策相关议题分析、国际关系的相关理论研究、历史事件的分析研讨、科技与国际安全问题研究。此外，中心研究人员也会以时事简讯、政策简报等快捷的传播方式来发表最新的研究成果。同时，同时，在世界各大知名报刊上也时常刊有中心研究人员的文章发表，如《国家利益》《华盛顿邮报》《波士顿邮报》《美国大西洋月刊》等。

近年来，随着互联网的飞跃发展，网络新媒体也成为高校智库的一个重要研究成果传播渠道，如哥伦比亚大学地球研究所的博客“大地之声”、斯坦福大学胡佛研究所的在线杂志“Defining Ideas”（定义思想）等。通过多样化的媒体途径，这些高校智库潜在全球范围内移默化地构建着美国的软实力和舆论传播网络。

美国高校智库的话语权提升之策

从社会空间上来看，智库被认为是一个介于政治、知识、经济、媒体之间的新兴领域。不同类型智库所依托的领域不同，同时其提升其话语权的策略也存在一定差异。高校智库更多地依托于知识生产领域，凭借大学较强的独立性、充足的人才资源、广泛的国际交流等优势，在全球智库市场上不断地提升其国际学术话语权、社会舆论引导力，以及政府决策渗透力。

1.创新观点积极涌现，不断提升学术地位

高校智库是由专家学者和知识分子组成的研究机构，其创新能力的高低直接决定着智库成果的质量及其影响力。有美国学者曾指出，美国很多政策来源并不是来自政党政客或者财团。相反，这些观点大多来自全国各地的高校智库和其他研究机构，而高校研究机构与其他研究机构相比，在人才培养和学科研究相互结合的条件下，更容易启发思维创造知识，从而产生出富有创造性的思想成果和政策，进而提供政策决策者参考。高校智库成功的基础就是持续不断地生产出符合社会发展趋势、能够解决经济社会中重大战略问题的新思想、新观点、新理论和新知识。

在创新思想的引领下，美国高校智库通过国际合作、成果发表、人才培养等途径逐渐培育其在国际学术界的影响力。哈佛大学贝尔福科学与国际事务研究中心目前开展了14个研究项目，其中较为著名的是“哈佛国际气候变化协议项目”，它是“京都议定书”之后较有影响力的气候谈判计划。该项目于2007年启动，吸引了阿根廷、澳大利亚、中国、欧洲、印度、日本和美国的很多优秀学者参与，重点研究国内外气候政策的框架和制度因素。

2.有效利用媒体资源，多渠道引导社会思潮

智库不仅仅是作为政府智囊而存在的，其存在的很大一部分价值在于引导社会思潮和舆论、培育社会公众的政治参与意识。高校智库对社会舆论的引导力主要是通过对其创新成果的传播和推广来形成。随着高校智库的新思想、新观点、新理论和新知识逐步被学术圈所认可和接受，高校智库和学术界还会通过各路媒体和网络把这些创新成果介绍给社会普通民众和政府官员，这将会对整个社会产生潜移默化的巨大影响。

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随着信息传播的全球化网络化发展和智库之间竞争的日趋激烈，美国高校智库逐渐加强传播其研究成果的力度，采取多种方式和渠道影响社会舆论，从而引导社会思潮，以此对政府部门的公共决策施加影响。为了保持与媒体的良性互动关系，斯坦福大学胡佛研究所设立了媒体研究员项目，允许平面媒体和广播媒体人员短期在胡佛研究所访问，媒体研究员可以通过研讨会和非正式会议与胡佛研究所的学者交流信息和观点，可以运用胡佛研究所提供的一切研究工具。

3.学者政要角色变换，促进研究成果切实应用

美国是世界各国智库中起源最早、数量最多、影响力最大的国家，其中“旋转门”式人才交流机制是美国智库成熟、发达的关键因素。所谓“旋转门”是指智库成员的身份在政要与学者之间变换。高校智库的学者到政府担任要职，从研究者转变为决策者和执政者，同时，卸任的许多官员也会到高校从事政策研究。

贝尔福科学与国际事务研究中心主任是哈佛大学约翰肯尼迪行政学院的格雷厄姆·阿利森教授，其先后担任过助理国防部长、国防政策委员会委员、外交关系理事会委员等美国国家核心行政部门的领导职务。同时，中心还聘请了全球一些知名的离职高官和学者作为高级研究人员，如澳大利亚前总理陆克文、世界银行前行长佐利克等。此外，中心成立了国际委员会作为机构的咨询部门，其成员都是国际业界资深专家，如国际委员会成员沃尔克在担任奥巴马政府经济复苏顾问委员会主席时，其提出的“禁止商业银行从事高风险交易活动”建议为奥巴马总体关于银行自营交易政策的制定奠定了基础。为此，奥巴马总统特意将该政策命名为“沃尔克规则”。

结语

近年来，随着政治民主化和决策科学化进程的加快，我国政府的决策咨询制度也在不断地完善和成熟，无论是中央政府还是地方政府在进行重大决策时越来越重视向专家进行咨询。2015年初，国务院印发了《关于加强中国特色新型智库建设的意见》，对高校智库的发展也提出了新要求。

诚然，美国高校智库影响力的产生依赖于其生存的特定的政治、经济和文化土壤，国内高校智库不可能也没有必要照搬美国模式。但是，我们可以从其“内外兼修”的发展特点上获得启示和借鉴，从而寻找到一条提高国内高校智库影响力的现实途径。

国内高校可以通过新型智库建设凝练特色学科建设重大任务，推进人事制度和科研评价改革，提升教师队伍能力素养，突破高校内外部机制体制壁垒，促进内外部创新力量有机融合，充分释放创新要素的活力。总之，国内高校应将新型智库建设作为创建世界一流大学和一流学科的契机，增强学校在国家建设和社会发展中的话语权和影响力，争做国家前行航程中的瞭望者。

（赵勇系中国农业大学图书馆副研究馆员，高思嘉系中国农业大学图书馆硕士研究生；摘自《智库理论与实践》2016年第2期；原题为《内外兼修：美国高校智库的发展特点及其话语权提升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