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花女》在中国的第四度改写

2016-11-25 20:13彭思锦
世界文学评论 2016年3期
关键词:茶花女茶花胭脂

彭思锦

《茶花女》在中国的第四度改写

彭思锦

在福州评话中,“茶花女”从依附走向独立,从病弱走向健康。作者将原著小说改写成为了一个宣传女性独立和婚姻自由的故事。同时,福州评话中加入了俄国人的形象,这表明了在明末清初,中国的改革成功与否需西方人来见证,并以此为权威,以达到宣传之目的。

《茶花女》 福州评话 《新茶花》

引 言

1895年,小仲马的小说《茶花女》经由王寿昌口述,林纾执笔,翻译成《巴黎茶花女遗事》,从而进入中国人的视野。《巴黎茶花女遗事》出版之后一时“纸贵洛阳,风行海内”,严复形容其为“可怜一卷茶花女,断尽支那荡子肠”。《巴黎茶花女遗事》出版之后,出现了许多对其进行效仿以及改编的作品,作品类型涉及小说、话剧、电影、时装戏、地方曲艺等等。《茶花女》在中国的传播过程中,小说的故事情节以及“玛格丽特”的形象渐渐地发生了改变。根据对已有研究成果的梳理,笔者发现之前的研究者们认为《茶花女》的故事以及“玛格丽特”的形象有三次大的改写,第一次是林纾的《巴黎茶花女遗事》,第二次是钟心青的《新茶花》,第三次是冯子和的《二十世纪新茶花》。林纾“以华文之典料,写欧人之性情”,他在《巴黎茶花女遗事》中以马克喻忠臣,以爱情喻忠君,将自己一腔报国热血皆融入了《茶花女》的故事中,因此造就了一个“忠贞”的马克格尼尔姑娘。钟心青则是在小说中加入了许多时事描写,其在《巴黎茶花女遗事》的基础上将“忠君”改写成了“爱国”,并且让武林林成为了一位富有学识,不屑于与清廷官僚为伍的新女性。[1]冯子和改编的时装京剧《二十世纪新茶花》则是将故事完全改写,其模仿的是在日俄战争中一位日妓为帮助丈夫,色诱对方将领,窃图报国的故事。而闽剧《新茶花》是在这三次改写的基础上的又一次创作,笔者大胆地将其视为对《茶花女》的第四次改写。闽剧《新茶花》在保留了《茶花女》原著小说框架的基础上,将内容换成了一位受过教育的新女性沦落风尘,并依靠自己的智慧和能力获得爱情以及报国的故事。在这一次的改写中,作者严天铎想要表达的是对于女性独立、男女平权以及婚姻自由的要求。由于已经相隔多年,闽剧的剧本已经亡佚,但幸运的是,除了对男女主人公的姓名有所改动之外,福州评话《新茶花》将闽剧《新茶花》剧情完整地保留了下来,让我们得以通过评话来探索这第四次改写的原因以及意义。

一、福州评话对于女性独立、团结以及报国的宣传

福州评话《新茶花》是一部女性独立、团结以及报国的宣传册,其通过查花成长的过程,将这些主题体现出来。从查花出生到她扬名,作者设立了几处别出心裁的情节来展现女子独立的主题。首先是查花上女学堂的情节,在评话的第一集中的开头有这样一段描写:

“许日百川公事毕。教他子女请书文,毕竟茶花多颖悟,诗书遍目便皆通,如海每逢闲暇日,与同儿女马车游。穿过三街共六巷,新开商埠闹非常,望见街墙招贴上,竞闻新立女学堂,如海此时心里想,要将女子送学堂,停车而下看广告,内中程度都咸宜,看罢仍来车内坐,此言相告女知情。”①

这一段唱词给观众发出了一个信号,即查如海不仅没有重男轻女,反倒对查花的教育非常重视,亲自教查花读书,并且留心女学堂,要将查花送入其中读书。之后评话写到查花与另一女子安小姐一起进入女学堂学习,并且对女学堂的收费、课程以及毕业典礼等方面进行了详细的描绘:

“却说这竞文学校,新立在西北利亚,俄国马路四百五号门牌。五楼五底一所大洋房,内中还有一座花园,改为游戏操场,校中一切需用地点,亦皆完备,请俄英日等各地女教员,初等程度者,入普通学后至卒业,再入专科,每年学费不过四五十金。

此日校中开盛会,结青挂彩悬国旗,各界参观丽华集。教员招待礼殷勤,全校学女同典礼,一时鼓乐奏钧天,过了数日诸事毕,学女送入专门科。”(466)

如果就整部评话的结构而言,上述这些对于女学堂的细节描写可有可无,但是作者将它放在了开头,很明显就是为了突出女学堂本身。再加上评话中查花在女学堂学到的知识很好地帮助她解决了种种困难,这样描写的目的就是为了宣传女学对于女性独立的意义。“兴女学”作为清末民初中国女性解放运动最重要的部分之一,给予了女性受教育的权利,给予了女性独立的可能性。1898年,“经正女学”在上海开办,后改名“中国女学堂”,这所女学堂被视为中国摆脱了西方的教会女校,“第一次自兴女学”[2]的标志,虽然这所女学堂只存在了两年,但之后各地的女学如雨后春笋般相继出现。1907年,清政府出台《奏定女子小学堂章程》和《奏定女子师范学堂章程》,以官方的名义保证了女学的发展。此后,全国的女学堂兴盛,并且培养出了一批具有报国之志的新女性,如秋瑾等。而福建福州作为一个在清末民初走出了许多救国志士的地方,对女子教育自然特别重视。由于福州是通商口岸之一,因此受西方影响也较早,1850年,福州就有了第一所女子教会学校。同时,福州在当时也出现了全国少有的女子留学的情况。1808年,陈宝琛之妻王眉寿创办了“女子师范传习所”,这是第一所福建人自办的女子学校。次年则创办了“女子职业学堂”,提倡女子自立。同年,华南女子文理学院成立。1909,“女子师范传习所”和“女子职业学堂”两校合并为“福建女子师范”。这些女学堂培养出了一批优秀的女性,如冰心、林徽因等。女学堂作为“兴女学”的标志出现在福州评话中,并被细致描绘,可见作者对宣传女学的意识之强烈。

同时,评话中宣扬的报国主题也出自于此。查花在学堂内习得俄语与军事知识,这些知识让她可以看清俄国和中国之间军事实力的差别,并建议陈绍美出国留学,特别是去德国学习先进的军事技术。也正是因为这些知识,让查花能够识得何为作战地图,并对绍美等人讲解,使中国在对阵俄国的时候大获全胜。最后,查花亲到大营指点江山,大败俄军后获得封赏。也就是说,在关于对俄战争的这些情节中,所有困难的解决都要归功于查花,而查花能解决这一切问题的能力就来自于女学堂。作者通过对查花解决一个又一个的问题的描写,既对女子报国进行了宣传,也对女学的作用进行了赞扬。

除了女学堂之外,作者的另一个巧妙的设置就是“胭脂山庄”。如果说女学堂是宣传女子独立的标志,那“胭脂山庄”就是宣传女子团结的标志。在评话中,“胭脂山庄”作为一个风月场所,没有尔虞我诈,没有勾心斗角。鸨母陆啧香虽然嗜钱如命,但却待查花很好。当她知道查花是被舅舅叶厚庵卖到胭脂山庄,并且叶厚庵将钱全部卷走,使得查花没钱葬母的时候,她心生怜悯,主动出钱帮助查花葬母,还找了人帮助查花处理丧事。并且,查花在胭脂山庄呆了两年后,啧香主动将查花的卖身契还给了她。而胭脂山庄中的一众姐妹如赛芙蓉、莲卿、阿瑞等彼此之间也十分亲善。评话中有许多胭脂山庄中姐妹间互动的描写,如:

“……听得笑声喧咯咯,茶花正要问他们,碧玉方知茶姐至,即刻松手立回身,笑向茶花忙告道,姐今来看木兰身,未有几天无吃饭,便如饿鬼一般形,顷刻此间来用饭,把人筷子抢无踪,因此将他来搔痒,看他笑得不成形,说罢木兰身抢近,香肩一拍笑连声……”(477)

还有赛芙蓉和查花一起骑马去看俄国军队和中国军队操练以及对二者进行评论的情节:

“少刻茶花身走出,来寻姐姐赛芙蓉。含笑开言相问道,可能跨马并驰驱,……三天都去看秋操。到晚茶花呼阿瑞,命他备办数疏肴,便请芙蓉同小酌。开怀谈论阅操情,且把华俄军纪事,品评优劣发高谈,说得芙蓉深佩服。”(486)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类似的情节,比如查花生病时受到阿瑞的照顾,查花嫁给陈绍美之后,依然时常回到胭脂山庄和金玉、赛芙蓉谈心等等。在细读所有关于胭脂山庄的描写之后,我们可以发现这些女子之间的交往涉及生活、政治、婚姻等各个方面,且她们个个都温柔善良,互帮互助。这样的一个群体很难让人将其与风月场所的女子们联系在一起,反倒是让人想起由女子组成的团体。妇女团体的兴起也是明末清初女子解放运动另一个很重要的标志。1900年,在声讨俄国侵华的过程中,中国最早的妇女团体——共爱会宣告成立。1904年1月,在蔡元培先生的努力推动之下,上海女界又成立了“对俄同志女会”,之后各种女性团体纷纷成立。[3]事实上,福州评话的背景也就是中俄战争,故事中查花通俄语,与俄国统帅周旋,这些情节与妇女团体初建时的情况不谋而合。因此,福州评话是以胭脂山庄喻妇女团体,对于胭脂山庄中一众女子的描写,旨在宣传女子之间互相友爱,互相团结,并且承担女国民之责任。

上面说道,福州评话分为三集,第一集主要讲的是查花的女校生活和被卖到胭脂山庄的过程;第二集主要讲的是查花在胭脂山庄的生活;第三集主要讲的就是查花和绍美的婚姻为绍美之父所阻,查花巧妙周旋赢得尊重,最后与丈夫一起报国的事情。福州评话对于女子婚姻自由以及男女平等的宣传最突出的就是第三集。

查花与绍美的爱情与之前改编的小说、剧本的不同之处在于,福州评话中是女子选择了男子。查花在胭脂山庄中对喜欢她的客人都细细考察过,评话中这样写到:

“有一赌商施姓者,蔚农表字家多金,身上衣裳如锦绣,一天一套换无穷,一见茶花颠倒极,尽心尽意奉承勤,便替茶花妆服饰,金钿一付价非轻,更把珍珠无数算,满头簪珥尽更新,尚有许多言不尽,花销已近万余金。只见茶花高手段,不离不即待他身,竟使蔚农情越急,时时加意奉如神,上自啧香堂老板,下连走狗与相帮,一起被他心买足,都言难遇姓施人,唯有茶花高眼界,心中别具一情肠。今见蔚农如此待,面前只得领他情,心想施生纨绔子,恐他不是久钟情,因此上,不把真心相对付,随时处处且留神,又有一人来到此,镜臣解姓出洋回,近在边庭初接办,充当审判员警员,不及施生人阔绰,文明气概貌超群,也在茶花常交际,两人一见各倾情,因此茶花常注意,有心考察解生踪,日久盘桓知己审,方知他,皮毛学问逢虚名,遂把衷情灰冷了,二人渐渐淡交情,却为茶花高眼孔,暗中留意觅良缘,无心应客在山庄。”(480)

从上面的选段可以看出,在福州评话中查花在两性关系中也是具有选择权的。即使施生、解生拥有万贯家财、位高权重,查花也有说不的权利。并且,陈绍美与查花为自由恋爱,没有任何人从中撮合或阻挠,在再加上查花多以自己的学识辅助绍美,绍美又多听从,因此,可以用“势均力敌”来形容二人之间的爱情。这与之前的武林林对于华大人等人的无力抵抗,以及辛瑶琴对于陈少美的依附状态完全不同。

再说回查花与绍美的婚姻。他们的婚姻遇到了绍美的父亲,一位老学究的阻挠。作者在这里设置一个颇为有趣的情节,那就是陈美因为知道了儿子与胭脂山庄的姑娘在一起,十分恼怒,就将绍美打了一顿之后关了起来。绍美被关了一月有余,结果他就职的武备营因为他无故旷职将其开除,陈美十分懊悔,托人说情也没有用,最后却是查花出面解决了这件事情,让陈绍美官复原职。笔者认为作者通过这个情节想要传达出的意思是,对于自由婚姻的阻止以及对女子的蔑视不仅不会成功,还会招致恶果。同时,在查花提出可以救绍美的时候,她向陈美提了一个条件,那就是“唯要老人亲往请” (494)。剧中陈美不仅亲自去了胭脂山庄,还向查花“深一揖”,连带陈绍美也向查花下跪。这个情节所要表现的就是“包办婚姻”向“自由婚姻”的妥协。且细读福州评话就会发现,其中的男性角色与查花相比都有不足。查花的弟弟查景卿较之查花显得懦弱,陈绍美较之查花显得贪生怕死,陈美较之查花显得迂腐、顽固不化。而查花的舅舅叶厚庵作为查花沦落风尘的始作俑者,更是全无可取之处。这样设置人物的目的自然是为了突出查花的完美,虽然现在看来未免有些矫枉过正的嫌疑,但是作为男女平权的宣传,还是不失为一剂良药。

但值得玩味的是,在福州评话的最后,查花并没有留在战场上继续发挥她的才华,她最终回归了家庭,相夫教子,成为贤妻良母,并因此流芳百世。这个结局其实也说明了一些问题。在19世纪20年代初的中国,男性知识分子依然处于主导的地位,“女性”这个概念在男性知识分子的眼中,本身就是非常暧昧的。就中国几千年的传统来说,女性是男性的附属品,不具备独立存在的资格。就当时来说,虽然提倡女子解放、婚姻自由,但女子依然需要守礼教、重贞洁。而另一方面,在晚清到五四的这段时期中,女性是作为被解放的对象存在的,兴女学等一系列活动是女性地位开始上升的表现。男性知识分子们需要破除持续了千年的,将女性视为附属物的传统,并将女性作为与其地位相当的对象对待,这无疑会是一种强烈的冲击。因此,男性知识分子在创作的过程中就将这种暧昧地态度表现了出来。从查花要求做一名清倌人,即只卖唱不卖身,以及她虽然拥有一身的本事,但最终回归家庭这些情节就可以看出来。

二、俄国人的加入——中国改革成败的见证者

之所以要把俄国人以及俄国统帅西把拉亚单独拿出来讲,是因为他们在评话中不是单纯的恩客的身份。他们也是查花功成名就的见证人,也是中国女学发展、文明发展的见证人。福州评话中的故事发生在中国与西伯利亚的交界地带,所以胭脂山庄多有俄人来光顾。评话中有这样的一段诵词:

“座中倾绝许多人,遂把歌喉轻婉转,犹如玉润与珠圆。一字妙音真百转,琴声随和过行云,正值俄人全在座,静心倾耳各凝神,待到词琴余韵歇,俄人脱帽立躬身。也学中华人喝彩,说声好字在场中,此刻茶花飞逸兴,又将词曲译俄文,重快台中琴在奏,如今所唱尽俄言,到把俄罗诸坐客,一时惊动敬还叹,方晓中华开进化,原来女界极文明,接耳交头私窃论。将茶花,品头题足费评论,都道茶花多色艺,环球寻遍也难寻,算为女界无双品。一番称赞意皆同,少顷茶花词唱毕,俄人立起到台前,各各躬身齐脱帽,如雷鼓掌示欢迎。只见茶花忙致意,俄人检步近身前,便与茶花亲握手,开声动问姓和名,并把地方书日记。茶花一一答他们,也把俄言相对答,俄人欢喜实非轻……”(481)

根据福州评话中的描写,此后查花名声更大,俄人常常来捧查花的场,且一掷千金。并且在这些俄人之中,就有之后带查花观赏军队操练以及被窃了地图的西把拉亚统制。评话对这位统制是这样描写的:

西把拉亚系俄国的一个统领,近镇守在西伯利亚地方,充当标统。一见茶花之后,便身不由己的尽力奉承。(483)

通过上述两段话可想见查花对俄国人的吸引力非同一般。值得注意是,查花之所以会讨俄国人的欢心,不在于她长得美,而在于她懂俄语,并聪明地将中国的曲子转化成了俄国语言。在第一段中有两句话 “方晓中华开进化,原来女界极文明”(482),就很好地概括了俄国人欣赏查花的原因。事实上,这两句也传递出一个很重要的信息——中国的女学,甚至可以说更多的改革,迫切地需要西方人的承认。换句话说,只有被西方人承认了,中国的一众的改革才算有成效。在评话中,俄国人的这句话就如同一份证词,在俄国,甚至可以把它扩展到更多的对中国存在偏见的西方国家中,用以证明中国的进步。因为改革者们也清楚,如果这句话换成中国人自己来说,是没有用的。夏晓虹老师在《晚清女性与近代社会》第一章中曾详细地叙述了“经正女学”的创建过程,其中提到经元善先生为了创办这所女学堂做了充分的宣传,并且举办了一次盛大的宴会,宴请了包括西班牙、瑞典两国领事夫人在内的中西女士122人。[4]根据书中所说,这个宴集的目的为“专为讲求女学,师范西法,开风气之先,并非如优婆夷等设筵以图香积也”[5]实际上邀请西方女宾,特别是如西班牙、瑞典的领事夫人,就在于见证中国“开风气之先”。清代末年,在西方的多重侵略的袭击和影响下,中国开始了由闭关锁国到趋向开放、纳新迎知的艰难旅程。早在19世纪60年代,清政府以及一众官员就掀起了一场持续30年之久的社会革新运动,这场革新从军事、自然科技等方面开始,然后渐渐扩展到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从技术到制度再到文化,中国无一不学习西方,自然改革的成功与否不可避免地需要参照西方的标准,并且中国改革的目的在于救亡图存,在于能够和西方抗衡,那么当西方人亲口承认“中华开进化”的时候,这个改革才具备了实际的意义。反映在福州评话中,就是俄国人对于查花这样受过教育、富有智慧的女子的着迷和赞美。

同时,从宣传女性独立的这一个角度来说,俄国作为当时侵略中国的八国之一,在中国人的眼中自然也具有比较高的地位,得到俄国人的赞赏,说明兴女学这个举动是有意义的、有益处的,是值得被注重的。所以,从这个方面来说,这也是创作中的一种宣传策略。

还有一点值得注意的是,关于“窃图报国”这个情节,《二十世纪新茶花》中的辛瑶琴采用的是色诱,并招致了陈少美的误会,而到了福州评话中,这个情节被取消了,取而代之的是查花无意间在书中发现了作战地图,向西把拉亚谎称要借书将地图偷了出来。有学者将这个情节的改动解释为对“贞洁”的重提,笔者是同意的,就如之前笔者所说这是男性知识分子的一种迷惑和动摇。但是除此之外,它可能还包含了另一种更为重要的意义。刘健芝在《恐惧、暴力、家国、女人》一文中说道:“一个女人被‘外人’ 强奸之所以被视为污辱了,不仅个人的名誉,还有全家族、社群以至国家的名誉,也是由特定的政治和道德社会界定的。斯碧华(Cayatir Spivak)指出,‘女人’成为一个‘概念—隐喻’(concept——metaphor)。作为工具,造就男人社群的团结,既是男人的‘领土’,又是社群内权力的行使方式。群身份由女人的纯洁和贞节来构造和凝聚……女人具体的身体和抽象的喻念,提供了关键的钥匙,昭示民族主义的家国观念如 何维持同一性又同时压制内部歧异。当两阵敌对冲突时,争相糟蹋和强奸对方的女人,成为征服、凌辱对方男人社群的主要象征和关于社群的具体想像。”[6]如果从这个角度来解读,那么色诱的情节被去除掉就变得理所当然。如果查花如辛瑶琴一般屈身于敌营,那么评话中一众对于查花出色的描写都失去了意义。女性的身体被外人占领,意味着在对抗中战败,而想要通过改革取得对方认可的愿望就落空了。因此,查花只能用自己的才华和智慧去征服俄国人,这才是福州评话创作的意义所在。

注解【Notes】

① 王泛森等:《俗文学丛刊》第四辑《说唱类福州评话》第382册,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新文丰出版股份有限公司2004年版,第465页。以下引用只在文中标明页码,不再一一做注。

引用作品【Works Cited】

[1]赵稀方:《茶花女在晚清的二度改写》,载《北方论丛》2012年第5期,第37页。

[2]夏晓虹:《晚清女性与近代中国》,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第4页。

[3]王美秀:《西学东渐影响下的中国近代妇女运动》,载《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5年第4期,第107页。

[4]夏晓虹:《晚清女性与近代中国》,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第14页。

[5]夏晓虹:《晚清女性与近代中国》,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第15页。

[6]刘健芝:《恐俱、暴力、家国、女人》,载《读书》,1999年第3期,第5-6页。

Title: The Fourth Rewriting of La Traviata in China

Author: Peng Sijin is from School of Chinese and Literature, Shanghai University. Her major is Comparative Literature and World Literature.

According to Fu Zhou Ping Hua, La Traviata changed from dependent to independent, from sick and weak to strong and healthy. The author rewrote the original work to a story broadcasting women independence and freedom of marriage. In addition, there were stories about Russians in Fu Zhou Ping Hua. It showed that China needed Westerns to prove whether its revolution was successful or not and China regarded Westerns' opinions as authority to achieve the purpose of broadcasting in the end of Ming Dynasty and the beginning of Qing Dynasty.

La Traviata Fu Zhou Ping Hua New La Traviata

彭思锦,上海大学文学院,研究方向为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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