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宗
美国对华威慑与胁迫及中国应对*
张文宗
威慑与胁迫是两种不同的战略,后者比前者更具进攻性。“亚太再平衡”战略是奥巴马政府重要的“外交遗产”。在实施该战略的过程中,在钓鱼岛、南海、网络安全、朝核及伊核等问题上,美国对中国实施了军事威慑及非武力性胁迫。总体看,这些手段尚属轻度强制,与近年美国对俄罗斯、叙利亚、朝鲜和伊朗的严厉经济制裁和外交孤立有显著区别。在中美存在重大分歧的领域,两国的战略回旋余地在缩小。未来如果美国对华加码威慑和胁迫,中国可以更积极有效地应对,但中美构建新型大国关系的难度将增加。
美国 亚太再平衡战略 威慑 胁迫
[作者介绍] 张文宗,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美国所政治研究室主任、副研究员,主要从事中美关系和美国政治研究。
中国崛起和美国实施“亚太再平衡”战略,已经改变和正在改变着中美关系的内涵。随着中美地缘政治竞争加剧,威慑、威逼、胁迫、胁迫外交等冷战期间的流行语言和冷战后美国对一些中小国家的政策手段,日益出现在中美两国的战略叙事中。在钓鱼岛、南海、网络安全和防扩散等议题上,奥巴马政府频繁对华实施威慑和胁迫,对华政策的主动性、强制性和进攻性增强。在一些热点问题上,中美两国的政策回旋余地均在缩小。未来如果特朗普政府采取共和党传统的国防鹰派政策,美国对华升级强制手段和中国提升反制力度的可能性都会上升。
威慑(deterrence)和威逼(compellence)是两种战略,其中威慑指通过威胁使用武力,吓阻对手不要做某事,威逼则是通过武力威胁迫使对手做某事或停止做某事。从时间点上看,在对手采取行动前发出威胁是威慑,在对手采取行动后发出威胁是威逼。*Thomas C. Schelling, The Strategy of Conflict,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60, p.195.从性质上看,威慑有一定消极性和被动性,而威逼则具有较强的主动性和进攻性。*Thomas C. Schelling, Arms and Influence, Yale University Press,1966, pp.69~72; Alexander L. George and William Simons, The Limits of Coercive Diplomacy, Westview Press, second revised edition, 1994; Lawrence Freedman ed., Strategic Coercive: Concepts and Cases, 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98, 转引自陈东晓:“对后冷战时期美国胁迫外交的一种理论分析”,载沈丁立、任晓主编:《现实主义与美国外交政策》,上海三联书店,2004年,第183~188页。威逼又分为胁迫外交(coercive diplomacy,又称为强制外交)和讹诈(blackmail),其中前者是迫使对手停止或取消(stop and/or undo)已经开始和实施的行动,后者则是逼迫对手发起或实施一个新行动。*结合亚历山大·乔治和罗伯特·阿特的研究,胁迫外交可细分为四种类型:一是迫使对手在尚未完成目标的情况下停止正在开展的行动;二是迫使对手取消某项已采取的行动;三是迫使对手在政府和政权方面做出改变;四是迫使对手不要重复它已经采取的行动。参见钱春泰:“美国与强制外交理论”,《美国研究》,2006年第3期,第51页;刘欣:“强制外交概念与手段小议”,《国际研究参考》,2016年第6期,第9~10页。相较而言,讹诈又比胁迫外交更有进攻性。西方国际关系理论认为,胁迫外交与军事密不可分,威胁使用武力或使用有限武力是胁迫的必备手段,其他手段还包括经济制裁、外交孤立等非武力性胁迫,以及说服、有条件和解等非胁迫性手段。*刘欣:“强制外交概念与手段小议”,《国际研究参考》,2016年第6期,第10~12页。
威慑和胁迫在国际关系中屡见不鲜,现代意义上的胁迫外交是冷战的产物。与通过武力击败对手及迫使对手屈服相比,成功的胁迫能够以较低成本实现政策目标,因而“非常具有吸引力”。1962年古巴导弹危机期间,美国肯尼迪政府通过威慑和胁迫相结合的战争边缘政策,迫使苏联撤回了部署在古巴的导弹。1994年海地危机期间,通过小规模入侵行动,美国兵不血刃地迫使海地军政府放弃政权。美国是二战后实施胁迫外交最频繁的国家,但做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绝非易事。美国战略家罗伯特·阿特表示,除非决策者做好使用武力或解套的准备,否则不要轻易发起胁迫外交。一旦失败,决策者将面临是战争还是后退的艰难抉择:选择后退不仅丢面子,还削弱今后讨价还价的能力,而选择动武则代价惨重。*Robert Art and Patrick Cronin, ed., The United States and Coercive Diplomacy, United States Institute of Peace Press, 2003, p.7.冷战后期及冷战结束后,针对一些敌对的中等强国或小国,美国自恃有能力胁迫对手屈服,但其发起的胁迫外交失败多于成功。*美国学者总结了1990~2003年美国实施胁迫外交的8个案例,认为成功率仅20%左右。如1990~1991年海湾战争前,美国未能胁迫伊拉克军队撤出科威特;1998~1999年,美国和北约也未能胁迫塞尔维亚军队退出科索沃,而是通过持续的空袭达到目的。See Robert Art and Patrick Cronin, ed., The United States and Coercive Diplomacy, United States Institute of Peace Press, 2003.
随着全球化发展和国际经济相互依赖的增强,美国发动大规模战争的意愿降低。阿富汗战争和伊拉克战争期间,美国耗资巨大却未能实现最终的军事和政治目标,再次证明征服性和占领性战争的困境。同时,技术扩散使更多国家掌握了精确制导、巡航导弹等先进的军事技术和武器装备,陆权大国在与海权大国的博弈中至少在近海具备了相当的主动权,进一步遏制了美国发动大规模战争的意愿。奥巴马总统执政期间,面对金融危机的冲击和国内厌战情绪的高涨,对战争的态度更为谨慎,明确降低了武力在实现国家政策目标中的作用。在奥巴马总统第一任期担任国务卿的希拉里·克林顿提出和推动的“巧实力”外交,即力图在不直接动武的情况下,综合运用经济、军事、文化、网络等工具“重振美国的实力和影响力”。被称为“不做蠢事”的奥巴马主义,一个重要特征是更积极地使用军事威慑和非武力性胁迫维持美国的霸权地位。*参见 Jeffery Goldberg, “The Obama Doctrine”, April 2016,http://www.theatlantic.com/magazine/archive/2016/04/the-obama-doctrine/471525/.(上网时间:2016年8月15日).兰德公司的一篇报告认为,相较于硬实力和软实力,“胁迫力”(the power to coerce),即在不使用武力的情况下应对敌手的战略应该而且正受到更大重视。该报告认为,在使用武力的成本太高,中国和俄罗斯都在使用胁迫手段的情况下,美国应该充分利用在金融、贸易、网络、外交等领域的优势,更频繁地使用经济制裁、外交孤立、支持对象国反对派、网络攻击等手段,维护美国国家利益。*参见 David C. Gompert and Hans Binnendijk, The Power to Coerce: Counting Adversaries Without Going to War, Rand Corporation, 2016, pp.2~9; pp.35~38, http://www.rand.org/content/dam/rand/pubs/research_reports/RR1000/RR1000/RAND_RR1000.pdf.(上网时间:2016年8月20日)在实施“亚太再平衡”战略的过程中,美国官方和学者在指责中国对日本和菲律宾等邻国实施胁迫的同时,认为美国也在对中国实施威慑和胁迫。*参见 David Lampton, “ The US and China: Sliding from Engagement to Coercive Diplomacy”, August 4, 2014, https://www.csis.org/analysis/pacnet-63-us-and-china-sliding-engagement-coercive-diplomacy; Bonnie Glaser, “China’s Coercive Economic Diplomacy”, July 25, 2012, http://thediplomat.com/2012/07/chinas-coercive-economic-diplomacy/; Ben Connable, Jason H. Campbell and Dan Madden, Stretching and Exploiting Thresholds for High-Order War: How Russia, China, and Iran Are Eroding American Influence Using Time-Tested Measures Short of War, RAND Corporation, 2016, pp.17-23, http://www.rand.org/content/dam/rand/pubs/research_reports/RR1000/RR1003/RAND_RR1003.pdf.(上网时间:2016年8月20日)
冷战期间和冷战后,威慑与胁迫是美国对华战略的重要内容。美国在朝鲜战争期间对中国的核讹诈、1996年台海危机期间派遣两个航母战斗群试图迫使中国停止威慑“台独”势力等,则是胁迫战略的典型运用。奥巴马政府没有对华实施以武力威胁为核心的胁迫外交,而是使用了军事威慑和非武力性胁迫,主要表现在一些热点问题上对华外交孤立和经济制裁。
第一,美国在钓鱼岛、南海防空识别区和黄岩岛等问题上对华实施了军事威慑。军事威慑是冷战后美国对华防范政策的一部分。奥巴马政府的对华威慑,主要针对中国强势维护领土主权的行为。日本宣布对钓鱼岛的所谓“国有化”后,为威慑中国不要在钓鱼岛采取军事行动或其他控制钓鱼岛的举措,包括奥巴马总统、克里国务卿在内的美国政府高官多次表示,《美日安保条约》第五条适用于“日本拥有施政权的所有地方,包括钓鱼岛”。针对中国可能划设南海防空识别区(ADIZ)的传闻,时任白宫国安会亚洲事务高级主任的麦艾文称,美国不接受也不承认中国所设立的(东海)ADIZ,中国设立新的ADIZ将是“挑衅且破坏稳定的行为”,“将导致美国改变在区域的军事部署”。*“U.S. ‘Could Change Military Posture’ if China Sets up Second ADIZ”, Feb. 1, 2014, http://www.japantimes.co.jp/news/2014/02/01/national/u-s-could-change-military-posture-if-china-sets-up-second-adiz/#.V4CTdUt961s.(上网时间:2016年8月10日)麦艾文并未明言威胁动武,但“改变军事部署”构成一种模糊威慑。南海仲裁案结果出来之前,为威慑中国不对菲律宾采取“报复”措施,如划设南海ADIZ、在黄岩岛进行陆域吹填、划定南沙岛礁的领海基线或专属经济区等,美军派两个航母战斗群在西太平洋地区活动,数艘舰艇在黄岩岛和中国所控制的南沙岛礁14~20海里范围内巡逻。美国防长卡特威胁称,一旦中国在黄岩岛有所行动,美国和地区其他国家将采取应对行动,这“不仅将导致局势紧张,还会使中国孤立”。*Ashton Carter, “Meeting Asia’s Complex Security Challenges: Q&A”, June 4, 2016, http://www.iiss.org/en/events/shangri%20la%20dialogue/archive/shangri-la-dialogue-2016-4a4b/plenary1-ab09/carter-qa-2e98; Bill Gertz, “Pentagon Warns of Conflict Over Chinese Buildup on Disputed Island”, April 29, 2016, http://freebeacon.com/national-security/pentagon-warns-conflict-chinese-buildup-disputed-island/.(上网时间:2016年8月20日)战略与国际问题研究中心(CSIS)专家葛莱仪则呼吁对中国划设“红线”,将黄岩岛纳入《美菲共同防御条约》的适用范围。*Simon Denyer, “Storm Clouds Gather over South China Sea ahead of Key U.N. Ruling”, April 27, 2016, 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world/storm-clouds-gather-over-south-china-sea-ahead-of-key-un-ruling/2016/04/27/fd5d1c7b-d425-4567-b225-921c7ee1ffba_story.html.(上网时间:2016年8月25日)
第二,美国对中国在南海的石油勘探和陆域吹填实施了外交压力和军事胁迫。为阻止中国正在开展的行动,即迫使中国“停止相关行为”,美国不仅发出了胁迫的威胁,还使用了胁迫手段。对“海洋石油981”钻井平台实施的“中建南”项目,美国负责东亚和太平洋事务的助理国务卿拉塞尔称,各国应通过协议“自愿冻结”此类“挑衅性行为”;美国参议院通过第412号决议案,敦促中国立即将钻井平台和护航船只“撤离”南海海域,“恢复南海原状”等。*决议案同时称,上述决议不应被解释为宣战或授权动武。参见 “S.Res.412 - A Resolution Reaffirming the Strong Support of the United States Government for Freedom of Navigation and other Internationally Lawful Uses of Sea and Airspace in the Asia-Pacific Region, and for the Peaceful Diplomatic Resolution of Outstanding Territorial and Maritime Claims and Disputes”,113th Congress (2013-2014), https://www.congress.gov/bill/113th-congress/senate-resolution/412.(上网时间:2016年9月10日)针对中国对所控南沙岛礁的陆域吹填,美国负责东亚和太平洋事务的助理国务卿帮办迈克尔·福克斯提出“三冻结”建议,即各方不再“夺取岛礁与设立前哨站、改变地形地貌现状、限制针对他国的单边行动”;*Michael Fuchs, “Remarks at Fourth Annual South China Sea Conference”, July 11, 2014, http://www.state.gov/p/eap/rls/rm/2014/07/229129.htm.(上网时间:2016年9月10日)防长卡特敦促相关声索国“立即并永久中止”填海造地活动;*“Secretary of Defense Speech, As Delivered by Secretary of Defense Ash Carter”, Joint Base Pearl Harbor, Hawaii, May 27, 2015, http://www.defense.gov/News/Speeches/Speech-View/Article/606675/us-pacific-command-change-of-command .(上网时间:2016年9月20日)国务院副发言人马克·托纳则提出“三停止”,即停止“填海造地、新建工程、对前哨地点的进一步军事化”。*Mark C. Toner, “Daily Press Briefing”, August 6, 2015,http://www.state.gov/r/pa/prs/dpb/2015/08/245764.htm.(上网时间:2016年9月20日)在实施胁迫的过程中,美国采取了三种手段。一是单边外交施压。除对中国提出明确要求外,美国官员,包括国家安全事务助理赖斯、国务卿克里、时任防长哈格尔和参联会主席登普西、国务院和国防部发言人等,对中国维权活动使用的语言均是攻击性和贬损性的。如称中国的举动有“挑衅性”,“无助地区和平与稳定”,美国对此“严重担忧”,且反对“任何国家用恫吓、胁迫或威胁动武”等手段推进自身主张。二是试图利用小集团或多边场合孤立中国。美国推动七国集团发表声明,强烈反对任何一方试图“单方面以恫吓、胁迫或动武手段坚持其领土或海洋权益声索”;*“G7 Foreign Ministers’ Statement on Maritime Security”, April 11, 2016, Hiroshima, Japan, http://www.mofa.go.jp/files/000147444.pdf(上网时间:2016年9月12日)美日澳三国防长对中国在南海的填海造地“严重关切”。*“Japan-U.S.-Australia Defense Ministers Meeting Joint Statement”, May 30, 2015, http://www.defense.gov/News/News-Releases/News-Release-View/Article/605538/japan-us-australia-defense-ministers-meeting-joint-statement.(上网时间:2016年9月20日)美国防长卡特还利用第15届香格里拉对话会污蔑中国筑起“自我孤立的长城”,试图占据道德制高点、拉拢地区国家孤立中国。三是实施军事胁迫。美国军舰、轰炸机以所谓“航行自由”或“误闯”为由,进入中国相关岛礁12海里,试图以炫耀武力、严重破坏地区和平稳定的“胁迫行动”挑战中国的主权和专属性管辖权。
第三,美国在网络安全和防扩散问题上对华实施了有限的经济制裁并威胁升级制裁。“斯诺登事件”表明,美国具有全球首屈一指的强大情报侦察和搜集能力,对别国政治、经济和军事情报的窥探无出其右。但在美国看来,中国“通过政府支持的网络行动”窃取美国公司的商业秘密和知识产权,不属于传统情报活动且“必须停止”。为迫使中国接受美方要求,美国先后对华采取了外交施压、司法起诉和经济胁迫。为提高经济胁迫的可信性,美国小试牛刀,2015年1月以朝鲜对索尼影业发动网络入侵为由,对朝鲜实施了新制裁。2015年4月,奥巴马签署行政令,称一旦美国重要基础设施和计算机系统遭到网络攻击导致严重损失,总统将宣布国家进入“紧急事态”,授权对其他国家的个人及组织实施制裁。同年9月,美国官方释放了准备制裁“参与窃取商业机密”的中国个人和实体的信号,以迫使中国“停止其涉嫌从事的、通过网络从美国机构窃取商业和经济情报的活动”。*Ellen Nakashima, “U.S. Developing Sanctions against China over Cyber Thefts”, August 30, 2015, 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world/national-security/administration-developing-sanctions-against-china-over-cyberespionage/2015/08/30/9b2910aa-480b-11e5-8ab4-c73967a143d3_story.html; Tal Kopan, “President Obama Talks Tough on China Cyber Sanctions ahead of State Visit”, http://edition.cnn.com/2015/09/16/politics/president-obama-china-white-house-sanctions/index.html.(上网时间:2016年10月10日)在防扩散问题上,为强化对伊制裁促其重返谈判桌,奥巴马政府一方面凭借国内法先后制裁了珠海振戎、昆仑银行等中国公司,一方面劝说沙特等国提高对华石油出口,并通过给予中国豁免的方式诱压中国予以配合。2016年1月6日和2月7日朝鲜分别进行第四次核试验及发射“光明星4号”卫星后,奥巴马总统2月18日签署了对朝鲜更严厉制裁的法案,其包含的“二级制裁”条款主要针对与朝鲜有大量钢铁、煤炭和矿石贸易的中国企业,目的是迫使中国同意加大对朝制裁。*“H.R. 757: North Korea Sanctions and Policy Enhancement Act of 2016”, https://www.govtrack.us/congress/bills/114/hr757/text/enr; Michael Gershberg and Fried Frank, “U.S. Enacts North Korea Sanctions Legislation”, http://www.friedfrank.com/siteFiles/Publications/WorldECR_Gershberg_March2016.pdf; Geoff Dyer and Charles Clover, “US and China agree North Korea sanctions”, Feb.25,2016, https://www.ft.com/content/67b8c012-dba9-11e5-98fd-06d75973fe09.(上网时间:2016年10月10日)美韩还决定推动在驻韩美军基地部署“萨德”系统事宜,以增加对华战略压力。
美国对华强制行为的增多,是中美关系趋于紧张的表现。回顾奥巴马政府的对华政策,“亚太再平衡”战略的出台是个关键节点。该政策触发了钓鱼岛问题和南海问题的升级,迫使中国在能力增强的基础上升级维权行动,而相关行为又招致美国的强势应对。另外,从中美在网络和伊核等问题上的博弈看,美国对华强势政策并未局限在地缘政治领域。当前,美国候任总统特朗普尚在组建执政团队,其外交安全战略及对华政策大方向尚未可知。不过,通过特朗普本人及其政策顾问的言论,大致可看出几分端倪。从个人层面看,特朗普崇尚实力,没有表现出强烈的对外输出美式意识形态和价值观的倾向,其世界观更接近现实主义。从其团队看,特朗普的“圈内人”信奉“以实力求和平”,批评奥巴马政府的“亚太再平衡”战略过于软弱,支持增加军费以建设更强大海军。*Peter Navarro and Alexander Gray, “Donald Trump’s Peace Through Strength Vision for the Asia-Pacific?”, Nov.7, 2016, http://foreignpolicy.com/2016/11/07/donald-trumps-peace-through-strength-vision-for-the-asia-pacific/.(上网时间:2016年11月20日)从党派背景看,特朗普虽非传统的共和党人,但作为共和党总统,将在相当程度上被该党青睐军工集团和鹰派国防政策的传统所塑造。*参见 “Restoring the American Dream”, Republican Platform 2016, https://prod-cdn-static.gop.com/media/documents/DRAFT_12_FINAL[1]-ben_1468872234.pdf.(上网时间:2016年11月20日)从未来对外战略重心看,特朗普严厉打击“伊斯兰国”,敦促日本、韩国等盟友承担更大防务责任,修复美俄关系等思维,并不意味着美国会放松在亚太的战略投入。鉴于美国打压崛起国的战略传统、共和党军事鹰派色彩、特朗普经济上对中国的强硬等,美国在对华政策上将维持或者至少不会减少对威慑和胁迫战略的运用。
美国的国家安全战略、国防战略和军事战略报告,将朝鲜、伊朗、“伊斯兰国”、俄罗斯和中国视为五大挑战。对于这些美国眼中的威胁和挑战,奥巴马政府采取了从使用武力、威慑到胁迫的政策。美国对“伊斯兰国”持续进行军事打击,对叙利亚政府实施了胁迫外交,对俄罗斯使用了军事威慑和非武力性胁迫手段,对朝鲜加大了胁迫力度,对伊朗则实施了胁迫与谈判相结合的战略。综合美国政府和战略界主流的评估,美国对伊朗的政策较成功,因为制裁和外交压力是促使伊朗经济恶化、领导层生变及伊核协议最终签订的重要原因。*Hassan Hakimian and Toni Johnson, “ How Sanctions Affect Iran’s Economy”, May 23, 2012, http://www.cfr.org/iran/sanctions-affect-irans-economy/p28329; Kenneth Katzman, “Iran Sanctions”,May 18, 2016, https://fas.org/sgp/crs/mideast/RS20871.pdf(上网时间:2016年10月10日);Zachary K. Goldman and Elizabeth Rosenberg, American Economic Power & The New Face of Financial Warfare, Center for a New American Security, June 2016, pp.5-6, https://s3.amazonaws.com/files.cnas.org/documents/CNAS_Economic_Statecraft_061115_v02.pdf.(上网时间:2016年10月10日)对叙利亚的胁迫外交看法两极,一些人认为奥巴马政府在叙利亚政府“跨过红线”后未采取军事行动,严重损害了美国的声誉。另外一些人认为美国的军事压力和俄罗斯的提议最终移除了叙利亚1300吨化武,取得了军事打击未必能取得的效果。*Pamela Engel, “Former US Defense Secretary: Obama Hurt US Credibility When He Backed down from His Red Line on Syria”, Jan. 26, 2016, http://www.businessinsider.com/robert-gates-syria-red-line-obama-2016-1; Derek Dhollet, “Obama’s Red Line, Revisited”, July 19, 2016, http://www.politico.com/magazine/story/2016/07/obama-syria-foreign-policy-red-line-revisited-214059.(上网时间:2016年10月15日)乌克兰危机爆发后,在俄罗斯“吞并”克里米亚过程中,美国没有发出军事威慑和军事胁迫,而是发起外交孤立和经济制裁。奥巴马政府认为,美欧的压力虽未能阻止俄罗斯向乌克兰“分裂分子”提供军事支持,但慑止了俄进一步的“侵略”,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普京的战略考量,并削弱了俄罗斯经济实力和军事潜力。*“Remarks by Celeste Wallander, Special Assistant to the President and Senior Director for Russia and Central Asia on U.S. Policy”, June 26, 2015, https://www.whitehouse.gov/the-press-office/2015/06/26/remarks-celeste-wallander-special-assistant-president-and-seniorcy on Russia.(上网时间:2016年10月20日)对朝鲜的胁迫效果与对俄类似,虽未能迫使朝鲜冻结核计划或放弃核武,但削弱了朝鲜并使其更孤立。
至于美国对华威慑的效果,中美可以而且一定会有不同评估。威慑效果难以衡量,在于威慑的目标是慑止对方没有从事的行为。威慑发起方可以认为成功地吓阻了对方,而目标方则可以称原本就无意开展某项行动。例如,美国可以认为,中国迄今没有划设南海ADIZ或在黄岩岛填海造地,是自己实施威慑的结果。中国完全可以不理会美国的说辞,声称做与不做、何时做均是中国主权范围内的事,不受美国影响。中国外交部发言人称,中国会根据空中安全受威胁的程度决定是否划设南海ADIZ。*“2016年2月26日外交部发言人洪磊主持例行记者会”,http://www.fmprc.gov.cn/web/fyrbt_673021/jzhsl_673025/t1343501.shtml.(上网时间:2016年10月25日)至于在南沙岛礁部署防御性武器、宣布相关岛礁的领海、毗连区和专属经济区等问题,中国都会坚持以我为主、于我有利的原则。可以说,威慑的特征有利于双方保住面子,达成某种程度的战术稳定,虽然这种稳定是临时和脆弱的。
美国对华胁迫,涉及胁迫目标的选择、双方实力和意志的较量、退出和解套战略等,评估更难。这其中涉及几个问题。
第一,建立因果关系困难的问题。只有胁迫方发出的要求和最终结果之间有直接因果联系,胁迫才算有效,但建立这一联系并不容易。例如,在“海洋石油981”南海勘探问题上,中国外交部7月16日证实“中建南”项目“完成作业”,这离美国参议院通过决议,要求中国撤走钻井平台仅过去6天。美国可以认为施压奏效,中国则表示在台风多发季节之前完成作业,已“按计划顺利取全取准了相关地质数据资料”。*“‘海洋石油981’钻井平台顺利高效完成西沙中建岛附近海域作业”,2014年7月15日,http://news.xinhuanet.com/fortune/2014-07/15/c_126757221.htm.(上网时间:2016年12月1日)另外,越南的行为增加了评估的复杂性。在网络安全问题上,美国发出制裁威胁与中美达成共同打击网络犯罪的共识相隔十余天。美国一些学者认为胁迫起到效果,美国网络安全公司的报告也称,来自中国的网络攻击自双方达成协议后大幅下降。*Scott Warren Harold, “The U.S.-China Cyber Agreement: A Good First Step”, http://www.rand.org/blog/2016/08/the-us-china-cyber-agreement-a-good-first-step.html;Adam Segal, “What’s the Future of Chinese Hacking?”, July 30, 2016, https://motherboard.vice.com/read/future-of-chinese-hacking.(上网时间:2016年8月10日)不过中国可以认为,中国长期以来就反对网络攻击和网络商业窃密,自己也一直是网络攻击的受害者,推动构建合作共赢的中美网络安全执法合作机制符合两国的共同利益。中国2011年和2012年曾减少从伊朗的石油进口,2016年3月2日支持联合国安理会通过2270号决议,对朝鲜实施了“史上最严厉制裁”,但中国的决定是基于防扩散责任、稳定中东和朝鲜半岛局势、稳定中美关系等多种因素,很难说美国的“二级制裁”在其中发挥了关键作用。
第二,胁迫的能力、意图和意志问题。与胁迫能力相比,博弈方意志的较量、对胁迫后果的评估影响着双方的行为。在对南海所控岛礁的陆域吹填过程中,中国没有理会美国要求停止施工的要求。施工过程中,美国派侦察机进行了挑衅性的抵近侦察和骚扰,但没有发出动武威胁,美方舰机也没有对中国作业船只实施拦截和冲撞。美军太平洋司令部司令哈里斯2016年2月在五角大楼表示,以武力阻止中国填海造地和实施军事化并非美国的首选措施,“美军能把某件事做得很好,但我认为你不会鼓励我们以那样的方式去阻止中国。但使用军力是总统掌握的各种选项之一。”*“Department of Defense Press Briefing by Adm. Harris in the Pentagon Briefing Room”, Feb. 25, 2016, http://www.defense.gov/News/Transcripts/Transcript-View/Article/673426/department-of-defense-press-briefing-by-adm-harris-in-the-pentagon-briefing-room.(上网时间:2016年10月20日)美国可能认识到,一旦采取过激措施,必将触发中美军事对峙甚至冲突,而这是现阶段美国不愿看到的。笔者接触到的一位美国战略家坦言,除非做好与中国冲突的准备,美国没有能力阻止中国。实际上,在自己的领土上施工,中国有比美国更坚定的意志,一旦发生军事对峙,中国退让的可能性极低。而一旦美国实施了胁迫外交又败下阵来,美国的信誉就将蒙羞。在实际操作中,美国实施了所谓的“成本增加”战略,即通过对中国维权行为的频繁曝光、强化与盟友和伙伴的军事合作、推动东盟对华施压等,试图让中国在外交和战略上付出更大代价。*Patrick M. Cronin, “Countering China’s Maritime Coercion: How to Impose Costs on Coercion, Deter Intimidation, and Offset Unilateral Changes to the Status Quo”, Feb. 27, 2015, http://thediplomat.com/2015/02/countering-chinas-maritime-coercion/; 赵明昊:“美国在南海问题上对华制衡的政策动向”,《现代国际关系》,2016年第1期,第33~34页。
第三,双方外交资源的利用问题。博弈方均需要壮大自己的朋友圈,以在实力、道德、政治和外交上占据优势,争取主动。在南海问题上,美国除依赖日、菲、澳等盟国外,还积极拉拢东盟和印度,同时利用七国集团和欧盟发声。中国则从俄罗斯、巴基斯坦、非洲国家寻求支持,并利用上合组织发声。这在南海问题是双边解决还是多边解决,是通过仲裁解决还是谈判解决等方面表现突出。在外交孤立与反孤立的斗争中,第三方提供何种支持、支持的力度和持久性等,都会影响胁迫效果。在与中国国家领导人会晤期间,一些国家的领导人表态支持中国在南海问题上的立场。*例如,在中国和塞尔维亚签署的声明中,中塞双方一致认为,在南海问题上,应根据双边协议和《南海各方行为宣言》的规定,由直接当事方通过友好磋商和谈判,和平解决领土和海洋争议问题。参见:“中华人民共和国和塞尔维亚共和国关于建立全面战略伙伴关系的联合声明”,2016年6月19日,http://www.fmprc.gov.cn/web/zyxw/t1373365.shtml.(上网时间:2016年9月10日)这显示如同对待台湾问题一样,中国愿意付出政治和外交资源争取国际社会的广泛支持,显示了维护主权的坚定决心。支持美国立场的国家外交表态是一回事,会否在局势升级后给予美国行动上的支持是另一回事。即使这些国家为美国提供行动上的支持,能否长期持续也存在疑问。
总体来看,美国对华胁迫的力度,不及美国对俄罗斯、伊朗和朝鲜的胁迫力度。迄今美国没有对中国实施规模较大、措施严厉的经济制裁,这与中美关系竞争与合作交织及中国应对胁迫的能力有关。中美经济深度相互依赖,一方实施大规模制裁,必将遭到另一方的严厉报复。面临“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前景,美国在动用制裁工具上选择了谨慎。在南海等问题上,中国作为安理会常任理事国和发展中大国,作为合理、合法维护国家主权的政治实体,有强大的资源和坚定的意志应对和化解美国的压力。中国的朋友圈庞大,尤其是努力与东盟构建命运共同体,与俄罗斯、中亚国家及广大发展中国家政治立场相近,这使中国在与美国的法律战、舆论战和外交战上并非总是处于下风。
随着中美结构性矛盾的深化,尤其是地缘政治矛盾的进一步凸显,两国战略回旋余地都在缩小。当前的东亚,朝鲜顽固推动核武的实战化逼近美国的“红线”、美韩决意部署严重损害中国战略安全的“萨德”系统、台湾地区领导人蔡英文拒不承认“九二共识”、日本安倍政府持续推动以中国为主要对手的战略、美军舰机频繁进入中国岛礁的领海等,预示着中美可能面临更多的“近身博弈”。对于美国加码的威慑和胁迫,中国既可以韬光养晦、忍辱负重,以待时日,也可以运用底线思维与美国针锋相对,以斗争维护利益。
第一,中国需要在维护领土和主权完整上展现坚定意志,但可以后发制人。在台湾、钓鱼岛、南海等事关中国主权和领土完整的问题上,中美博弈在能力和意志两个层面展开。在中美能力差距仍然很大的情况下,意志较量更为重要。中国的战略意志越坚定,美国对华实施威慑和胁迫时就会更谨慎。如果美国政府更宽泛地解释《与台湾关系法》,并以对台“六项保证”为准绳大幅提升美台政治和安全关系,*Peter Navarro, “America Can’t Dump Taiwan”, July 19, 2016, http://nationalinterest.org/feature/america-cant-dump-taiwan-17040.(上网时间:2016年11月25日)促使蔡英文在“台独”道路上越走越远,中国需要援引《反分裂国家法》展开具体行动,以震慑美台。如果日本安倍政府在钓鱼岛或发展对台关系上采取严重的挑衅性举措,中国可以不惜测试《美日安保条约》第五条,迫使美国对日施压。维护南海的和平稳定和航道安全符合所有各方的利益,但如果其他声索方和美国大演双簧挑战中国底线,中国可以不惧美国的警告在所控岛礁部署更多的防卫性武器。对于美国的威慑和胁迫,中国要做好承受压力和付出代价的准备,相关的较量不仅关乎主权,更事关中国崛起和在亚太及世界秩序中的地位。
第二,广交朋友,并做好与美国打“外交持久战”的准备。美国两党的一些政策精英视中国为长期的战略竞争对手,这种思维已经影响甚至主导美国对华政策。*“Remarks by Secretary Carter at the U.S. Naval War College, Newport, Rhode Island”, May 25, 2016, http://www.defense.gov/News/Transcripts/Transcript-View/Article/781499/remarks-by-secretary-carter-at-the-us-naval-war-college-newport-rhode-island.(上网时间:2016年7月10日)在东海和南海问题上,中美外交博弈已超出地区层面,越来越在全球舞台上展开。近年来,东盟、七国集团和欧盟已成为美国外交动员的对象。对美国开展多边外交孤立中国的意图和能力,中国要心中有数。为维持在相关议题上的“志愿者联盟”,美国可能通过制造紧张局势凝聚小集团。不过,开展集体胁迫是一个需要持续付出资源的过程,难以持久。中国对此要有耐心,以拖待变,并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击破美国的企图。在强化中俄关系和提升上合组织影响力的同时,中国要致力于做好东盟、欧盟、阿盟和非盟的工作。可以说,中国朋友圈的人气越旺,美国发起对华外交战的动力就越小。
第三,增强反制和报复能力,尤其是在经济领域。如果无需付出成本就可以成功实施胁迫,美国很难进行政策反思并改弦更张。特朗普代表的美国反全球化、反自由贸易力量,未来将不同程度地体现在美国对华经济和外交政策上。经贸在中美关系中的润滑剂或压舱石作用减弱,华尔街、跨国公司等利益集团在美国对华政策中的影响力相对下降,似乎是大势所趋。对于美国极端的贸易保护措施,中国在诉诸世贸组织的同时,要敢于和美国打贸易战。对美国频繁使用经济或金融制裁实现外交目标的政策,中国也需要积极探索反制措施。*Zachary K. Goldman and Elizabeth Rosenberg, American Economic Power & The New Face of Financial Warfare, Center for a New American Security, June 2016, pp.5-6.经济战是双输的游戏,但只有一定规模的经济战才能迫使对方谨慎,并反过来限制经济战的规模。
第四,增强对美国的军事威慑力。美军在钓鱼岛、黄岩岛上对中国的威慑,是以其在亚太前沿部署及盟国军力为支撑的。美国落实“空海一体战”构想、推动“第三次抵消战略”,力图抵消中国反干涉或“反介入”的能力,增强美军威慑力及威慑失败后赢得战争的能力。反制美军威慑的方式,主要靠提升己方威慑力,包括核威慑和常规威慑。在强化中俄战略协作伙伴关系、发挥地缘优势、善用创新技术的同时,中国仍需不断提升陆基洲际弹道导弹和核潜艇的生存力,找到并持续发展自己的战略净优势,以形成核心军事竞争力。*童真:“美第三次‘抵消战略’述评”,《光明日报》,2016年3月2日;郭瑞鹏:“第三次‘抵消战略’的困境,《军事文摘》,2016年第7期,第6页。中国的目标不是与美国开展军备竞赛,而是不断增加美军介入的成本,平衡乃至削弱其威慑力。针对美军维持其安全承诺可信性的言行,中国既可避其锋芒,也可适时针锋相对。如果选择后者,就要更娴熟地运用威慑和危机管理的理论,并借鉴美国的经验与其斗智斗勇。
第五,发展自己,增强国内应对危机的能力以提高战略韧性。大国博弈既在外交,也在国内。激烈博弈常演化为大大小小的危机,谁后院更稳,谁能获得更大的国内支持,谁的胜算就更大。二战结束以来,美国在全球实施了大量威慑和胁迫,在政策协调、力量运用、信息传导、舆论塑造、国内动员等方面经验丰富。在经历30多年的和平后,中国国家安全决策机制、军情部门的能力、社会大众的承受力等既面临考验,也面临重塑的机会。中国政府需要在维护国内稳定上投入更多资源,包括加强对境外非政府组织的管理、更完善开明的民族政策等;民众也需要增强心理承受力,习惯中美关系和中国周边安全环境的新常态。相应地,中国的智库也需要对全球化时代大国的威慑和胁迫战略开展更多研究,为国家提供更多智力支持,以备不时之需。
鉴于中美经济深度相互依赖和非对称的核恐怖平衡,中美爆发大规模冲突的可能性不高,触发激烈的外交战和严厉的经济制裁均是小概率事件。但国际政治充满偶然性和戏剧性,重大的战略变化常以出人意料的方式表现出来。在西太平洋地区,中国维护领土主权完整的意志和美国维持安全承诺的决心均不容低估,因第三方挑起事端引发中美激烈博弈的可能性也不容低估。在涉及主权、荣誉、领导权等问题上,中美都可能做出误判,两国之间军事威慑升级、外交争夺加剧、经济制裁“落地”的风险在上升,且不排除围绕一些重大问题发生军事胁迫的可能性。作为太平洋两岸的两个大国,构建新型大国关系、避免战略碰撞,防止亚太秩序和本已困顿的全球化进程遭受严重冲击,符合中美和地区国家的利益。管控中美分歧和矛盾的一大途径,应是加强战略沟通和建立危机规避机制,以及在博弈中极为谨慎地运用威慑和胁迫。○
(责任编辑:孙茹)
* 本文得到“中美新型大国关系协同创新中心”的支持,在此表示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