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经济的中期展望

基斯·克雷恩（Keith Crane）　珊蒂·娜拉佳（Shanthi Natarajj）等

冯和林/译

俄罗斯经济的中期展望

基斯·克雷恩（Keith Crane）珊蒂·娜拉佳（Shanthi Natarajj）等

冯和林/译

节选自美国智库兰德公司报告 2001166年

本报告对俄罗斯经济的中期前景进行盘点。通过评估2025年之前俄罗斯经济的可能路径，我们试图向美国、欧洲以及俄罗斯的政策制定者与商界领袖报告当前俄罗斯经济和外交政策可能带来的经济影响。

评估1999年以来俄罗斯经济的变化

1999—2008年间，俄罗斯经历了十年的经济高速增长和收入提高，这是俄罗斯历史上经济增长最快的时期之一。俄罗斯经济复苏的标志之一是石油和天然气的出口收益激增。石油、天然气和成品油出口收益从1998年卢布崩盘时280亿美元的低点，增加到2008年的3100亿美元。预计2000—2011年间石油天然气工业的产出占俄罗斯国内生产总值（gross domestic product，以下称GDP）的17%～25%。我们估计，按不变价格美元（constant price dollars）测算，1999—2008年间，石油天然气出口直接或间接产生的增量可能占到俄罗斯GDP增量的46%。尽管石油天然气出口对经济增长举足轻重，但从产出角度看，1999—2008年间，俄罗斯最具活力的经济部门是建筑业、零售和批发贸易，以及交通和通信，而非石油和天然气。市场规律的作用以及私营部门的引入与扩张，大幅改善了资金和其他资源的使用效率。

与美国和欧洲相同，2009年，俄罗斯陷入经济衰退：经济产出下滑了7.9%。尽管2010—2011年时经济出现反弹，但2012—2014年间年均增长率放缓至1.7%，远低于1999—2008年间繁荣时期年均6.9%的增长率。到2012年时，驱动1999年以来经济增长的很多要素已经消失。未就业劳动人口不断涌入市场，失业率从1999年的13.0%下降到2014年的5.5%。1999—2008年间，俄罗斯从挖掘低效资本和对现有生产设施的追加投资中受益匪浅，生产力和终端产品质量得以明显改善。这些措施为经济增长提供了重大驱动力。到2008年时，这些因素的作用逐渐衰竭。2008年以来，投资无法推动经济增长。2009年，俄罗斯固定资产投资总额急剧下滑，直到2012年才恢复到2008年的水平。目前，结构性障碍（如再国有化、损害经济运行的外交政策等）严重影响生产力提升，导致经济增长后继乏力。

导致俄罗斯近期衰退的因素

我们分析了导致俄罗斯近期衰退的6项因素：

1.贸易条件指数（terms of trade，即进出口比价指数）的恶化以及与之相关的实际有效汇率（Real Effective Exchange Rate Index，REER）的贬值；

2.国家加强对经济的控制；

3.腐败；

4.不友善的营商环境；

5.由于制裁及其他因素导致的资金成本提高；

6.不断减少的劳动力人口。

我们估算，原油、成品油、天然气以及大宗商品出口价格的下降导致俄罗斯的贸易条件指数下降了20%。我们进一步估算，这一下降导致全社会消费下降了3.6%，政府消费下降5.2%，长期固定资产投资下降8.7%。参考相关研究就石油价格变化对俄罗斯经济产出影响的测算，我们估计石油价格下降50%将导致GDP下降11%。但是，贸易条件指数急剧下降通常伴随着实际有效汇率的贬值。实际有效汇率是基于货币购买力测算的汇率变化，综合考虑了通货膨胀效应与名义汇率变化。2014年中以来俄罗斯卢布大幅贬值，与此同时，到2015年中，实际有效汇率也下降了28%。我们预计卢布的实际有效汇率下降带动长期GDP增长了6.7%，从而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GDP的下降幅度。

在世界各地，与私有企业相比，国有企业运行效率低、创新性弱、投资回报率偏低。继20世纪90年代快速私有化后，继任的普京政府开始实施国有化（如俄罗斯石油公司兼并尤科斯能源公司的资产）。克里姆林宫向投资者和企业家施压，要求其以低价向国家控制企业转让资产。为评估这些政策的潜在成本，我们对比了2000—2008年与2010—2013年的两个区间的全要素生产率增长率。在持续数年的大规模国有化之后，全要素生产率增长率从前期的年均5.5%下降到后期的年均1.1%。

自沙皇时代以来，俄罗斯经济就受到大规模腐败的侵蚀。俄罗斯的所有腐败指数都表现欠佳，不管是绝对值还是与其他国家的相对值。这种腐败成本巨大。俄罗斯统计机构对腐败的经济成本作出最保守估计：2011年时占GDP的3.5%。俄罗斯的很多独立专家预计腐败成本占到GDP的25%。

与腐败措施形成鲜明对比，普京总统发布总统令，要求俄罗斯联邦政府大幅减少不利于在俄开展经济活动的许可证以及其他管制性干预。此后，俄罗斯在世界银行的“营商便利程度”排名中上升了69位，从2012年的第120名提高到2016年的第51名。

在2013年第三季度至2015年第一季度期间，由于政府资金成本增加75%，从5.8%提高至10.2%，俄罗斯政府承受的俄罗斯主权债务与德国国债之间出现高达4.4%的利差。这是由国际金融制裁等一些列事件导致的：因出口商品价格下跌产生的公司债务风险；因俄罗斯政府政策、尤其是普京总统外交政策的变化产生的在俄境内资产风险。由于美元计价的税收减少以及投资者担忧加剧出现的资本外流，俄罗斯政府的信用可靠性下降。利率高企以及国内外投资者对俄投资兴趣锐减，导致投资规模骤降。

俄罗斯的劳动年龄人群（20～65周岁）逐年减少，预计在未来几十年里还将急剧减少。2012—2025年间，预计俄罗斯的劳动年龄人口将减少12%，参照劳动人口对GDP贡献的测算，这意味着GDP比劳动力保持稳定时下滑7%。

2025年前俄罗斯经济增长的影响

2015年，俄罗斯经济陷入衰退。欧洲复兴开发银行认为，俄罗斯GDP在2015年下滑4.2%后，2016年将进一步下滑1.2%。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俄罗斯经济部也对俄罗斯经济中期前景持清醒的看法。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预测，继2015年经济衰退后，2016年经济会出现稳步反弹，此后几年将保持年均1.5%的增长趋势线，远低于经济繁荣时期年均6.9%的增长率。俄罗斯经济部的看法稍显乐观，其预测在近期衰退后，增长趋势线为2.2%，但该预测的前提是国际油价保持每桶60美元。即便如此，也远低于过去十年的年均增长率。

需要采取哪些措施才能推动俄罗斯经济快速增长？下表显示了在六项因素发生有利变化情形时GDP的潜在增长或增速：（1）世界石油和天然气市场价格的提高，引起俄罗斯贸易条件指数改善以及实际有效汇率反弹；（2）普京的国有化政策停止并积极推动新一轮国有或国家控制企业的私有化，带来的经济增长率加速；（3）腐败减少带来的产出增加；（4）制裁结束后投资增加带来的经济增长率提高；（5）营商环境改善带来的经济增长率加速；（6）超出预期的人口净流入使劳动力温和下降。由于我们对影响GDP或其增速的因素进行单项分析，各项因素影响的增长率存在一定程度的重复计算，因而上述改善不能产生累加效应。换言之，即便所有因素都发生有利变化，经济增长率并不等于各项因素影响的增长率的加总，否则会夸大潜在增长率。

表：俄罗斯增长率的潜在增量

油价反弹带来俄罗斯贸易条件改善

如果油价回到过去高位，如果俄罗斯贸易条件指数恢复到2013年的情形，并且如果实际有效汇率回升到过去水平，我们预计俄罗斯GDP将一次性增长4.5%。

私有化

俄罗斯的生产率将在新一轮国有资产私有化的尝试中显著提高，尤其是在石油天然气行业，国家控制与私人所有公司之间的生产率差距非常大。我们试图通过测算私营部门在总资产和总产出中占比较高的2000—2008年区间（每年5.5%）与石油价格仍处于高位但国家在经济中扮演更重要角色的2011—2013年区间（每年1.1%）的全要素生产率增长的差距，粗略估算私有化国有资产的一揽子计划与其他要素改进，可能带来的全要素生产率增长率的潜在增量。我们发现，全要素生产率增长，即GDP增长的差距是4.4个百分点。尽管全要素生产率的差异受多种因素影响，雄心勃勃的私有化计划以及国有部门退出经济领域无疑能对经济增长带来巨大推动力，至少使得全要素生产率增长率的部分下降得到恢复。但到目前为止没有迹象表明俄罗斯政府计划对再国有化的大型国有企业进行私有化改造。

腐败大幅减少

我们使用保罗☒莫罗（Paolo Mauro）关于腐败指数、投资水平及GDP增长率之间关系的参数估值，以测算俄罗斯经济增速的潜在增长，假定俄罗斯政府能将腐败减少到与罗马尼亚政府2000—2006年期间实现的同等减幅，我们测算这能使俄罗斯GDP的年增长率提高0.3个百分点。

制裁结束

为评估结束对俄制裁的潜在影响，我们假设俄罗斯政府将全面落实关于乌克兰东部的明斯克协议，因而结束对主要经济部门的制裁。我们还假设俄罗斯将致力于更开放的经济政策并改善营商环境，对外国投资者更有吸引力。该政策调整和制裁结束将使利率差（interest rate spread）回落到2007年的水平。我们还假设固定资产投资总额占GDP的比重将从19%提升到26%——南非经验的“反证”，南非在20世纪80年代后期面临更严厉的制裁，其固定资产投资总额占GDP的比重从26%下滑到19%。我们发现在上述假设下，投资规模增加能带动俄罗斯经济增长1.4个百分点。

营商环境改善

俄罗斯的营商环境有巨大的改善空间。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提出仅金融服务管制环境的改善就能使GDP增长率提高1个百分点。在测算营商环境改善带来的潜在增长增量时，我们使用与取消制裁相同的计算模式。但在这种情形下，我们作出相当乐观的假设，即俄罗斯对投资者的吸引力更大，不再是资本的净输出国。由于资本输出在2000—2014年间约占GDP的10.4%，固定资产投资总额占GDP的份额将上升到29.4%，给GDP带来2.2个百分点的额外增量。

更受欢迎的移民政策

鼓励移民是减少俄罗斯劳动年龄人口下降带来的负面影响的有效方法，尤其是说俄语的移民。如果移民净流入保持2013—2014年的水平，2012—2025年间的俄罗斯劳动年龄人口的降幅为9%，而非12%。我们预计移民增加将使2015—2025年间的年增长提高0.1个百分点。

政策影响

若不采取重大政策调整，即便全球市场石油价格在2020年前出现反弹，俄罗斯经济的中期增长仍很缓慢。但如果恢复不久前其着力推进的相关政策，俄罗斯经济潜在增长率将大幅提高。

交叉使用上述就特定政策调整的分析，我们发现，采取国有资产私有化、打击腐败、改善营商环境的一揽子解决方案可以提高全要素生产率，潜在地带动GDP年均增长率提高4.4个百分点。如果俄罗斯全面落实关于乌克兰东部的明斯克协议，除了与克里米亚入俄相关的所有制裁都有可能取消，潜在地带动GDP年均增长率至少提高1.4个百分点。

我们认为俄罗斯政府不可能采取上述全部乃至任一调整政策，但我们相信测算俄罗斯政府现行做法的机会成本是有益的。

原文标题：Russia’s Medium-Term Economic Prospect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