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特尔特与美国早就结下的“梁子”

崔杰通

菲律宾总统杜特尔特的“外交转向”给了美国沉重打击，奥巴马政府的“亚太再平衡”计划遭遇釜底抽薪。为什么杜特尔特憎恨美国？美国的主流媒体、战略学者、政府高官都试图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尽管猜测和分析各种各样，但有一个事件所有人都必然提到，认为那是杜特尔特与美国“结下梁子”的最重要原因——那就是14年前达沃常青树宾馆爆炸事件。

神秘的爆炸

2002年5月16日，菲律宾南部达沃市的常青树宾馆305房间突然发出一声巨响。“发生了一场大火，房间里弥漫着浓烟”，圣安娜警局警官说，“我们看见他时，他的腿炸没了，人事不省。”常青树宾馆爆炸在当地引发恐慌。达沃市是菲律宾南部人口最多的城市，而棉兰老岛则是分裂分子发动暴力攻击的温床。2002年4月棉兰老岛多地发生爆炸事件。

迈克·特伦斯·迈林，67岁，美国加州洛杉矶市卡米诺地区居民，这就是宾馆登记簿上关于305房间客人的简单资料。在爆炸中，迈林40%被烧伤。16日面对菲律宾警方的问询，他声称一名男子向他的房间丢进了一枚手榴弹。一枚手榴弹有多大破坏力？16日的爆炸导致常青树宾馆52个房间被烧毁。更为致命的是，菲律宾警方很快在305房间发现了两个六伏电池、一个电子引爆装置，一个电路板。显然，迈林撒谎了！

爆炸发生近6个月前，迈林入住常青树宾馆，他还带了两个沉重的金属盒子。菲律宾反恐特别小组中的多名成员复原现场，断定爆炸源于神秘金属盒。令人惊讶的是，随着调查的深入，迈林的身份反而变得愈加神秘：他的身份标签多种多样，是一名外科医生，对草药颇有研究，他还透露自己是一名“寻宝猎人”。过去10年，他每年都要到棉兰老岛住上七八个月，是常青树宾馆的常客，且喜欢选择同一房间。警方发现，迈林的交际圈子异常复杂。迈林与棉兰老岛南部的许多高官、菲律宾中央政府官员及菲国家警察关系密切。他的交往对象还包括摩洛民族解放阵线前主席米苏阿里、新人民军领导人纳瓦罗及声名狼藉的摩洛民族解放阵线司令官纳萨等人。5月16日爆炸现场另一个盒子里的残缺文件中，有一份摩洛民族解放阵线邦萨摩洛武装部队的任命书，上面有迈林的名字。提审迈林已经刻不容缓。此时一个消息传来：迈林从医院被人带走，带走他的人是美国联邦调查局（FBI）。

杜特尔特的愤怒

当时达沃市的一名军方情报人员说，是美国人带走了迈林。这名要求匿名的情报人员数年后对美国媒体透露，医生说，带走迈林的至少有4名男子，他们身穿FBI背心，之后迈林被包机从达沃送到马尼拉。“对菲律宾主权的公开侮辱，”5月30日，时任达沃市市长的杜特尔特大发雷霆，如此评论FBI带走迈林事件。杜特尔特说，最初听到迈林出院突然前往马尼拉还以为是得到了菲政府最高层的许可，他说自己并非要求被告知，因为这可能涉及国家安全，但强调FBI应该与适当部门如菲律宾国家情报合作局等方面合作。杜特尔特称，当FBI抵达迈林所在的医院时，迈林是有安全人员守护的，FBI只是对看护者晃了一下他们的金属徽章就带走了迈林。“他们的言行满不在乎，就像自己是这片土地的主人，那些金属徽章对我来说一钱不值。”杜特尔特警告，如果他们下次对达沃当局的人缺乏最基本的礼貌，他将逮捕FBI特工。杜特尔特宣布，他的讲话不只是针对地区和平与秩序委员会，还包括菲律宾国家领导人，以及时任美国驻菲大使李查尔顿，“主权来之不易，请不要忘记我们的国家主权”。

上文所述的达沃市前军方情报人员对美国媒体称，杜特尔特认为，带走迈林侵犯了菲律宾的主权，也触犯了他本人的权威，“这就是杜特尔特市长，现在的菲律宾总统憎恨美国人的开始”。

帝国的阴谋

迈林不但离开了达沃，而且很快离开菲律宾，回到加州接受腿部手术。尽管菲律宾发出通缉令，悬赏8万菲律宾比索，并发布控制其离境的命令。2015年，美国媒体向驻马尼拉的美国使馆询问迈林事件，得到这样的回复：“迈林最初在达沃市治疗，在当地医生的建议下，迈林被转到马尼拉的医院。一到马尼拉医院，医生就建议他转到美国的一个地方去治疗，那里有更先进的烧伤治疗中心……除了向一名需要医疗转送的美国公民提供例行领事服务外，我们没采取任何行动”。

这种说法，菲律宾人很难相信。一直以来，马尼拉和棉兰老岛的报道纷纷猜测迈林为中情局工作，彼时，美国正强化在棉兰老岛的军事存在，作为“9·11”之后反恐战争的一部分，但美国的计划遭遇菲律宾民族主义者的强烈反对。而迈林能周游棉兰老岛，包括叛军盘踞的地盘，更引发猜测认为他是搞秘密活动动荡棉兰老岛庞大计划的一部分，这将为马尼拉提供借口，要求棉兰老岛同意美军在该地区的军事存在。2002年7月9日，《菲律宾星报》报道说，迈林是一个“马尼拉控制的、与中情局有关的、受白宫保护的炸弹专家”。

当年6月19日，菲国家调查局长雷纳尔多发誓将把迈林绳之以法。他表示，把迈林的通缉令复印件发给在马尼拉的美国联邦调查局伙伴，由于菲美签有引渡条约，通缉令将开启引渡程序。达沃警方高官称，“有人想破坏菲律宾警方声誉以及扰乱达沃市的平静，不管他们有意还是无意，菲律宾国家警察和达沃市不能沦为别人的笑料”。但菲方的通缉令形同废纸，回到美国的迈林改了名字。休斯敦电视台的一名记者还是神通广大地查找到了他的下落并通知了菲律宾人，菲律宾司法官员要求美国政府帮助寻找迈林，美方则不予回应。2010年，迈林在美国去世。

常青树宾馆爆炸后，迈林的朋友哈森告诉《马尼拉时报》，“达沃的一个菲律宾人对我说，来自美国大使馆的一条消息说迈林将永远不会被以与爆炸有关的罪名起诉，调查只会以踢到石墙上结束。常青树宾馆事件将很快被人忘记。”但杜特尔特没有忘记，后来他对媒体说，迈林受伤后几个月内，当地机场和码头发生爆炸，我开始怀疑美国可能插手爆炸，当一名军官公开宣布CIA曾与这里的恐怖组织有染后，我的怀疑进一步增加。2011年他在一次电视节目上再次提起迈林事件，他说美国人把菲律宾当成一个“擦鞋垫”。两年后，他以迈林事件为由拒绝美军无人机进入达沃机场，“我不想同意这个。我不想要麻烦和杀戮，他们只会带来问题”。2016年10月，杜特尔特访日前重提迈林旧事，他说，“当时的美国大使表示，将彻底展开调查向我做出说明，但至今没有任何联络。美国侮辱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