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思

莫景春

雁阵惊寒

黄昏时分，橘红色的天空传来清脆“嘎——嘎——”的声音，我情不自禁抬头看着，只见一群排成“人”字形的大雁低空飞过夜空，远处也不时传来“嘎——嘎——”的声音，看来是雁群在遥相呼应。

接着一阵阵凉风迎面吹来，和着声声雁鸣，扑到身上，让人不由得打起寒颤，赶紧抱紧双臂，长叹一声，秋天来了。

南方的气候总是很混沌的。秋天来了，树叶依旧绿油油，好像秋风萧瑟的日子离得那么遥远。朗朗晴空，总是阳光暖暖，偶有秋雨，也是缠缠绵绵一阵子，秋味依然淡淡，飘起人们无限的遐想。

此时，天空里大雁声声“嘎嘎”落下，飘荡在空旷的原野，格外苍凉。虽然在南方，可是很多大雁飞来飞往，有时候只是暂时停留，盘旋在巍峨的高山上，远远地望着忙忙碌碌的人们，敬而远之。

大雁对秋是最敏感的。它们行色匆匆，展翅翱翔，渐渐飞离生活了一春夏的北方。在食物富饶的北方土地上，它们养儿育女，繁衍后代。秋天一来，万物萧条，冰天雪地，难以寻觅食物。当孩子们羽翼丰满，它们便飞到南方，寻找温暖的阳光，待来年春天来临之时，又从南方匆匆回到北方，过着富足温馨的生活。

飞行的雁阵十分严整，常常有秩序地排成“人”字或“一”字队形，很少有凌乱分散的情况。它们紧紧相连，不离不弃。听说，头雁拍打几下翅膀，会产生一股上升气流，后面的雁紧紧跟着，可以利用这股气流，飞得更快、更省力。它们一只紧跟着一只飞翔。如果是孤单单的一只，很难拍起那么大的气流，肯定飞不了多远。

有劲的大雁在扑翅而飞的时候，翅膀扇起一阵旋风，从下面往上面送，就把小雁轻轻地抬起来，它们一边飞着，一边不断发出“嘎、嘎”的叫声，彼此问候，互相照顾、呼唤该起飞，或者该停歇了，提醒谁都不准掉队。

多么温暖的雁阵呀！若是孤身一人，在冷冷的天空下，一颗浮动的心也似乎变得多愁善感，像雁群那样融融相随，相濡以沫，该是多好呀。可此时的自己却偏偏远离家人，在外独自奋斗，心里是多么的孤单落寞。

一片树叶黄了，飘落下来，使人的心中更是涂上一层淡淡的哀愁，这片树叶也许在夏天热烈而辉煌地生活过，曾经是某一朵红艳艳的花儿的美丽伴娘，或者曾是树上某一颗香气四溢的果儿的护者，如今却被岁月无情地打落，也许落叶的飘零是为了报答大地母亲的宠爱，为了哺育明年更美的花朵、更甜的果子。

长空雁声掠起，如银盘的圆月挂在天空，无不让人对家人充满无限的思念：家里的棉被是否已经洗好，准备迎接寒冷的冬天？年老的母亲是否已经有了御寒的棉衣？去年的那一件已经有些破了。母亲总是手脚冰冷，得给她买个暖水袋，呵暖她抚育我们的辛勤双手。大雁相依相偎，由北飞到南，克服旅途中的种种困难，最终到达目的地。整个雁群又能快快乐乐一起生活。这不是一家人和睦相处的表现吗？

长空里的雁阵，携着一声声，渐渐远去。寒意纷纷涌起，我的心里也涌起对亲人的思念，托着雁儿带去温暖的问候。

白露为霜

“白露”姗姗而来，把炎热的天气彻底浇凉了，“秋老虎”跑得无影无踪。

我缓缓走在人行道上，只见路边的树叶已悄然变黄，蒙着一层薄薄的雾水，那也许就是最初的霜吧。在秋冬季节不很明显的南方，白白的结霜只是到初冬时节才分外明晰，但浓重的露水已经把叶子打得低沉沉的，飘逸不起来。

我仰望树叶，不时有露水滴下，打在树叶上噼啪有声，在清幽的早晨显得格外响亮；偶尔滴到身上，凉气透骨，真真切切让人感受到秋意逼人。

该添件衣服了，人们的身子有些寒寒战战。遥想乡下，母亲此时应该把藏在柜子里的厚厚的衣服棉被拿出来晒了。劳作了一辈子的她总是最先感觉到秋天的到来。在去地里忙碌之前，母亲总是先把秋冬衣物晒好，生怕突然变凉了，孩子们没衣物御寒。

于是，窄窄的小院子里便飘飘忽忽地挂满了被子、衣物。瘦小的母亲在里面穿梭不停，这里拍拍，那里甩甩，忙得不亦乐乎；看到准备出门上学的我们，她又三步并作两步赶过来，让我们把身上的短衣脱下，换上衣袖长一些的，说这种气候暖凉不定，多注意，怕惹上感冒。

清晨，我们早早醒来时，看到母亲肩上担着一篓青翠的草，浑身湿漉漉的。没有下雨，是什么东西把母亲淋湿了？母亲笑笑说：“是露水打的，要是再靠后些，身上就被霜淋湿。”

原来白露过后，露水都凝聚到树叶草叶上。早早时候，太阳没有出来，露水很重，好像下了一场瓢泼大雨。人钻在草丛里肯定被打湿了。可是这个时候青草是最鲜嫩的，又带着露水，清甜可口，牛最爱吃。母亲就赶早来割草了。

我们问母亲：“那露水打湿你，你不怕感冒？”

母亲笑笑说：“我老了，皮肤又老又硬，感冒钻不进。你们皮肤嫩，容易受感染。”说着又赶紧喂牛去了。

母亲对白露的敏感，让我们能快快乐乐成长。现在又是白露时节，乡下的母亲可否安好？该晒的衣物是否都晒好了？

露水变白了，人的心情也似乎变得很敏感，深深呼上一口气，心肺凉沁沁的。气温下降，霜意弥漫，眼前落叶纷飞。没有了春夏的热闹，一切归于沉寂，更走向肃杀。生命一年一轮回，在此时此刻就要短暂地停歇了。它要保持一份淡定。走过盛夏的我，也已经没有了充沛的精力和激情，只是一杯清茶，静静面对，随意泰然。

三杯两盏淡酒，细细品味，一股暖流缓缓流遍全身。秋天来了，增加热量是很必要的，吃些温补的食物吧，煮一锅羊肉汤，尽情喝上一两碗，会使你的身体越来越强壮，时时精力充沛。

白露为霜，大地渐渐发白。黄叶纷纷飘落，剩下光秃秃、白生生的枝干。昆虫小鸟也渐渐销声匿迹，到处寻找过冬的温暖去处。只有那些还没有贮备够过冬食物的动物们，仍旧忙忙碌碌，四处寻找，慢慢捡拾着一切能够过冬的东西。一根树枝，一粒干果，它们都没有放过。

霜真正结了，奔跑在大地上的影子更加少了，剩下那些硬脆的霜散发着冷冷的幽光。

杏叶漫天

秋风起，哗哗作响。金黄的落叶纷飞，随着风儿在空中飘荡，犹如一只只翩然的蝴蝶，在自由自在地飞舞。

小城里种有许多长势茂密的银杏树。一棵棵挺拔的银杏站在人行道旁，像忠实的士兵，守候着一方安宁。夏天时候，细细的叶子密密匝匝，遮住了火辣辣的阳光，留下一片清凉的树荫。

清晨，银杏树下特别热闹。早上锻炼的人形形色色：有绕着几棵树悠悠慢跑的；有摆开马步，双臂缓缓展开，口中不断吐纳着气的。

银杏，一种最古老的树，是植物的活化石。它见证了许多动植物的生生死死。寒来暑往，岁月沧桑。它依然生机勃勃地挺立着，昭示着顽强的生命力。

银杏是对季节最敏感的植物。秋天一到，原来茂盛翠绿的叶子纷纷飘落，立即让人感觉到秋天的肃杀、生命的凋零，使人胸中渐渐腾起一种无以言说的凄美。这样的扇叶，他们精致、细腻，沾满浓浓秋味，诠释着秋天另一种金黄的美。

我弯下腰，拾起一片刚刚飘落的银杏叶，细细看着，不禁思绪万千：沾满阳光的叶子黄得清透，并没有焦灼的枯黄；叶面硬实，没有一丝腐烂的痕迹，怪不得有活化石的美称，连枯萎的样子都显得那么有骨气。

坠落的黄叶将硬化的路面铺得严严实实的。人们脚踩上去，悄然无声，感觉软软的一片，像是踩着地毯，舒服极了。但又使人有些于心不忍，那么漂亮的叶子竟然踩在脚下，遭到无情的践踏，以至于和着泥土，融入大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傍晚时分，树下人来人往。老老少少，趁着晚饭后出来溜达散心。大人牵着孩子慢慢走着。有时候，调皮的孩子挣脱了大人的手，在这片柔软的叶子上尽情地奔跑着，银铃般的笑声在银杏树下回荡。

一对步履蹒跚的老夫妇，满头银发，精神矍铄，手挽着手，互相搀扶，慢慢走着，嘴里喃喃对着话，不时相视而笑。走累了，他们便坐到银杏树下摆着的石凳上，紧紧相依。微风拂来，不时有几片银杏叶飘落到老头肩上。老妻见状，立即伸出手，轻轻弹掉。

正是夕阳斜照的时候，一道道金色的霞光铺过来，洒在两位老人身上，将老人染成金雕，一动不动，闪着道道光芒，和头上的银杏树融为一体，分不出彼此了。

听说银杏树是分雌雄的。雄性的树高大挺拔，枝枝叶叶直直向上，疏密有致。雌性的树婆娑摇曳，枝枝叶叶比较繁茂。它们若即若离，隔着一小段距离，互相问候。树中，只有它们称得上夫妻树。如果附近没有异性的树，单株的银杏树也不会活得太久。它们每天默默相望，彼此关心着。年年岁岁，岁岁年年，银杏树演绎着最美好的爱情。那树下的老夫妻不就是活着的银杏树吗？结婚数十年，不离不弃，相濡以沫。

在片片金黄色的叶子中间，有些白色的果实微微露出，那是它们爱情的结晶。那种白果，在银杏间摇晃、低垂，一如城区的银杏树，满满的秋味，满满的果实。

霞光渐渐褪去，夜色渐渐加浓，喧闹的欢笑声也渐渐消失。散够了心的人们都纷纷回家了，留下株株紧紧相连的银杏树，四周恢复了寂静。“沙沙”“沙沙”一阵单调的声音渐渐响起，一个孤零零的影子在挥着一把大大的扫帚，扫着地面厚厚的银杏树叶。

银杏树叶又漫天飞舞起来，几乎淹没了清扫的人，但很快就被堆到垃圾车里。地面干干净净的，看不到脏乱的痕迹。

明天，人们依然看到漫天飞舞的银杏叶。叶子依然那样金黄透明。叶子会记得树下发生的美好的一切。

责任编辑：邓雯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