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语的江湖（组诗）

李皓



词语的江湖（组诗）

李皓

李皓，1970年8月生于大连，中学时代开始写诗并发表作品。迄今已在《人民文学》《诗刊》《光明日报》《解放军文艺》《北京文学》《诗歌月刊》《诗选刊》等报刊发表大量诗歌、散文、随笔，入选20多部年选，作品曾被《散文·海外版》《中华文学选刊》《青年文摘》等转载。曾获诗刊社“雷锋杯”全国新诗大奖赛三等奖，诗刊社“雷锋——道德的丰碑”全国诗歌大赛二等奖，第二届“钓鱼岛杯”华文诗歌大奖赛特等奖等。著有诗集《击木而歌》等。现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辽宁作家协会理事、签约作家，文学硕士，二级作家。

风与树

是树自己抖落了全身的叶子

还是风，帮助树

脱掉穿了很久的旧衣服

一开始，我们总是这样互相消耗着

是的，上阵

就必须赤膊，或者轻装

当风和树坦诚相对的时候

苏家屯一下子就进入了冬天

谁是谁的礼物？

树啊，风啊

当你们紧紧相拥

抵御一个冬天已不在话下

这宿命里注定的相遇

没有谁能够替代

当风岿然不动的时候

树已断肠

君山银针：一杯茶中的江湖

我含着茶杯边沿的时候

我感觉我就是巍巍的岳阳楼

唇边是远山，舌下是长江

一排皓齿，即是八百里洞庭

在君山，喝着君山银针的时候

我感觉百箭穿心

在横无际涯的夕阳之下

我通体金黄

我就这么站立在水深火热之中

我悬空，万笔书天

我沉浮，旗枪列阵

我耸立，群笋破土

我一点点把身段放低

让江湖越来越高

一个骗子或者一个大盗的身份

总是意味着劫后余生

可我毕竟是一介百无一用的书生啊

登斯楼也，才有去国怀乡

而一杯茶足以让我陶醉

放松对历史的警惕

那短暂的恍惚啊，难道

真的就是百废俱兴？庆历四年

是不是梦中的黄金时代？

我可不可以感佩一根形象的雀舌

那芽尖如玉的银针

一定是范仲淹品咂过的

如今精华不再，风雅尽失

我开始附庸一杯残渣

用一杯茶忘记洞庭

君山有多远，江湖就有多远

君山有多高，君威就有多高

江中有湖，湖中有江

一根隐秘的银针刺穿朝晖夕阴

用一杯茶忘记那些

比酒还浑浊的迁客骚人吧

把酒临风的滕子京，不及

一根龙麟凤羽耐人咀嚼

或者他是杞人呢？我看不清

他的真实面目。谁是天呢？

谁又是天下呢？

我怎么也忘不了自己

如果我能在忧乐之间

打开一个缺口，如果我能

在前后之间插入一个楔子

我甘愿做如玉的针尖，或者麦芒

夜晚，背靠歌舞升平的江湖

听一群红男绿女们在岳阳楼下

吟咏亘古喜忧参半的人生

我已无路可退

坡

说一道山坡

莫不如说一说淤积在你我

胸中多年的块垒

它无关风月

只关乎青梅竹马

说一道山坡

莫不如说一道道石头砌成的岭

他的腼腆，羞涩，蠢蠢欲动

像墨盘乡的沟沟坎坎

把我们隔绝成陌路

说一道山坡

莫不如说一滴雨山前

一滴雨山后

东边日出西边雨的时候

我是王山头的另一滴

说一道山坡

我们已经翻过人生不惑的大岭

你用一杯酒解除我的武装

谁在今夜面目全非

谁将第一个抵达故乡

苏家屯：落日

我之所以说到落日

是因为它是个最好的幌子

你飞蛾扑火一样地来了

苏家屯的黄昏变得暧昧起来

夜晚早早就等在烧烤店的门口

它紧紧地拥着我们

就像一切都已发生

你很享受虎口余生的感觉

我多么希望自己是黑夜

捂住落日，捂住你

不让这个永恒的黄昏

因为一次小小的别离

而轻易被一杯没心没肺的啤酒

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