屯垦岁月之老夫少妻传奇

2016-11-21 17:45王建基何金良
绿洲 2016年2期
关键词:场长春华表姐

王建基 何金良

屯垦岁月之老夫少妻传奇

王建基何金良

1

新疆兵团,男多女少,老夫少妻,故事多着呢。

林小妹对严飞讲述:“我的表姐有好多趣事呢!我表姐是1959年6月从四川老家兴高采烈地来到三河市的,住在三河农场办事处,她是一个人来的。她的同学,就是刘学芬,你认识的,给她介绍了一个对象,是三河农场的,说还是一个连长,是个军官。我表姐可高兴了。家乡吃不饱饭,好多人都毫无目的地往外跑,表姐可不一样,她是奔对象来的。她心里很自豪,同学给她介绍的对象不但是部队的,还是一个军官,想起来就让人眼热心跳。因此,表姐就很高兴。一住进办事处,表姐就找到办事处主任,说她要到三河农场去。办事处主任问她,去找谁?我表姐说,找罗医生。主任想了想,说,你找哪个罗医生,咱们农场卫生队有两个罗医生?表姐说,就是罗春华。主任认真地看了看表姐,哦地一声,表姐说,主任的这声哦拉得很长,随即主任的脸上就笑容可掬,对表姐十分客气。这时,一辆草绿色吉普车驶进办事处,一个人从车上下来,原来是高科长,他去三河市办事。主任就对高科长说,高科长,你下午回场部,把这位女同志捎上,这是场长爱人的客人。高科长用色迷迷的眼光看着表姐,哈哈,好好好,把表姐都看得低了头。

当天傍晚就到了三河农场,高科长专门领着表姐到了场长家,有点领功请赏的意思。场长和罗医生都在,他们正在吃饭。高科长兴奋地说,罗医生,这位姑娘从四川来的,我从三河市办事处拉回来的,她说是你的亲戚,我可是完璧归赵了啊。

场长和他爱人罗春华好像没有太大的反应,表姐也呆呆地站在那里,因为都没有见过面,罗医生还没有反应过来。表姐说,你就是罗大姐?我是,是刘学芬介绍我来找你的。哦哦,啊啊!场长和罗医生这才反应过来,高科长,你坐,场长招呼着高科长,罗医生忙上前把表姐提的藤条箱子接上,嘴里一个劲地称赞着,哎呀,大妹子,你看,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了,哈哈哈哈,刘学芬说的没有错,你看你长得多水灵。一路上辛苦了,还顺利吧?罗医生连连发问,热情得都让表姐无所适从,和刚进门时来了一个180度的大转弯,弄得高科长一惊一乍,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他看着眼前羞答答的姑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高科长问,场长?这是……场长呵呵呵地乐了,对高科长说,高科长,你今天可是办了一件好事,你接的这位姑娘是我们司连长的未婚妻,哈哈哈哈!哦,我知道了,这个死黑子,艳福不浅啊。那好,你们聊,这里没有我的事了,我走啰。

罗医生笑眯眯地抓住表姐的手就不放,说说,路上还好吗?表姐心里很高兴,她是个农村姑娘,平时又少和人打交道,这一下子见了这么大的一个官,县太爷哦,还这么客气,在老家你怎么也见不上的,表姐就像在云里雾里一般。表姐有点拘谨但笑眯眯地说,顺利,顺利!拿上你们兵团公函在火车站买车票,享受军人家属待遇,买的都是半价票呐?场长和罗医生就笑,说,那是那是,我们是部队嘛。

表姐说,罗大姐,我同学刘学芬呢?罗医生说,她在副业连,离这还远呢,你今天就在我这住下,明天我亲自送你过去,哈哈,还要去见你的对象呢。表姐低着头,不说话。罗医生说,这个司连长原来是我们老头子的通讯员。表姐抬起头看看场长,场长年龄顶多40岁,罗大姐怎么叫他老头子呢?哈哈,罗医生笑起来,你一定是听我叫他老头子感到惊奇吧?表姐点点头。罗医生呵呵地笑着,说,我们这里都这么叫,亲切。你以后也可以把司连长叫老头子,哈哈。这哪跟哪啊,表姐也乐了。罗医生说,那天,你同学来看病,我就和她聊起来,问她们连长好不好,有没有军阀作风?你同学说,司宏义还不错,对职工好,对她和陈风也好。罗医生,司连长这么好一个人,怎么还没有对象呢?我就说,那你给他介绍一个呗,我们老头子为了你们连长找对象都操碎了心啊。你同学就说,我有一个同学,可漂亮了,叫姚美芳,年方21岁,性格好,会持家。我说,那好呀,我就委托你了。哈哈,没想到,这个刘学芬还真会办事那!

小林讲得绘声绘色,严飞都听迷了:“场长两口子是多好的人啊,那后来呢?”“听表姐说,后来他和司连长的事闹了不少笑话,出了许多波折,多亏场长和罗医生从中调解和劝说,他们才有今天。”“哦,挺有意思,像书里的故事,你接着讲。”“好吧。”

第二天,罗医生就领着我表姐去了副业连。一路上,表姐越走越疑惑,部队怎么就是种地的啊?还这么荒凉?一点都不比老家的青山绿水。罗医生一路上都是乐呵呵的,罗春华是山东人,心直口快,不停地给表姐解释,不外乎把新疆军区生产建设兵团解释一番,兵团是干什么的,什么是屯垦戍边啦,什么三个队四个力量啦,什么毛主席的命令啦,王震将军怎么进疆啦,反正就是那一套,把个表姐说的云里雾里,一点儿都不明白,表姐说,怎么有点四不像呀,但也不敢插嘴。就这样,表姐和罗医生就来到了副业连。

场长爱人领着司连长的未婚妻到副业连的消息不胫而走,刘学芬,陈风,还有好多副业连的职工都站在路上等,远远看见她们来了,刘学芬就迎上去了。罗医生大声说,也是说给在场的人听的,你们看,我把谁给你们带来了?这是你们司连长的新媳妇!你们连长呢,快!把你们司连长叫来!那阵势,简直就是向世界宣布一样。表姐说,心里有点儿不舒服,八字还没有一撇呢,就这样沸沸扬扬,总有点难为情,但人家这么热情你总不好说什么吧。

表姐和刘学芬、陈风寒暄了几句,一行人簇拥着表姐和场长爱人,向连部走去。当时的副业连比现在差,房子还很少,大都是地窝子,表姐说,你们的房子呢?说得大家都乐了。罗医生又指点江山,说,这里将来是连部,这里是学校,这里是幼儿园,俨然就是一个规划师,表姐傻傻地跟着她,听得还有点儿激动。很快,就来到一排干打垒的房子跟前……严飞说,不是没有房子吗?哈哈,就是啊,表姐后来才知道,这间土房是连队的库房,听说司连长的未婚妻要来,连夜腾出来的。她们走到房门外,场长爱人手指着说,你看,小姚,司连长一个人住一间,条件不错吧,听说你快来了,几个好同志又帮他在山墙边挖了个地窝子(其实这才是司连长的蜗居),夏天做饭,冬天放土豆、白菜。司连长想得真周全嗨。我们是新建的农场,要先开发芦苇荒滩,种水稻,你们四川人就喜欢吃大米饭,今后和你们老家一样大米多得很啊。就是现在还有许多军垦战士住在地窝子里。一路的人都心照不宣,就把我表姐姚美芳瞒得死死的。

罗医生唠唠叨叨地介绍着,表姐说,只见一个周身灰白,满脸面粉的中年男人走来,笑嘻嘻地,一边开门一边说,大嫂,你来了……罗医生一个巴掌打在那人的肩上,腾起一片面粉灰,三个人进屋后,场长爱人关心地说,宏义,你看你像个面人一样,赶快去洗一洗。这时候,表姐才知道,眼前的这个脏兮兮的人就是她的那个人了,不免有点不好意思起来,顿时心格登响了一下,兵团的连级领导就这个样子吗?

这时,司连长不好意思地看看表姐,说,八连、九连的马车来拉玉米面,我帮助背麻袋了,才弄成这个样子,不要见笑啊。

表姐说,司连长打了一盆水,稀里糊涂地洗了一把脸,她才认真地看看她的未来的夫婿。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只见这个司连长虽然换上了一身干净衣服,但个子不高,蓬乱的头发,微胖的身材,黑黑的脸膛,皮肤粗糙,有些老气横秋,只是两只眼睛倒还有点精神,闪闪发光,显得有点精明。表姐心里顿时就不是滋味,有点后悔,想想自己将来就要和这么一个人生活一辈子,就有点不甘心。再看司连长的所谓的这个家,就像四川人讲的那样,一棒子打去挡都不挡,没有一样值钱的东西。家里一目了然,有一木制小方桌和四个方凳,一张极简单的木架床,床上铺一花床单和一床被褥。土块平房、苇把子房顶,墙上贴毛主席像,旁边贴了几张奖状,还贴有一张松鹤延年的大画张,设备简陋。见这样的情况,表姐一下子就从场长爱人手上接过藤条箱子,对刘学芬说,学芬,你们家在哪,我们走,刘学芬见状,有点吃惊,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姚美芳已经走到房门外了。

严飞也惊奇起来:“小妹,你的这个表姐挺有个性的啊,她这个样子不是把在场的人吓坏了吗?”小林呵呵呵地笑了:“谁说不是呢,漂亮的女人都这样,我当时来的时候也是这样啊。”严飞:“那后来呢?”小林:“你还想听?”“那当然,挺有意思的,你说。”

表姐说,场长爱人当时就急了,连忙拉住她的手,又对在场的职工们说,学芬留下,其余的都散了吧,回去吧。然后回过头来和颜悦色地对表姐说,大妹子,你连人都没看清楚就要走,是不是有点太唐突了?司连长给我们老头子当通讯员几年,我非常了解他,他人老实,又勤快,工作认真,经常帮助大伙办事,群众都夸他是好青年,后来调到副业连当连长,更是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年年都评为农场的优秀共产党员呢。你不相信我,总该相信你同学吧,她能把你往火坑里推?她不是还给你寄去有相片嘛?聪明的罗医生把皮球踢给了刘学芬,是想让刘学芬讲话。刘学芬是何许人你是知道的,她能把陈风从火车上死死抓住,也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是个有主见的人。严飞说,那是,我也是这么看。

小林说,刘学芬立马就过来说,老同学,你先别走,总得一块吃个饭吧,吃完饭再到我那去,今晚住我那。这样表姐才站住,没有走。刘学芬从表姐手里接过箱子,表姐这才返回房间。罗医生对傻乎乎站在那里的司宏义说,你傻看什么,还不去准备饭啊。司连长一溜小跑就走了,到食堂安排饭去了。

严飞哈哈哈地笑了:“那后来呢?”

不急,还有好多有趣的事,有的是时间,我慢慢说给你听啊……

2

当她知道连长还没有结婚的时候,就想给他介绍一个对象。初来乍到不好直说,是学芬给场长夫人说的,把她同学姚美芳介绍给了连长。就是刚刚你们见到的那位。”

“哦,原来是这样,看来司连长这个人的确不错啊。”

陈风说:“连长是场长的通讯员,他们都打过仗,现在又来开荒,根本就接触不到女同志,到哪里去找对象啊。”

严飞说:“说的也是。”

于庆说:“我听说,你们连长三十好几了,那姚美芳漂漂亮亮的才二十出头,学芬的同学怎么就同意了?”

陈风呵呵地乐了,正想说给二位听,这时刘学芬走进来。刘学芬听他们在聊连长和姚美芳的婚事,就对陈风说:“你去烧火。”陈风知趣,他知道他这个老婆的话匣子要打开了,他对刘学芬说:“那好,我去烧火,你给他们说吧。”然后回过头对严飞和于庆说:“这个事还是我老婆知道的详细,她给你们说吧。说简单点啊,一会儿连长他们该来了。”

刘学芬就从头说起了,严飞说,开头我知道了,你就从他们怎么好上的说起吧。”

刘学芬理了理思路,说开了……

……那天吃过饭,我和罗医生,就是场长爱人、连长、我同学就坐在一起,想聊聊。我看得出来,我同学老大不高兴,我就对她说,连长不是给你寄照片了吗,你咋不好好看看呢?同学说:到了这里我才发现,那是他几年前在部队上照的相片啊,你怎么骗我?我说,我可没有看见照片,你别赖我。这时,司连长歉疚地对我同学笑笑,嗫嚅地说,农场没有照相馆,这几年忙生产,也没时间去城里照相啊,所以,也不是,有意,要,骗你。”

罗医生坐在床边,紧握我同学的手,她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就见她开门见山地说,姑娘,司宏义连长年纪是比你大一点,这是事实。我们山东人的女人就喜欢找年纪大的老公,年纪大的男人最心疼媳妇,我老头子比我大十九岁,不已经过了十一年了吗!我同学也是一个不好对付的主,她反问罗医生,阿姨,你们年纪相差那么多,过得幸福吗?冷不防,我同学把罗医生叫成阿姨,到弄得她一个大红脸。大妹子,你别把我叫阿姨,我今年三十刚出头呢,你就叫我大姐吧。我给你说啊,他们这些人要不是战争和开荒耽误了好多年,都是特别优秀的同志啊。你别看我家老头子是场长,在家里对我可温柔了,从来没打过骂过我。我们同甘共苦这么多年,还是组织‘包办’的婚姻,你看到的,我们不是挺美满呀!

同学问:“组织包办?组织包办是什么意思?”

罗春华呵呵地乐了,组织包办不同于那些封建主义的东西,就是组织上觉得你们合适,就给你做工作,然后在一起呗。哦,同学点了点头,似懂非懂。罗医生又说,姑娘既然来了,就先住几天考察考察。我们也不强迫你,好好想想,想通了,你们再当面锣对面鼓,是回家或留下来,由你自已决定吧。然后,他突然转过脸,对司连长略带抱怨地说,宏义,你看你啊,房子这么乱,等会我们走了,好好打扫一下,让姑娘住,你就去睡地窝子吧。这几天姑娘的吃呀、住呀什么的,这任务就交给你了。你要亲自干,不要工作忙,就找个人来顶替。场长也是,硬要给你成家,你看你又不上心,我是老鼠钻风箱,哈,两头受气。要是你再把这么好的姑娘留不下,以后再不管你的事了。说完,就起身要走。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屋里的人都无所措手足。司宏义连忙站起来,语无伦次地说,嫂子,你哪能不管呢,这些年,你和老场长把我像亲兄弟一样对待,为了给我成家,跑前跑后的,我要是再把美芳吓跑了,我这辈子就再也不结婚了。我同学看着连长那傻傻的样子,扑哧一声笑起来。罗春华又转身对姑娘温和地耳语,大妹子,你放心,宏义是个老实人,他不敢乱动你一根毫毛。女人嘛,早晚要嫁男人的,好好想一想啊。司连长憨憨地笑笑,是,是,嫂子放心,决不会把姑娘饿倒。谁也没有想到,场长爱人这一通话竟镇住了我同学,当时就没有再说要到我家来住,乖乖地在那里留下了。

后来,是我同学告诉了我们走后的一切。

是什么?严飞于庆听迷了。

刘学芬接着说。

“天黑了,一盏马灯摆在桌上,姚美芳初来乍到,什么都不知道,她想洗把脸,又不知道在哪里打水。这时,司连长打来一盆热水,盆边放一块新毛巾,笑眯眯地小声说,坐了几天汽车累坏了,好好洗一洗、擦一擦,洗好了你敲盆我进来倒水。说完,把门拉上出去了?姚美芳只能照办,当她洗好脸把那盆敲响的时候,男人应声而入,端来一大碗鸡蛋挂面,还有两块臭豆腐放到桌上,一脸真诚地表白,路上都是馕饼奶茶吃不惯,鸡蛋挂面和臭豆腐都是你们四川人喜欢吃的。又说,你叫姚美芳,以后我就叫你美芳好吗?光叫你呀你的,别人听见多不好。你,就叫我宏义,嘿、嘿。男人先笑了,姚美芳忍不住,也边笑边点头。她确实饿坏了,鸡蛋挂面加上又香又辣的臭豆腐,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连长看着姑娘吃得香,顺手把洗脸水端出去倒了。进来收碗筷,又打开被褥铺好,轻声交代:“铁壳暖水瓶在窗台上,晚上方便床底下有个盆,我走了,你把门扣好,场部很安全,你放心大胆睡吧。早上,你把门打开,我才给你送洗脸水。”

司连长细心周到,可能是当通讯员,照顾人很有一套。但姑娘嫌他婆婆妈妈的,再加上有点累了,就不耐烦:你走吧,我知道,把司宏义赶走了,扣好门,就睡在床上。想一想今天发生的事情,回味场长爱人说的话也在理。自己高高兴兴辞别父母和亲朋好友出来,怎么能又不明不白回去?咋个给他们讲哇,多没脸见人呀。于是,她准备住几天看一看,是不是对我真心诚意好,还是虚情假意。想着想着,就进入了梦乡,一觉睡到司宏义敲门。

“咚、咚、咚!美芳,美芳!”司宏义轻轻敲门。姚美芳披上衣服去开了门。男人端来一盆洗脸水,盆子中间还有个刷牙缸子,牙刷上已挤上牙膏:“美芳,你先洗脸、刷牙,我马上给你送饭来。”

姚美芳突然感觉肚子不舒服,没精打采,洗了脸没有刷牙,肚子便剧烈地疼痛起来,又躺在床上:“哎哟,哎哟!”地直叫唤。

司宏义吓坏了:“美芳,你咋了?”正要用手去摸她的头,被姚美芳一把推开。姑娘生气地说:“你给我吃的啥,我的肚子咋个搅起搅起疼呀?”说完翻身在床边哇,哇,哇,呕吐了一大滩发出酸臭的食物,还沾了些在司宏义身上,男人忙清扫污物。

姚美芳大声叫喊:“宏义!快出去我要拉肚子!”

司宏义从床底下拿出尿盆说:“美芳,拉在盆里。”他出去拉上房门。过了一会儿,听到里面敲床板,司宏义才推门进屋,见地上一堆脏衣服和粪便,一股恶臭味冲鼻子。宏义一边清扫一边安慰:“美芳,又吐又拉可能是刚从内地来,不服新疆水土,三河农场的水有碱,新来的同志都有这个反应,过几天就好了。”说完从暖瓶里倒一杯水送到姚姑娘手上说:“美芳,喝口水漱漱口。”又用湿毛巾给她擦脸擦手。然后把脏衣服收拾在大盆里,用铁锨铲来黄土,撒在地上将污物清扫干净后,端上脏衣服盆子出门时,又回头告诉:“美芳,你躺下休息,我去洗衣服。”

司宏义又去卫生员那里拿了几包止拉肚子的药给姑娘吃了,就去洗衣服了。

笫二天早上,司宏义推门进屋,看到地上又是一堆脏衣服和床单,又是稀粪便,满屋臭气。宏义明白了,急忙解释:“吃了药不管用,还在拉肚子,美芳我送你去卫生队看医生吧。”

姚美芳气呼呼地骂道:“我不去,司宏义,你给我说清楚,你安的什么心要害我!”

司宏义叫苦不迭:“美芳你冤枉我了,你是我的女人,喜欢都来不及哪能害你呢?”

姚美芳:“我早就看出来了,昨天我要走怕我不答应嫁给你,先用巴豆给我吃了又吐又拉,把我身体整垮了才逼我嫁给你。”

司宏义急得赌咒发誓:“美芳呀,我若有害你之心,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我以共产党员的党性保证。现在治病要紧,我送你去卫生队。”

姚美芳气愤地:拍了拍被子:“我的衣服全弄脏了怎样出门?快去叫老同学刘学芬拿两件衣服过来。”

我闻讯后赶紧抱上几件衣服跑来。我知道我同学的脾气,小姐身子丫鬟命,脾气大着呢。我去了一会儿,场长爱人罗医生也赶来了。

姚美芳看见我和罗医生,像见到了救兵,眼泪汪汪地抱怨:“司宏义他不怀好意,给我吃了巴豆,把我快整死了。”

罗医生问:“都吃啥了?”司宏义说:“昨天就吃了一碗鸡蛋挂面。”

罗医生过去摸一摸美芳的头,又用手伸进被窝揉一揉肚子,然后又叫她张开嘴看看舌头安慰:“大妹子,不要紧去卫生队住两天,吃点药打几针就好了。”

美芳发火地说:“我来新疆跑了几千里路,在火车上吃的东西都没有拉过肚子,才吃你一顿饭就把我快整死了。”

美芳躺在场部卫生队的病床上,检查结果是食物中毒。

卫生队队长、罗医生、司宏义、还有我,都面面相觑,最后都把目光投向司宏义。司宏义就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低了头,可怜巴巴地说:“就给她吃了一碗鸡蛋挂面,啊——还有两块臭豆腐。”

罗医生大吃一惊,批评道:“老司,农场已宣传过,不允许吃私人做的臭豆腐乳。你怎么还要给她吃。”队长焦急地说:“病人系霉豆腐乳病菌中毒,病情十分严重,有生命危险。我们没有特效针药,必须马上派人去师医院取针药。”

罗医生说:“队长,师医院副院长我认识,马上打电话请他派人送来吧。”

队长说:“目前病人身体虚弱,必须输血增加抵抗力。”

罗医生对司宏义说:“宏义,马上回副业连动员几位青年人来验血。”

不多时,来了七八个小伙子抽血化验,但都没有和姚美芳血型相符的。罗医生急了,对司宏义说:“再回去动员几个人来,年轻的女人也行。”

司宏义问:“需要什么血型?”“A型。”司宏义答:“我的血型和美芳相同,在部队上曾经给谢场长输过血。”

罗医生一拍脑袋:“对了,进疆途中老谢剿匪负了伤,就是抽宏义的血输的,他俩是一个血型。”

队长:“好好,好,去外科室抽血化验。”

司宏义抽出300毫升血,给姚美芳输上。

美芳缓过来了,感觉好一些,就对我有些气愤地说:“老同学,请你通知九连彭玉华和胡素兰来看我,我怕见不到她两个了。”

我批评她说:“你别胡说,输了血你的精神好多了,等晚上师医院派人把特效针药送来打上就好了。彭玉华、胡素兰是你的什么人,我咋不知道呢?”

美芳说:“我们是在火车上认识的五姐妹,都年轻漂亮,人家称赞我们是“五朵金花”。彭玉华是九连魏副连长接来的未婚妻,胡素兰是九连文教的女朋友,那俩找的对象都在师工程团。”

“好,我马上去打电话通知。”

我同学住院期间,我没有离开过她。司连长更忙,既要一天三顿送饭,还要给美芳洗脏衣服。

晚饭前,彭玉华、胡素兰来了,看到美芳病殃殃的样子,三位姑娘情不自禁地抱头痛哭,美芳说:“你们两个找的男人都好,我找这个死老头子是个没良心的黑心萝卜,乱给我吃有毒的霉豆腐乳,快把我整死了。”

彭玉华:“他把你接来,还整你干啥呢,是你多心误会了。”

美芳:“我来当天看到他黑不溜秋,稀脏邋遢的样子提上箱子就要走,罗医生劝我住两天,看看司宏义对我好不好,再决定走不走。”

胡素兰:“看一眼就要走咋要得嘛,年纪大点只要心疼你就好。”

美芳:“老头看我要走起了歪心,把我整病了走不动,就无可奈何地嫁给他。”

彭玉华:“我嫁给魏德山是因上次我的脚受了伤,他把我背上背下治疗,还是满心疼我的,人是老相,但心眼好。找个男人是要过一辈子,女人就怕找错郎。”

美芳又问:“素兰,你找的文教年轻,一定很满意吧?”

胡素兰:“比较满意,我们还没有结婚,等你病好了再考验他一段时间,觉得满意了再结婚不迟。”

我是个外人,这时也插话:“你们说得在理,美芳,司连长是个老实巴交的人,又是共产党员,他决不会害你,吃自己做的霉豆腐乳中毒,去年也发生过。”

美芳忧心忡忡地:“要是师医院的药没有了,我就会死掉。”

彭玉华、胡素兰异口同声说:“美芳放心,人命关天的大事,师医院肯定会把药送来。”

此时,听到汽车马达声,又是笛笛,笛!喇叭声。有人叫:“队长!罗医生!快,快!师医院派人送针药来了。”

3

一周后,姚美芳病情好转,出院回家调养,仍然躺在床上。罗医生坐床边问:“大妹子,觉得身体怎么样了?”

美芳:“身上轻松了,头脑清醒多了,多亏罗大姐关心,师医院送药来得及时。”

罗医生:“你的病情危险,打电话后,师医院立即派专人送药来。”

美芳:“我这条命是罗大姐救的。”

罗医生:“大妹子,当时病情严重,你已经昏迷,队长决定给你输血,副业连动员十多人来验血,都不合你的血型。危急关头,宏义主动要求抽他的血。他的血型和你一样。他抽了多少你知道吗?1000毫升。”

美芳啊了一声。罗医生接着又说:“大妹子,你错怪宏义了,他一片好心要让你吃好,四川老乡好心好意送的臭豆腐,他也不知道有毒呀。”

美芳:“这种倒霉的事让我遇上了。”

罗医生:“大妹子,你病了宏义日夜守在病房,给你喂药喂饭,一个大男人还给你洗衣服裤子,难道你还看不出来他真心实意地喜欢你吗。”

美芳心里已经原谅司宏义了,只是嘴上还不让。

刘学芬说:这些天,就全靠司宏义照顾我同学了。我同学说,司宏义对她百般讨好,每当端来饭看见她吃的时候,总在一旁絮絮叨叨地:“美芳,昨晚没睡好吧?现在身体刚恢复要休息好,吃过早饭又睡。”“美芳,肚子刚好要多吃素菜,晚上你喜欢吃啥说一声。现在农场机关、各连队都是吃集体食堂,场长、政委全都在大食堂打饭,但自已可以在家里炒点菜,你要吃啥?我在地窝子小棚棚给你炒,美芳,你不知道我给老场长当了几年通讯员,学会了做饭,往后我们结了婚一天三顿做饭的任务我包干。”“美芳,你有文化,闲不住,窗台上有《毛泽东选集》可以看一看,以后工作了经常都要学习。”听着司宏义这么唠唠叨叨说了半天,看见司宏义忙前忙后,姚美芳心里慢慢也就平静了许多。

接连三天,司连长都变着花样给送饭送菜,每天都有一顿大米饭。笫四天中午,还送来一个午餐肉罐头。这个午餐肉罐头是托驾驶员去三河市走后门才买来的。我同学心里有了暖意了。

恰巧,场长爱人下连,又专程来看望我同学。

“这里生活过得习惯吗?”罗医生问。

“习惯,习惯,天天顿顿白面馍馍,大米饭。宏义,光吃玉米馍馍。”

罗医生抓住有利时机:“大妹子,我早给你说过了,宏义是个又忠厚又老实的人,他怕你刚来生活过不习惯,自己吃粗粮让你吃白面馍,大米饭,多体贴你关心你呀。你们四川人常说,打着灯笼火把都找不到的男人。”罗医生语重心长地劝慰:“大妹子呀,你有福气,司宏义住上了房子,几年前,建场初期,我们老头子这一代老军垦都住的地窝子。”罗春华拉住姑娘的手亲热地说:“大妹子,考虑得怎么样了?女人总要嫁男人的,世上十全十美十分称心如意的男人很少,不要光看对方,你自己家住农村哪有工作,嫁给宏义了马上就有工作、有工资、有饭吃,这样的好事在你们四川有吗?”

美芳忙说,不是那个意思。我,我……

“唉哟,大妹子,还不好意思呢。好吧,你好好想想,等两天答复我。”

其实,这些天来,我同学思考的也很多。她看见司宏义住的地窝子地铺,铺的干苇子,放了一床薄被子,一件棉大衣,这就是司连长晚上睡的地方;锅台边放了几块吃剩的玉米馍馍,把白面馍、大米饭让她吃。他天天睡又潮湿又凉的地铺,让我睡软软的大床。毕竟是女人,一股酸酸的东西冒了上来。

这天中午,男人又送来一碗大米饭,一盘食堂烧的葫芦瓜和一碗粉条汤,我同学问:“你吃啥?”

“我,我,等会吃。”问得男人结结巴巴答不出来。同学干脆挑明了,命令式地:“你去拿个碗来,把玉米馍馍也拿来我们一块吃。”

司宏义尴尬地笑笑:“美芳,农场这几年都吃80%的粗粮,我己经吃习惯了,你慢慢吃吧!”

同学生气:“你不去拿碗我自己去拿!”

正欲起身,司宏义忙把她按下:“我去拿,我去拿!”

美芳把米饭拨出一半,玉米馍馍一人一个,心疼地对司连长说:“从今天开始,饭打来我们一块吃。”

宏义低头吃饭,心中暗喜,美芳知道心疼我了。这天,司宏义吃过晚饭来到场长家。场长在看报,罗春华迎上前:“宏义,媳妇对你的态度好转了没有?”

司宏义胸有成竹地:“场长、嫂子,我就是来向你们汇报。”

场长急问:“这几天她再没有说走了吧?”

司宏义:“没有,你批了几斤白面、大米起作用了。我顿顿吃玉米馍馍她也看见了,她心里过意不去。”

场长爱人嗬嗬笑了:“唉呀,有门,姑娘心疼你了!”

司宏义:“我就是来找场长、嫂子商量,下一步咋对付?”

场长高兴地接上:“宏义,漂亮的媳妇快到手,叫你嫂子再去做做思想工作,早点成了亲才放心,以免夜长梦多!”场长又说:“宏义跟我几年辛苦了,你应该把家安好,姑娘同意了也像九连魏德山接媳妇一样,给你批大米、白面各二十公斤,副业连宰一口肥猪,搞得热热闹闹媳妇才高兴呀!”

罗春华看着场长,调侃地说:“死老头子,宏义结婚都杀大肥猪了。哪像我们那会儿,团长讲几句话,一人发一个糖,向参加婚礼的十多位同志敬个礼,医院办公室是新房,两张桌子上睡了一夜,笫二天就出发进新疆了。”

场长:“那是战争年代呀!”场长又半开玩笑地说:“春华呀,只要你同意,我们再举行一次结婚仪式,你愿不愿意?”

妻子不好意思地:“去去去,那才丢死人呢!”

“哈哈哈哈,真有意思。”严飞、于庆他们听得津津有味,刘学芬也讲得有头有脑,有滋有味。严飞说:“没有想到,这个司连长和你同学还有这么一段浪漫的故事。场长和他爱人都是热心人啊,多亏了他们啊。”“谁说不是呢。”

严飞就想,场长是个好人,对他这个连来路都没有搞清楚的人都这么重用,就更不用说对司连长了。严飞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好好干,就是有再大的困难,也要想尽一切办法干好,要用实际行动来报答场领导对自己的关爱。

这时,陈风带着连长进来了,姚美芳紧紧跟在后面也进来了。严飞、于庆、刘学芬都站起来迎接。严飞望了望后面,没有见着小林妹子,不好问,有点失望。姚美芳看在眼里,脸上有一丝不悦。其实,小林在外面烧火呢。

司宏义身体比较魁梧,来之前,严飞就听人说,司连长这个人很有本事。本来副业连就不好干,但他来了,副业连很快就变了样,样样工作都有条不紊,很得场长的赏识。陈风深有体会地说,司连长对人特热情,我们刚来几天就有人背地里说我们是盲流。司连长知道了在全连大会上说,有人背地里说陈风夫妇是盲流。我听场长讲过,兵团老政委张仲瀚审时度势,在全国大饥荒年代,敢冒风险,在尾亚、哈密吸收大量盲流充实兵团。我们副业连有一半都是这两年招来的新职工。老军垦要和新同志团结一心干好工作,不要在下面说些不利于团结的话。

几个人相互握了手,寒暄几句,司连长就单刀直入了:“听场长说,严组长要想建水电站?就建在我们副业连这里是吧?哎,不瞒你说,我以前也有这个想法。你看,我们这里地势高,完全可以从三河把水引过来发电。但我不懂技术,只是说说而已。这下好了,有严组长,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严飞没有想到,这个司连长真是快人快语,他还没有提这个问题呢,他倒先提及。严飞说:“我就是想先来看看,如果可行,我们就来测量了。”

“好呀,我现在就带你去看!”

陈风说:“吃完饭再看也不迟呀!”

可是,司连长和严飞都站起来向外走了,于庆、陈风、只能跟在后面。刘学芬跑过来想阻止,姚美芳说:“算了,让他们去吧,这些男人,一个臭德行,一说工作,把什么都忘了。随他们去吧。”

司连长一行人,出了门,朝着那个黄土高坡爬上去了。好不容易爬到坡顶,司连长指指点点,严飞用手遮住骄阳的光,往远处望着,说着什么。

4

几个月之后,学芬和美芳同学两人讲悄悄话。

学芬搂着美芳,亲热地说:“怎么样,司连长对你好吗?有了吗?”

美芳轻轻打老同学一捶:“哪那么快,你们结婚快半年了,你的肚子不都还是瘪的吗?”

学芬:“你看我们这条件,不比你们。我们等明年住上新房子再要孩子也不迟啊?”

“原来是这样啊。还是你们好,自由恋爱,什么事情都有个商量。我们宏义年纪大,急着要孩子呢。天天晚上都要和我那个……”“呵呵,那多好呀!”“你个骚货,他是想要孩子哦,那样拼命,身体搞坏了咋办?”学芬就捂住嘴嗤嗤地笑。

美芳红了脸:“好姐姐,你和陈风哥多好呀,自由恋爱,我好羡慕你们呵!”

学芬:“美芳,你和司连长是缘分,我和陈风,那也是缘分。缘分要是到了,想躲都躲不开啊。在来的火车上,我摔倒的时候,是他把我扶起来的,在车上,又是他给我揉腿,还和他坐在一张椅子上。陈风他们一伙年轻人说说笑笑,天南地北讲不完,从他们谈话中听出来都是川平山城市的国家干部,在单位上挨了整,和我一样因饿肚皮才往新疆跑,找工作找碗饭吃。我是一个从未出过远门的农村姑娘,不知社会深浅,怕被人骗去卖了。我就和陈风拉关系和他没话找话说,开始他不理我,我总是缠着他问这问那,慢慢就熟悉了。”

美芳:“哈,想不到你的脸皮真厚,素不相识的男人就缠着人家。”

学芬:“第二天夜里,我疲倦了靠在他肩上睡觉,他把我推开,我又身不由己靠在他肩上睡着了。后来,他也疲倦了,我俩就靠到一块儿睡觉,他也不反对。两天以后,我们就更熟悉了。陈风知道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同情我,看出我没钱买饭吃,他们每顿饭就多买一个饼子给我吃。你说,美芳,他们的心有多么善良啊。“坐了两天两夜,到了尾亚火车站,那里有兵团各个师设的招收站,大多像我一样的青年人。陈风他们一伙人还在东转西转,我就对陈风说:‘我和你一块登记找工作。’

“陈风听我这么说,他好不高兴:‘你愿去哪里自己去吧,我们几人要一起走的!’

“我说,我一个人害怕被人骗了,你们去哪儿我也要去哪儿。“他就不理我了,我还是跟在他后面。我见他们几个人在一块嘀咕嘀咕不知说些啥,又走了两个招人的帐篷,忽然听见有人大声吆喝:‘我们三河垦区出大米,喜欢吃大米饭的快来呀,吃过饭就上车走……,我就拉着陈风:走,我们去登记吧,那里有大米饭吃。

“他身不由己地被我拉到三河农场招收站,就写上我们俩人的姓名。站上的人问,陈风是谁?

“我一把拉过陈风,他是我男人!赶鸭子上架,他就不好意思了。他被我拉进帐篷,吃完饭上车走,新疆白天热得只穿一件衣服,晚上冻死人。我就往他怀里挤,又在他耳边悄悄说,快把我抱紧点!”

美芳嗤嗤嗤地笑:“哎哟,原来你是拉郎配呀,你比男人还主动!”

学芬:“嗯,我是看上他了,他年轻有文化,有工作经历,文雅稳重,长得眉清目秀,个头比我高,我在农村哪去找这么英俊的男人嘞!到了三河农场,陈风要和我分开各管各,农场没房子,单身汉都分配到各连队去了,我就主动对人事部门的同志说,我们是夫妻,才被分配到副业连,住上现在的地窝子。”

美芳:“住地窝子你俩就睡到一个床上了吧!”

学芬:“屁,他坚决不和我睡床上,一个人蹲在床边,我问他,为什么不上床睡觉?他说,我俩不能成为夫妻,你嫁给我要吃苦受罪,我是为你好。我问,为啥!逼急了,他才忧伤地讲述了他遭遇不白之冤的苦难经历……我们家陈风原是川平市公安局的,被打成右派,组织上把他们下放到农村监督劳动改造,他们参加了大炼钢铁,年轻人到山里背炭,苦极了,吃不饱饭,还挨打。这样才跑出来的。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那天,就在这间地窝子,就在这里,陈风边讲边流泪,我也陪着他哭了。我感动地抱住他。陈风,你是好人,我认定了。我在尾亚就说过,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跟定你。你将来一定有出息,我坚决要嫁给你。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我一个农村姑娘能嫁你这样有知识有本事的男人,是我俩有缘分。说完这些话,他给我擦泪水,我给他擦泪水。陈风就把我紧紧地抱住了……”

美芳听得感动起来:“啊,你们也太不容易,难怪陈风哥哥对你那么好。”美芳狠狠在学芬身上捏一把:“你这个自由恋爱,自己找男人的姑娘多么心花怒放,真让我羡慕呀!”

刘学芬说:“平安就是福啊。”

美芳低头笑了:“你说的太对了,这年月,女人有个好去处,总比在老家好吧!老家那是啥日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吃不饱,穿不暖,还受人欺负……唉,我要再劝劝表妹,你也要帮我劝劝我那小妹,他太死心眼了。”

学芬说:“你表妹小林的事?”

“是呀!那是我答应场长和罗医生的,把表妹介绍给参谋长的。谁知她来了,死活不嫁给他,你说咋办?我还要告诉你,你们陈风的那个朋友叫严飞,我表妹看上他了,还认了个干哥哥,你说要不要命!原先有一个高科长我倒不怎么担心,因为小妹不喜欢高科长这样的人,不踏实。但是表妹自从见着严飞以后,我的心里就像揣着个兔子,总是惶惶不可终日。这个严飞,威胁最大。如果再不抓紧时间,小妹可就真的飞了,到那时,我在参谋长跟前不好做人不说,连我们家老司也不好做人了。”

5

兵团的女人是伟大的戈壁母亲!

罗春华医生专程到姚美芳家来了。

由于姚美芳事先一点消息都不知道,所以有点受宠若惊。你想,一个相当于县委书记那么大的一个官的夫人,竟然来看他这么一个从农村来的乡下妹子,她怎能不激动?她忙上前迎接:“大姐来了,咋不提前说一声。来来来,屋里坐!”

一阵寒暄,罗春华端起大碗茶喝了一口,开门见山就问:“美芳,你给小林的工作做得怎么样了,她想好了吗?怎么这么长时间没有动静啊,有点急人,我都不好意思给参谋长说。”

姚美芳有点挂不住了,连忙说:“大姐你放心,前不久小妹才来了,我给她比前比后地说了,看来小妹有些活动。大姐啊,这么长时间了,你也应该知道啊,我的这个小妹脾气太倔强,你还得给我一些时间,我想一定能成。这两天晚上睡在床上,思来想去,总觉得我小妹的心里有想法,我得给她慢慢做工作不是?参谋长是个好人,一定能有好结果的。”

罗春华笑起来:“美芳啊,你是聪明人,我不逼你,但我是一个急性子人,你不要介意。只要你把这事放在心上,我就放心了。你是过来人,思想工作怎么做,你就是一个例子,将心比心,这样做起工作来就好做多了。”姚美芳认真听着,不住地点头。

罗春华是个爽快人,姚美芳鬼精鬼精的,姚美芳心里一转,这小妹的说服工作不好做,要成其好事,还得把罗医生也拉进来,于是,姚美芳说:“大姐,你比我更有说话的权威呀,啥时候和我一起给我表妹做做工作?”

罗医生不解地问:“为什么?”

姚美芳说:“你看,你和场长不也是老夫少妻,而且生活的那么美满,让好多人都羡慕哦。到现在,你还这样年轻漂亮,场长那么疼你、爱你。”

女人听不得别人说自己漂亮,经不住这种赞美的诱惑啊。罗春华心里美滋滋的,但嘴上却说:“什么爱不爱的,你们年轻人就讲这个,过日子吗,就要实在。你看我和老头子结婚这么多年,实实在在,我们的儿子都读高小一年级了。”

美芳得寸进尺:“大姐,早生贵子,早享福了哇。”

罗春华说:“美芳,说起来是这么回事。但是你想,我结婚时才刚满十八岁呢,唉……”

美芳一听,这里面有故事,就追问:“也是别人介绍和场长认识结婚的吧?”

罗春华:“美芳,我和老头子结婚的情况,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原在部队上是战地医院的护士。1949年,部队进疆前几天,战地医院院长找我个别谈话。说师团首长研究决定,要我嫁给谢林营长。他是共产党员,三十九岁,又是营级干部符合结婚条件。大妹子,我和你当时一样的感觉,这不是拉郎配吗?结婚怎么还要组织上来决定?但想不通归想不通,但这婚还是要结。当年我结婚比你现在还要小两岁,要嫁给大我二十一岁的男人当婆娘。1948年2月,三五九旅改编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军步兵笫五师,渤海教导旅改编为步兵第六师,我当年十七岁就在山东老家参军了。1949年,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兵团第二军激战兰州,智取河西,翻越祁连山,西出玉门关,实现了新疆和平解放。……”

美芳着急问:“那你咋回答院长的?”

罗春华说:“咋回答?当年部队上嫁男人也是命令呀。同意也要嫁给谢营长,不同意也是谢营长的老婆哦。当兵的服从命令听指挥,党叫干啥就干啥嘛。”

美芳有点瞠目结舌,不解地追问:“怎么?解放后了部队上还兴包办婚姻,你自已咋不去找团长评理。”

“我大着胆子找团长说,我不愿意嫁给大我二十一岁的谢营长。团长说,谢营长是中学生比你的文化高,嫁给他没有错。又命令式地说,赶快回去准备,明天就举行婚礼。我要组织团、营、连长领导参加你们的婚礼。我哭了边抹眼泪往回走。”美芳不解地问:“你就是和现在的谢场长结婚?”

“就是呀!第二天,部队开过晚饭,医生办公室的桌上放了两盘子花糖,四周早已摆好椅子和凳子。团长带上团以下领导十多人来到医院,院领导也紧跟其后。客人坐好后,团长吩咐:“谢林营长、罗春华你二人过来站在前面。”

院长起身讲话:“今天是谢林营长和医院护士罗春华结婚的喜事,团长、营长、连长都来祝贺,你俩应该感到荣幸。现在请团长致辞。大家欢迎!”嗨,我都气得快哭了,下面还一片掌声呢。团长嗯嗯两声:“我首先告诉你们个好消息,明天部队就要进军大西北,解放新疆。所以,今天晚上谢林和春华结了婚,在进军路上好互相照料。祝贺你俩互敬互爱,白头偕老。新郎、新娘给大家敬个礼吧,表示感谢哦。”

我极不情愿地起身给首长敬礼,别提有多尴尬多别扭。团长又开玩笑地说:“新娘子咋不请客人吃喜糖?”

我只好又气又害羞地端上糖,挨个儿把糖送到客人手上。最后,院长宣布:“谢林、罗春华结婚典礼圆满结束。这个办公室就是你们的新房。”你看,我们那个时候就是这样的。

临别时,团长还风趣地说:“办公室是新房,办公桌就是你俩的新床,你俩小心点啰,别摔下床来了。”

团长几句笑话,把我羞得脸都红到脖子根了。

客人走后,通讯员抱来两床被褥和枕头,铺好床,通讯员就走了?美芳嘿嘿地笑了,感到这样的事既新鲜又不可思议。随即问道:“都走了,办公桌上你们俩咋睡呀?”

此时,司连长下班突然推门进来,打断了她们的谈话。罗春华使劲使眼色让他赶快走。司宏义也知趣,忙说:“嫂子来了,你们慢慢聊吧。我出去准备饭了。”

罗医生正在兴头上,见司连长走了,就接着说:“当年,在战争年代,部队上的老同志结婚,一定要有三个条件:一是到知天命之年、二是共产党员、三是营以上的干部。大多是领导介绍,其实是按三个条件分配。结婚仪式极为简便,原来素不相识的人,突然由领导宣布结为夫妻,男女双方的家庭、性格、爱好、文化层次等均一无所知,都会感觉到太突然别扭,不好意思。特别是年纪轻轻的大姑娘,突然要和素昧平生的大男人睡到一床,确确实实既害怕更害羞。当然,年龄较大的男人又是部队领导干部,有一定社会经历,修养性好,他们很尊重女同志的。”

罗春华把美芳姑娘肩膀拉过来,对着她的耳朵悄悄说:“但尊重归尊重,这个时候男人都会等不及的。就像我们家那一位,当时他关好门脱衣上桌子,等我上去。我羞红了脸,心里吓得咚咚直跳,低头坐在椅子上不敢动。他又下来关了电灯,但窗外的月亮光照上,室内仍然什么都看得清。“过了一会,借着窗外皎洁月光,我发现老谢在偷偷看我。过了一会儿,老谢就过来拉我,他一把拉住我的手,我就一下子懵了,他是怎么把我抱住的我都不知道了。

“他把我拥抱了好一会儿,我好像有点知觉了。就听老谢爱抚地轻声说:今天是我们结婚的日子,应该高兴才对,你为啥不说话?”

“我低头不语,他又说:其实我早就见到过你了,去年我们部队在和国民党一个团作战中,我腿部受伤住了几天医院,是你给我打针换药。当时你穿的护士衣服,头戴白帽子,你埋头给我换药时,你那张微笑的瓜子脸,一双灵敏的眼睛把我迷住了。这天晚上,我失眠了。从那以后,每到晚上你婀娜多姿的身影就出现在我面前。有时休息天,就没病找病到医院来看看你。你知道吗?今天你穿上军装显得更有精神更漂亮了。”

美芳说:“大姐,你的确很漂亮呀。”

罗春华沉浸在幸福之中,继续说道:“我羞答答地低下头,他把我夸得天仙一样美。他边说嘴也挨着我的脸了,一股男人的汗香味扑面而来。他颤抖着手,迫不及待地给我解皮带,脱去衣服,把我抱到桌上。我就那么赤条条地躺在连腿都伸不直的小小的办公桌上,浑身膨胀起来。老谢就上来把我紧紧搂在怀里,狠亲我。我呢,可坏了,我故意不好意思地对他说:今天不行,我身子不干净。“他着急问:什么不干净,为啥不行?”

“我说:你们男人不知道的事,以后就知道了。等两天你就等不得了吗?我已经是你的女人了。老谢很听话,他躺在一边,就再没有动我了。”

罗春华不由自主地笑了笑:“嗨,美芳,现在想起来,老谢很老实。当时我害怕,其实在骗他,我没有来例假,我是担心办了那事,第二天要行军走路,骑马都不方便,别人见了要笑话我。当年去新疆的火车铁路还没有修通,因几万解放军要向新疆进军,人多车少,大部队的战士都背着背包步行,营以上干部才骑马。第二天进军途中,他叫我骑马,他却走路,我好感动。”

美芳:“是啊,场长是好人。”

6

罗春华沉思地说:“大妹子,你可能不知道,当年为了解决部队老兵婚姻问题,王震司令员亲自过问,当他了解了情况,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就亲自派人去湖南、山东招来一批又一批的女兵到咱们兵团。说得直接一点,目的就是为老干部解决老婆问题。那些女兵来了之后,分到机关、学校、后勤,然后就开始谈婚论嫁。我们医院当时分来三位小护士,其中最漂亮的一个,就被团长领走了。一切都是那么匆匆忙忙,连爱情也处理得那么匆忙。他们没有花前月下,更没幽会。爱情被压缩在一天一晚的短暂的匆匆的一瞬间。这些女人,来到新疆兵团,还没有尝到工作的愉快,很快就蜕变成真正的女人,成为戈壁母亲。西部大漠风沙,把她们变成一座座的雕像。当年所经历的酸甜苦辣,已经远远超过一个女人所能承受的限度了,那时她们常常忘记自己的性别,开荒造田,打擂比武,顶风冒雪大会战,也绝不在一般男人之下。兵团的女人是钢筋铁骨的女人,是西部伟大的女人。罗春华话锋一转,对姚美芳说:“兵团女人虽然成了宝贝,但是比男人更辛苦。她们和男人一样干活,还要生娃娃,干家务。哎,做女人真难。大妹子现在条件好了,你看宏义对你多好哇。”

美芳一脸羞色:“宏义对我,还可以吧,那还不是托你的福啊。”

罗春华给姑娘轻轻一拳:“你这个死丫头,嘴挺甜的,真会说话。”

美芳:“罗大姐,你答应我的事你忘了没有?”

春华:“什么事?”

美芳:“把我妈妈和弟弟接来,你忘了?你答应过我的。”

春华:“嗨,你看我这猪脑子,都忙忘了。接你妈妈和弟弟来农场,估计问题不大。妈妈接来以后,可以给你们带娃儿。弟弟到了十八岁可以参加工作,我都给老谢说过的。”

美芳:“哎哟,那就太感谢你和谢场长了。”

春华:“不要感谢我,你赶紧把参谋长的事给抓紧了。”

美芳:“那是那是,我一定不会忘记的。”

春华:“好好好。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我要走了,也不吃饭了,你和司宏义也不要忙活了,这里离场部近,我一会就走到了。”姚美芳知道罗大姐医院工作忙,也不硬留。罗春华临别时又给姚美芳交代:“美芳,最近场领导正在研究建设水电站的事,工作很忙,今天几位领导都去九连勘测队工地,研究有关工作问题,等场长闲了我告诉他给你安排你妈妈和弟弟的事。听说,修建水电站的位置就在你们副业连,到时宏义忙,你可得多支持他的工作哦。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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