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 司 舜
倾听,站在春风的背后(八章)
安徽 司 舜
一伸手就可以掬起一捧芬芳,春天就站在枝头上微笑。
多少人有着比鸟翅更轻快的愿望。
我注意到:每一个人都怀揣一卷诗歌,他们身上开始长出青草和叶芽。
我知道,他们的方向,便是时间里的爱情。
就像那些花朵,用彼此的芳香相互祝福,一阵微风,带来春天所有的品质:新鲜、温柔、甜蜜、生动。
谁都在上升,谁都可以把花一样的心跳给阳光。
阳光的名字,在这一朵桃花和那一朵桃花之间传颂。
燕子采来一行又一行诗句。
浣衣的少女陷入碧绿的意境,她的失态,被我的目光挽留。
在春天,许多平常不轻易暴露的事物都将要呈现,只要打开南窗,便能看见,成群结队的风儿,它给我们带来更加清晰的道路。
那些被鸟鸣喂绿的枝条,那些被琴弦爱慕的音符,还有夹在书页中的秘密和深藏在心底的遗憾,现在都可以感觉并且可以触摸。而且,当风吹过,我们自己也在开始流动。
那么多的心脏在跳动。
还有那么多热烈的词语和娇美的舞姿,为她们写一首诗好吗?
为阳光吻过的地方茂盛着爱情。
但我不能够,我的诗过分浅显,比不上悄悄走过的微风和滑向枝头的小鸟。
我只能让心轻轻颤动,让眼睛满是泪痕,让那些拔节的声音居住在内心。
一串音符,又一串音符,接着便是一阵紧似一阵的合唱。
月光爱抚的一切。青蛙的朗诵高过星辰。我悄悄地走到户外,那些水边的响声啊,使我想起了所有正在拔节的碧绿和葱茏的事物。
仔细聆听,蛙的鼓点其实就是欢蹦出来的豆子。
我也想亮开嗓门,叫开那些裹紧的豆荚。
像胚芽的气息,最细微的声音,那是秋虫的私语。它的愿望只是将夜色剥开一点点,并将另一些小小的鸣叫照亮。
窃窃地,身着土地的颜色,很斯文地讲述泥土深处的童话。所有的琴键从声音里离开。
窸窸窣窣的响声,多么像风儿轻咬叶芽的幸福的呻吟。
饮两三点清露,就养成一副清亮的噪音,就可以打开自己的愿望。
阳光,把每一缕风都灌醉了。季节发烫;庄稼茂盛。
蝉声,从妙龄的青枝绿叶间滑下来,一个动词就像种子落入土地。歌唱。
为眼前的黄金歌唱,伴随蝉的一生。
鸟语洒在我的周遭,散发出与花香有关的气息。
在樱桃的居处,在藤萝的裙裳旁边,鸟声,把绿色的农历翻开,把爱情的钮扣解开。
春天的心跳加快。
珍珠般的鸟声,渐渐扩散,走下田垅,跃上山坡,弥漫在辽阔的旷野,草莓一路小跑过来;磨菇抢着把伞盖张开;又鲜又嫩的青草,摇晃起迷人的舞姿,它葱茏地绿,正好回到它的少女时代;风的模样极其温柔,它款款地走向那一潭清水,然后又洁白地轻吹。
谁碰到了鸟声,谁都在幸福地颤动。
鸟声,在声音里叫做天籁,在我们的内心叫做话语,那是一种明亮的温馨和甜蜜的话语,是岁月中凝聚起来的劳作的谚语。朴实厚道又心怀宽广,它给情意绵绵的大地带来了许多将要萌芽的故事,期待已久的季节因此丰富多彩而又意味深长,一层比一层美丽。
鸟一鸣叫,孩子们就斜斜地飞;鸟一鸣叫,田埂也插上了翅膀;鸟一鸣叫,尘埃就都要落下,石头就都要开花。
像顽皮的孩童,田野上到处都是风在撒野。
天上那些白云也在放牧它喜爱的风。
是风,带来一抹青翠两滴粉红,并带来一万吨芳香,它在布置洞房一样艳丽的乡村。
燕子也像风,填补花朵之间的标点。水面上涟漪正在与风窃窃私语,庄稼地里稼禾在和风一起嬉戏,阡陌上的风,在捡拾一个个鲜活的词语。
风,吹开农家的木门,先是把门槛上的石头吹热,再是把神龛上的挂钟吹响,最后是把墙上孩子的奖状吹红。
风,这样跑过一圈,就是功成名就,就是功德无量。
越看越像琴弦,越看越觉得展开的姿态真美。
阡陌,蜿蜒的身子整天都是叮叮当当,在庄稼齐刷刷的掌声和碧绿的注视中匍匐前行,它一回首,一棵庄稼就已经成熟。
在一片良田上躺着,多么幸福。阳光在它身上滚动,多么温暖。
一句劳动的歌谣响起,阡陌就加快了速度奔跑,它的方向正是歌声响起的地方。
我站在阡陌上,我带着我的影子。我不奔跑,我的内心已经开辟了坦途,我甚至已经惊异于自己近乎完美的张望。
不仅仅是目不转睛,还有目不暇接。
一朵白云躺在池塘里,紧紧依靠着一角黑色的屋檐的身影,一朵白云就这样靠近尘世,像一尾鳞片闪亮的鱼。
一只燕子从水面掠过,将涟漪从这边搬到了那边。
浣衣的女孩子,将一件衣服洗成了没完没了的悠闲时光,其实她是在池塘的波纹里看一幅画,不光是白云的幸福,燕子的窈窕,柳枝的繁复和桃花的碎念,她看到了那个往上攀爬的壮实的身躯,他不是上岭,也不是想高出阳光,她看到他正在抵达檐角,换下漏雨的旧瓦。他一回头一俯瞰,这水面就多了一层荡漾。
这池塘,可以临水自照的一湾碧水,好似就又宽阔了好多,神秘了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