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下南洋(六章)

2016-11-21 16:58福建王忠智
散文诗世界 2016年4期
关键词:南洋

福建 王忠智

风雨下南洋(六章)

福建 王忠智

唐山情

历史在回眸哪一湾蓝蓝海域,为什么?没有说。

值得你去思,你去想,那些烟云,那些碎片,还有那些摄人心魄的断章。

寻视,一个叫迁徙的词语。那个命中注定的词语,那个蘸满血泪的词语,一千多年了,不泯不灭。

望海而生,岸上居住那个族群。一种海的回归的母性,放荡不羁的血流,涌起生生不息的浪花。

站在海岸边,翘首南方以南,那阵阵涛声催生欲望的萌芽。虽然唐风宋月美妙,但改朝换代的硝烟频仍,焚毁了锦绣的梦想和那安居乐业的家园。

倾情波涛。海那边也是日出日落,四序如春。一块块未开垦的肥沃土地,期待远方的主人去启封。

下南洋吧,到爪哇岛,苏门答腊,星岛……心有多大,海就有多宽。摘下天上的云片,以厚重的笔墨书写一个民族的迁徙史。

携妻带子,更多的是孤身一人。抛妻别子,逃离战乱和贫困,生命以另一种状态,穿越呼啸的风雨,获取一角的宁静。

3500万人。90个国家和地区。唐人街社火,想象着夜色迷离的梦幻,深深地感染土著人的眼球。

昂首,重阳节的菊花傲霜云端。乡愁成群结队,来到海边,面朝北方以北,三拜九叩。

猪仔馆

任何历史学家,都无法轻轻翻过这一页。

地球,太阳,月亮,还有那些渊薮的星宿,目睹神圣的人权被兽性恣意践踏。

当太平军的冷兵器在寒夜中闪光,“洋行”,“猪仔馆”也张开血盆大口。“下南洋”,“金山梦”,伺机诱惑一群群羸弱生灵。

月黑,风高,浪恶。一条80吨三桅青头船,舱底装满了货,100多个后生挤在甲板上,巨浪如猛虎下山迎头扑来,松木骨吱吱,向着狰狞的死神挑战。

一张“大字”,一纸卖身契,血淋淋的生与死的挣扎。睁开眼睛,生命如一叶浮萍,回旋着呼唤的足音。

抗争,必须将命运拽在自己手中,再也不要任人宰割。黄河一样的血流,飞溅“包恩号事件”的悲壮,天空睁开愤怒的双眼。

一副酸楚的骨架,还须时刻警觉被海盗、官府惦记的噩梦。一座移动地狱,飘扬催魂幡,处处晃动幽灵的屠刀。

殖民者,以微薄的工资扣抵华工的旅费,窃取信任的通行证,换取纸醉金迷的美梦。那个商埠、金矿、种植园……不是在华工的号子声中开张的,这种境况一直向东南亚,远东地区蔓延。

“猪仔”这个充满悲怆与羞辱,又不得不面对的词语,引起我一次次沉思与警醒,我终于理解中华民族的典籍为何如此厚重。

盼“侨批”

唐山这边,一位少妇手牵五岁孩儿在海边眺望;

南洋那边,一位后生站在码头涕泪北方。

望啊望,怎不见郎归来的影子;

盼啊盼,何日回到阿妹身边?

云天渺渺,相思无涯。异域的圆月啊,为何格外苍凉?

“批一封,银二元”。喜鹊在晨曦的枝头喳喳叫,是“天一批交”送来侨批,手捧侨批泪千行。

儿已五岁,父亲却未曾谋面。取名“子龙”,望子成龙。

一只海鸥衔来洁白羽毛,那可是从他身上摘下来的。日食一餐,终于积攒六银元。女儿啊,你母亲会赎你回家团圆。

“问候一声双亲大人,可安否?儿在异国,一切如意”。一树灯花,敌不过漫漫长夜。为母以泪洗脸,哭瞎了双眼。

“回国当兵”,已闻到抗日烽火的硝烟味,记得带上侨亲们的抗战捐款。

一封侨批,一个故事;一封侨批,一掬血泪;一封侨批,一片雨露。

这是华侨历史的“敦煌文书”。飞天展翅,搭起七彩虹桥,大洋两岸,拥抱相思。

长长的侨批,方方块块的汉字,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无须刻意编排,这样的典籍,堂堂正正地进入人类世界记忆遗产宝库。

走进泉州档案馆,31万件侨批,沐浴在晚霞里,会说话的“活化石”漾起阵阵微澜。阅读侨批,是在阅读祖先,是在阅读一部“百科全书”。

菜伢店

我曾听父亲告诉我,爷爷在沙捞越垦荒时,亲眼见过一个同伴被老虎撕成碎片。

血淋淋啊!一座橡胶园,一座咖啡种植园,需要多少华工用血肉之躯去肥沃,去葳蕤贪婪的根茎。夜晚,大蝎子,成群结队的野猪袭来,莫名其妙的瘟疫让你魂断梦中家园。

从易货贸易的街贩,到包着红头巾的建筑工人,烈日下割橡胶的工人,炉火通红的工匠,暑吹椰风,渴饮蕉雨,清风与玉露成为美味夜宵。

节衣缩食,集腋成裘。“菜伢店”的叫卖声回响在乡村,街头,巷尾,叫卖声里,飘荡最原始的“商魂”。

从植林,采伐,制材,加工,销售,出口,一条完美的活龙,这条中国龙越舞越生动,这是一个晋江人——李清泉,成就“木材大王”的神话。

李清泉的神话还在继续发酵,1920年,一个华商值得珍存的日子,第一家华商银行——中兴银行在菲律宾诞生了。

更多的李清泉在交通、航运、商业、矿山、种植、房地产谱写一首首令所在国瞩目的乐章。

活跃在异国的一条条火龙在碧海银波腾跃翻飞,搅活了死海里的沉寂、愚昧。注入丰盈的血液,有了红润的肌肤。

百万,千万,亿万,倾国倾城的巨富,集聚的是眼力、智慧、勤奋。华工与土著人一起踏着和谐的舞步,翻过一页页文明的发展史。

闽南风

月夜下,置一汪心灵月色,借清风一阵,吹拉弹唱,南音管弦如冤如诉,时而深沉,时而激越,让乡音慰藉乡愁。

如今你徜徉在东南亚街头,一定会闻到海蛎煎、花卷、肉粽的阵阵清香。

大年初一,弄龙,舞狮,踩高跷……唐人街广场搭起戏台,梨园、高甲戏锣鼓正酣,老外个个乐颠颠。

妈祖、关帝、保生大帝,开漳王庙前香烟缭绕,升腾着华人新一年美好的祝愿;希望在鞭炮声中,憧憬新一年风调雨顺,丁旺财旺。

福建会馆,闽南会馆,泉州会馆,晋江会馆……头头脑脑们正在研议重大事项。

在新加坡听到闽南话,他乡?故乡?古文化活化石,域外千年风雨磨洗,依然风采艳丽。

我们对华侨的尊崇,是尊崇我们祖先文化精髓,尊崇他们惊人的毅力。智慧之木,秀于世界民族之林。

忆起儿时,过番的姑妈回国探亲,很多亲戚前来送“脱草鞋”礼,归国时,送“顺风”礼。是啊,他们是穿着草鞋,唱着悲欢离合之歌,走出一条披荆斩棘拓荒路。

“下南洋”是一种精神与文化的传播。闽南人爱拼敢赢精神,在当地已深深扎根,与当地文化相融相生。

海丝梦

从默罕默德的三贤四贤弟子长眠的泉州灵山,到郑和下西洋留存爪哇城市“三宝垄”,海风在呢喃一条蓝蓝海丝路,在吟诵“云山百越路,市井十洲人”。

从东江泛流而下,满载安溪的铁观音,德化的建白瓷,船队浩浩荡荡到达入海口。从这里出海扬帆,与之交汇的是载来香料、象牙、翡翠、药材的帆船。

迎着温润的海风,泉州人,泉州华侨开始了荡气回肠的下南洋,勾画一幅海丝贸易盛景。

一条沟通调剂的航线,源源不断地启航、归航。九日山下,泉州知府祈求的季风准点报到,顺风顺水到达90多个国家和地区。

“风墙麟集,舶计聚增”。马可波罗笔下誉为“东方第一大港”,伊本白图泰断言“世界最大港口之一”。成千上万的华侨出海赶潮,参与所在国的商埠开发,贸易的热情驰骋海疆。

印尼的糖王,马来西亚的锡王,菲律宾的橡胶王……他们懂得祖国急需的是资金、物资、技术……他们更懂得,祖国的富强是他们背靠的坚强脊梁。于是,一座又一座的缫丝厂、火柴厂在故土落地生根。

历史以豪迈的步伐跨入21世纪,改革开放大潮拍击海那边的堤岸,亲人们回国创业热情高涨。

一带一路号角嘹亮在异域上空,续写华侨风流史,海丝梦恋上中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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