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金堂淮口中学 潘玉渠
秋的倒影
四川金堂淮口中学 潘玉渠
拐杖可以变成刀枪,唯独变不回森林。
在秋天潮湿的视野里,不管兑现多少誓言,都无法获取足够的温暖与光明。
心情在肉体内自怨自艾,摧枯拉朽的风声,像暴徒一样劫掠仅存的绿意。
而鸟笼里那道萧然无俦的身影,也正对着咫尺千里的天空,希冀被禁锢的自由,得到仁慈的拯救。
夕阳在抵达夜晚之前,会三步一回头地霉变。它一天的奔波就要结束了,带着一张因疲惫而红涨的脸,蹒跚地向下坠落。
是的,夜就要来临了。
在这时,视线不过是一把生锈的匕首,艰难地扎着人间忽明忽暗的轮回。
路灯下,秋的影子被拉长,再被缩短。
光线沉闷,照不到草丛里的虫鸣。整个季节的冷清,一如旧唱机里磨出的孤单。
我习惯站在光明下审视秋的神态,窥视它荒芜的内心,以及冷峻的灵魂,并试图从中找出春天的伏笔。
五米之内,已呈衰朽之象的爬墙虎开始有些气喘吁吁了,它们甚至无法完成婴城固守的使命。残存的叶子像旗帜那样无力地摇曳着,似乎马上就要放弃对时间的奔袭。
通过它们,我深刻体会到了人生的局限。
秋天的纵深,或许正萌芽着未来的生机,只是眼下粮草匮乏,斗志萎靡,要想绕过冬的营盘,抵达下一轮葱郁,又谈何容易?
列车沿途,秋山滚滚而来。
透过车窗,眼睛会遭遇煎熬,邂逅悲悯,陷入秋天勃动不休的陷阱。
列车只能屏蔽风的声音,而它的形状,仍然可以通过摇晃抖擞的草木,传递给眼睛。时间在牛皮纸上铺展的风景,也会被它雕刻出深沟浅壑。
水流会脱离树根,叶子从枝杈间逃逸;蝉鸣会被坠落的枯叶切割成碎片,揉搓成粉末,然后掩进泥土,无迹可寻。
那些刚刚被列车穿越而过的村镇,也将渐次从视野中撤离。而我们,也会被从天而降的霜期蒙住眼睛!
没底气的叹息,会像幽灵一样,在夜晚随风远走。秋天就像一副枷锁,带着鲁莽与残酷,圈禁所有卑微的生灵。
在钟楼给出的翠绿色视野里,时间被拨得飞快。
蛙鼓与荷香在这个黄昏被埋进泥土,曾经被它们冲击或熏染过的每一寸涟漪,重新变得异常贫瘠。
虽然湖畔行人熙攘,世间的繁华与多变,在每一颗心底上演着,冷心肠的西风仍像一缕缕刻薄的文字,强加给节令无比惨淡的修辞。
抛开那些不善言辞的外力,人类疏阔的足迹根本阻止不了自然枯萎的进程。
衰草寒烟依旧在固执地蔓延着,渐冷的气温像头不可理喻的豹子,横冲直撞,肆意传播着不治之症。
凌晨三点,天净星稀。
整个村子已然睡在了美梦之中。
熄了灯盏,将眼睛挪向窗外,我看见老旧的院墙上钤着一枚枚白如霜花的印章,似乎在证明这个季节发自内心的凉意。
温润如玉的月亮,将身影投向大地,洗濯着夜的容貌,并汇聚出另一个清冽的自己。
毋庸置疑,秋夜绝非一幅仅仅关乎自己的寂寞风景。
即便四周无人,院落空旷,隐藏在心底的故事像沾了露水一样潮湿,我也仍会沉迷于这种可以将头颅浸入宁谧,大口大口地吮吸清风的时刻……
秋天注定是个跋涉的季节。
候鸟成群结队,向着南方温暖的家园,一路向前。
胡同口那株苍老的梧桐树,却在努力挽留过路的鸟鸣,它是想让村子不因霜期的来临而倍感冷清。
被时光过滤后的尘埃和脚印,歪歪扭扭地流淌过街道与田畴。
在这里,一切都变得迟缓与悲愁了。
似乎人们不用苦苦寻觅,只要守着内心的一隅清静,便可收割一茬茬秋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