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婷
小镇暮色
○李婷
很多时候,喜欢一个人走在这小镇的暮色里。走在其中,眼前,像极了一幅幽静的版画。这个时候,总会让我想起小桥流水的声音和乌鸦在天空静飞的影子。风在这一刻,急迫地触摸着暮色有些微凉的胸膛,然后又触摸疲惫的先人在远古草丛里的爬行。此时,版画上空的乌鸦和版画中的小桥流水,看似是静立不动的。
一直认为,这样的情景是静的,可以让人想成一幅静止的画。那时,我们的祖先许多的人都厮守着祖传的茅草房,把生活当生存,卑微而孱弱地跟随着日月轮回。
历史,总会在一段漫长的路上慢慢地延伸,山高水长中一些火焰总是照不到路上的行者,人们却在抗争中抗争着,企图温暖那些流浪了许久的魂。然而,那漫长的路终是隔断了从故乡到异乡的阳光,其中历经的山山水水便决定了一群人或者一座城的历史。
我的生命时光就象这条穿过小镇的汨罗江水,同样在我的门前随流水趟过。今天行走在这一条文化的江水边,暮色就象不远处一座书院的古墙,爬满苍绿的青苔。
这个湘楚文化的源头小镇,被誉为“蓝墨水的上游”,有“中华诗词之乡”的美誉,为湘省东北门户。古时属三苗国,东汉末年设平县,后唐定名平江。春秋时,平江属楚附庸罗子国。秦朝时期,置罗子国为罗县。汉末时期,将罗县东部划为汉昌县,三国时又改名吴昌县。唐神龙二年(公元706年),析湘阴县东境置昌江县;后唐同光元年(公元923年)为避庄宗祖父李国昌讳,以县治周围地势平坦,江水至此平静无波,改称平江县。从爱国主义诗人屈原到平江起义的英才辈出,这个小镇一路走来无不渗透着这个历史小镇的人文底蕴和文化气息。
一些历史与汨罗江很自然地成为了一种标向,注释那些多变的心情和岁月。我总会在这样的暮色里遐想一些不关乎世俗的历史,想象那些远古的画面。
此刻走在这个叫平江的小城里,我的心情似也被某些事物注释着。一路上的暮色,是从汨罗江两岸的炊烟开始的,慢慢地接入地平线,让白天里它所有的旅途都充满了无所适从。这不是我的伤怀,我喜欢这样想象着那空灵的人去楼空,只是在思维里多了一种愁绪而已。而此时的我,心境是平和而愉悦的,因了这暮色可以给我无止境的遐想,也因了可以一个人独享如此的惬意。沿着安静的汨罗江,慢慢地,江面上的几点渔火便很自然地成为我心情的标向,注释着我的心情。
没有灯光,亦没有窗口,许多的纷扰与此时是无关的,我的行走与驻足,被苍茫慢慢掩盖。此刻,如果你遇到我,在这样暮色汨罗江边,看到的我一定是若有所思的。
这时的暮色是属于这座小城和这条江的。在这样的暮色里,我可以漫无目的地沿江行走,让飞翔的思绪飞翔着,让孤独的身影孤独着,让静坐的我更安静。这时我的身边是没有村落没有楼群的,与乡村和城市也失去了瓜葛,那些浮华和虚伪远了,只有虫声离我很近。不知不觉,一肩的凉意。
我想,在这样的暮色里,也会有一些人如我一样吧。或者,有人可以听见江水和风声的合唱,有人可以目睹端午的粽子也同样有诗歌的发芽。
夏天里,其实也会有一些飘落的叶子,而我们常常是忽视了的。因为我们会错过很多一些不经意的事与物。譬如,那些让人心驰神往的花格窗帷和斑驳的门扉,譬如那些断壁残垣和水袖般陈旧的墙画,那些漂荡着的关切与热情所剩无几的青石板古道,那些在锣与鼓、水与火中跳跃的龙舟和粽子……这些便在我的思维中定格。想起它们时,便可在这些让我们快丢弃的事物中寻找,一定会有一些记忆和故事是可以捡拾起来的。
暮色里,也布满了思考,却到处也充满了遗忘,回首时,暮色的含义可以让我更刻骨铭心。当我们的人群纷纷地逃避朝天的大路时,所有的门扉都会迫不及待地关闭,都在厮守着各自的欢笑或者是痛苦。
这个时候,暮色笼罩了这个小镇和汨罗江厚厚的历史,让一些曾经明亮的眼也迷茫了。当我们的人群挥舞着淋漓的欲望,把街市走得很拥挤的时候,暮色便会在街道上穿过人群间的缝隙,揣着浮华与低俗在心灵深处最隐秘的地方栖居。于是,无处不在的暮色,让一些头发开始散乱,一些头颅慢慢凝重,一些灵魂开始混浊,并被崭新的灯光牵着,呈现一种磷火的色泽,在喃喃自语中闪闪发光。
在大众眼中,潘际銮似乎一直籍籍无名,哪怕如今他的科研成果的价值早已高达千亿。夫人李世豫解释说,一是因为国家的很多科研项目具有保密性质,不能以论文形式发表;二是作为经历过苦难的一代,潘际銮品尝过家国将亡的滋味,“就想单纯地干点活,为国家挣一点算一点”。潘际銮身上有着老一代知识分子的纯粹与倔强,而夫人李世豫就是认准了他这一点。
当暮色潜入独自一人的呼吸时,它在乡村的旷野或城市楼群的上空,在这座平江小城的注视下,弥漫着让人联想的氛围。此时,我的思维被暮色浸润着,呈现那些许久不见的坦诚,还有呈现着的炊烟和灯光。一些人影以及难于察觉的空气,都在不知不觉中排成一团雾霭,把沉思的人引入一个宽阔的地方,没有喧哗没有躁动,没有争夺亦没有祸害。
此时的我穿过小城站在汨罗江边,这个时候,粽子飘香,《九歌》回荡。我站在汨江大桥的中心位置,倒映在江面上的星星在暮色的江面上隐隐约约地闪耀,此刻我在想:那个随汨罗江水远去的诗人,还在手握他的《离骚》翘首眺望故乡的星空吗?
不可质疑,这是一个历史厚重的小镇,埋藏着现代繁华光鲜背后一些关于往事的沧桑。许多传奇的故事从这里走出去。那些先人曾经在这里留下的斑斑血痕,荆棘也好,沟壑也罢,风霜雨雪,成了今天。
我选了一处临江较为清静的地方坐下,两个00后的女生握着刚买的冰淇淋,笑靥如花从我的目光里晃过,熟悉的姿态让我溯回那些青春的日子。她们是原野上朴素的花朵,有着清新简单却不失寡淡的美丽。简单的灵魂让她们总是快乐无忧。很多年前这样的时候,我和我的好友也曾这样握着廉价的冰棒或者冰汽水,肆无忌惮地从喧闹的人群里穿过,那时叫做青春。我们的脸上也写着纯净。
曾经,我们这样愉悦地穿过岁月的风,彼此的眼眸热烈如星。可以在大街上喧闹的人群里无所顾忌地唱着张雨生,我的未来不是梦。唱着童安格,你说我象云象雾更象风。可现在,我更喜欢马修连恩那种贴近极地荒原的低沉的男中音。那种在自然里漂泊渴求返璞归真的咏叹,关于离别,关于爱情,关于友情,关于婚姻和家庭以及所有离天堂最近的苍茫。
于是,暮色中,让我想起许多逐渐老去的生命。
轮转,是所有生命中共同的迹象,暮色却可以为这些从不停止的轮转提供宽敞的思想舞台与心灵台词,一切都可以在其中悠然结束亦可以在准备中开始。只要希望与梦想在生命与自然之间如草叶般不停生长,暮色便必然会带来梦境与呓语,不断地进入那些对暮色沉默不语的生灵的心灵深处。
我也曾在很多时候无数次地想抓住那些虚无与存在之间的绳索,但暮色所赋予它特有的含义,展示一种飘渺与残酷。我深信,它不经意展现出的是可以给一些面孔柔韧的呼吸,让一些事物生长出它们没有阳光的特点。暮色让我与一些相关的事,进入一个鲜为人知的世界,同时让我不止一次地发现,它的笼罩与弥漫让我的手指也闪耀着它灼目的光芒。
莅临是一个意象,暮色合上它的窗扉时,便是这样的意象。它狭窄的空间便有了痕迹,生命的迹象牵引着和我同样沉醉于暮色的人,紧闭双唇面朝它敞开思想,诞生特别丛生的骄傲与张狂,它同样让我跳过一些俗世,留给繁华一个粉淡的背影,让一些斑驳的色彩呈现斑斓的神采。然后,我可以坐在暮色里阅读一个又一个诞生于这个小镇的真实故事。
我的手机微信告诉我,一个学友约我明天晚餐几个老朋友一起小小聚下,我知道他的用心良苦,因为近来发生了一件让我心里很不是滋味的事。一位学友竟然漠视漫漫长河中凝聚的深情,做了一件让所有学友都费解的事,彻底伤害了过去的感情。她是想把我喊去能否借这个机会回到曾前,原谅那位学友的虚荣之举。不是说相逢一笑泯恩仇吗?但我一直沉浸在被无辜轻视的失落之中,于是谢绝了学友的好意。也就了断了象往常一样在一起谈流年,说锦时,落落寡欢的聚散唠叨。
想起那些温馨的烟花和月色。那些曾经安静的身影。我站立在那些散发着潮湿气息的小女贞旁边,寻思路灯散落的灯火能否遗漏几丝往昔纯真的友谊和乡情。此时,端午江边的凉风,空气中恬淡的植物气息,满天寂寥的月和云,还有那些无言伫立的桂花树,一些隐约的记忆在风中破碎。
青春一落,灵魂如风。我们总是在最仓皇的时候,伸出手,想抓住什么。然而,很多时候却丢失了故乡。很多时候,故乡都是随天边明月连同自己的乡愁在心中升起,
时光都留在了我们每个人的身后,于是很多时候忘记了自己是时间的主人,总是喜欢用喋喋不休来宣布热闹的散场。其实好多感情行至水尽,终无路可逃。比如,我和我的故乡。于是,一个简单的电话,一些羽化的信息,在寂静的空间里抵达,温暖而欣然雀跃。
我在人群里平静地走着,繁华的霓虹映衬着最安静的平江县城,那些梧桐枝桠以静默的姿势诠释了这个季节的宁静。
时光至此,暮色,在我的眼中是凝重而安详的,它为日与夜贴上标记,让人深深地铭记又可以轻易地遗忘。
走在暮色里,亦是一种缘份,通过商店的玻璃橱窗,我看见了自己一张洁净的脸。我想,我的脸面纵然在如此纷繁的尘埃中一路走来而洁净无瑕,终归了得了。
李婷,女,湖南省作家协会、湖南省散文学会会员。2015年参加湖南省第六次青年作家创作会、毛泽东文学院第十四期中青年作家研讨班。有若干作品刊发于《散文选刊》《海外文摘》等报刊。现居湖南平江。
责任编辑 张韵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