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文兵 黄思颖
文学镜像与人文立场
——论谭仲池电影文学剧本
○田文兵黄思颖
对于谭仲池的文学创作,评论界较为关注的是他的诗歌、散文和小说创作。毋庸置疑,谭仲池的10多部诗歌散文集和7部长篇小说已经让读者感受到了其在文学上的不凡造诣,然而人们却忽视其近年来潜心创作且数量颇丰的影视文学剧本。面对谭仲池丰富多彩的文学世界,更为可贵的是,作家并没有局限于将文人的浪漫情怀进行诗意表达,而是将自己对历史、社会和人生的思索融入到多样的文学体裁的创作中。于是,在谭仲池的电影文学剧本中,我们就会发现,流淌在他作品字里行间的,便是那一份对于历史文化的深刻探寻,对于时代社会的热切关注,对于土地和生长在这片热土上的人民的深切关怀,以及对文学艺术尤其是电影艺术的探索精神。
作为一名湘籍本土作家,谭仲池对湖湘历史和文化的书写可谓情有独钟,他的十二部电影文学作品均以湖南历史事件、文化风情和现实社会为创作对象。作为一名作家,选择自己熟悉的题材无可厚非,尤其是电影文学剧本的创作更应如此。因为电影艺术是以直观的画面和声音为媒介,如果没有深厚的文化和生活的积累,凭空想象出来的形象总会缺少真实感。因此,作为一位从政多年的官员作家,谭仲池将电影剧本创作的取材投向与民族国家命运生死相关的历史事件以及对国计民生有着较大影响的重要人物身上,并在一种强烈的责任感和使命感的驱使下关注当下书写现实社会问题。于是,无论是重要历史事件还是文化名人,抑或地域风情以及人文景观,谭仲池始终带着一份崇高的敬意,一份回忆的情感,一份真诚的探索,打造属于自己的文学王国。
对湖湘的历史与文化,是谭仲池一直着力书写和思考的对象,也同样构成其影视剧本世界的基本内容。书写历史,品论文化,不仅需要一定的担当与勇气,更需要博大的胸怀和气度,若不是心中早已熟知那些时代风雨留下的痕迹,又怎会有这份胆量挑战在中华民族历史上划过的一幕幕,并将其再现给每一个成长于当代的观众。带着湖湘人的特有气质的谭仲池自步入文学殿堂以来,所展示出的就是这份独特的文化历史积淀。
《通道转兵》再现了红军长征初期转战湘南“通道”时危机四伏的战况,在生死攸关的时刻,毛泽东、周恩来、朱德等领导人实事求是,运用智慧化解危机;《湘南起义》讲述的是大革命失败后,中国共产党在湘南领导的具有里程碑意义的武装起义,剧本真实描述了湘南起义中一幕幕令人惊心动魄的斗争情节;《尘梦剑胆》用电影文学剧本演绎了有着“湘西王”之称的传奇人物陈渠珍不同凡响的一生;陈渠珍与藏女西原的生死绝恋足见其侠骨柔情,与黑暗独裁的浴血较量更显铮铮铁骨。《受降之前》则从小处入手,细腻地描写了日本投降之前在芷江展开的一场甄别日本间谍的斗争,跌宕起伏的情节可谓迫人心弦。在这些以真实历史事件和人物为题材的剧本中,不仅为我们再现了呕心沥血、机智勇敢的毛泽东,英勇善战、关心民众的朱德等一代伟人的形象;更有特立独行、果敢魄力的陈渠珍,明辨是非,正义凛然的胡少海等这些是真真切切为中华民族的解放事业做出牺牲和贡献的英雄们。
作为获得第13届中国电影华表奖、中宣部第11届“五个一”工程等多项大奖的电影《袁隆平》的编剧,谭仲池在该剧的创作中可谓运笔独到,既展示了这位在全球享有盛誉的“杂交水稻之父”永不放弃的坚定信念,也让我们体会到了他情系天下百姓的大爱人生。正是这种对国家、对人民、对家人深沉的爱,袁隆平才会摒弃困难,重新振作起来,继续从事研究。谭仲池真实地再现了这些平凡而又伟大的人们成长历程中的心灵史,注意把握到他们性格中的精髓,执着如袁隆平,一生研制杂交水稻,即使失败也绝不言放弃;热血如雷锋,积极向上,助人为乐。谭仲池在剧本中围绕人物的性格选取了一些事例,使人物的性格得以真切地,多方位的展示。因此,我们不仅看到了袁隆平的执着还有他的小幽默,不仅了解雷锋光辉的事迹,还看到了他偶尔犯的小错误。剧本对他们进行了深入而全面的渲染后,伟人们不再是简单的概念化的形象,而是一个个有血有肉的生动形象出现在我们面前,让我们再一次认真细读和品味这些可歌可泣的英雄。然而,谭仲池并没有将创作视点仅仅聚焦于那些对历史和社会有着重要影响的事件和英雄上,而是在再现真实历史、塑造伟人形象的同时,对普通民众也有着浓墨重彩的抒写。由此,我们也认识了沉着冷静而又勇敢复仇的何娃子;认识了坚定信念,恩爱如一日的夏明震夫妇;认识了林云啸、戴季韬等忠心又骁勇的将士……可以说,正是有了这些为社会和苍生谋幸福的风流人物和那些默默无闻的民众们的共同奋斗才取得了中国革命的胜利,才使中华民族走向富强。
书写历史事件,塑造英雄人物的宏大叙事题材很容易就会淹没在众多的主流意识形态主导的作品大潮中,因此,不少文艺工作者要么放弃宏大叙事题材,要么转而流于内心流于自己,不再关注现实,关注历史。然而谭仲池却敢于挑战,探索新的视角和表现方法,再一次把眼光投向中国革命草创时期的筚路蓝缕。与其说这是他的一贯的创作追求,不如说是一位长期关注社会历史的知识分子的必然选择。写重大历史事件必然少不了塑造英雄人物,在对英雄进行全方位展示的同时也没有忽视那些在历史中不可或缺的“螺丝钉”式的普通民众,在向英雄和民众表示礼赞的同时,在历史中反思现实,以历史为鉴探索社会发展之路,以历史为镜鞭策警省自身。而这些,也是他作为一个湖湘之子对家乡土地上那些红色印记的真诚礼赞。
情系人民大众,是谭仲池剧作的基本立场。作为农民的儿子,谭仲池熟知农民生活的不易。因此,在他的剧本中,我们不难发现,在那些字里行间,透露出一位文人“先天下之忧而忧”的情怀。作为作家,他并没有将自己封闭在书斋内,没有将文字丢进自己感情的漩涡,而是穿行于城乡,出没在底层,关注那些与民众息息相关的话题。因此,在剧本中流露的那些人文主义关怀,就是他作为一名作家感情的抒发与责任的担当。
现代以来,中国文学在摆脱了单纯的“文以载道”的传统后,作家们在创作中展现了对底层民众的关怀。然而随着西方思潮的涌入,部分中国作家开始奉西方现代主义思潮和创作方法为圭臬,要么追求一种精神的荒诞与价值的虚无,要么把创作作为商品时代的附庸,追求其经济利益。而谭仲池仍旧一如既往地关注着生活在底层的普通民众,就像他的剧作中出现的大部分是善良而坚韧的小人物,就像《妙濛的日子》中博爱又坚定的妙濛,善良又宽宏的徐祥和;就像《莽山蛇圣》中坚忍不拔,一心破蛇毒的程默耕;就像《焰舞星空》中保护浏阳市口碑的谈艺的爸爸。这些故事里的主人公,都是普通民众,然而谭仲池却能够在影视作品中刻画得如此细腻,使那些人物形象都跃然纸上,这不能不说是作家内心关怀的体现,是心系人民的证明。“谭仲池作品中人文主义关怀意识的核心和落脚点还是作者和作品的平民意识,所谓平民意识,就是指关注、关心、关怀普通百姓的日常生活的人道主义倾向。”①可以说,谭仲池是带着一颗平民的心,带着一份关爱之情在创作。
然而关怀人民并不只是描写普通大众的高尚品质,还体现在他对于现实问题的深深思考。在刻画那些善良而果敢的人物的同时,也揭露出一部分社会问题,《妙濛的日子》中通过徐祥和的故事展现了普遍的企业拖欠农民工工资以及相关法律不健全的问题,致使农民工合法权利无法得到保障,而社会人士以及媒体却都只能看到表面现象。可以说谭仲池深刻洞悉了这一问题并且在剧本中加以揭示。同时,他也呼唤关爱,因此才会有妙濛这样勇于“牺牲”的人出现。《莽山蛇圣》中,程默耕十年如一日地研究毒蛇解药却常常因为资金问题而使研究停滞不前,虽然剧作主要是通过程默耕的一生展现他的研究历程,却也侧面写出了政府对于科研项目支持的欠缺等问题。《焰舞星空》中在对谈艺一家制作焰火过程的描写中也展示了谭仲池对于守护家乡文化财产和市政安全建设矛盾的问题的思考,最终也提出了“安全生产”的议题。所有的这些都不能不说是他从政以来长期思索的结果,也同样都显示出了他那发自心底的对民生问题的关怀。
丰富的湖湘地域文化,也是谭仲池剧作的另一重要内容。我们都知道,湖湘文化有着楚文化的历史渊源,绚丽多姿的巫楚文化、数不胜数的创造发明、精湛绝伦的民间技艺,共同奠定了湖湘文化的博大精深。可以说,作者是以一种湖湘人的自豪来书写自己引以为傲的文化。因此,谭仲池在剧作中处处流露出对于民间传统技艺的赞美,对于古老地域文化的传唱和赞叹。谭仲池对文化的书写和对真善美的褒扬,传达了一位作家对纯正艺术的尊重,而作家在剧本中呈现出的健康的审美观,也正是对那些迎合市场的低俗文艺现象的郑重回应。
《凤凰之恋》写那古老山间传唱的原始歌谣;《焰舞星空》写转瞬即逝却沉淀着记忆的焰火,更渗透着楚辞的精神,渗透着湘夫人的灵魂;《铜官窑之谜》写流传千古的神秘陶瓷,灌注了历史文物的沧桑……作为一个地道的湖湘人,在影视剧作中很难规避对自己家乡文化的传唱。但不同的是,谭仲池除了对湖湘文化的赞美与追忆外,更多的是探寻文化背后的精神凝聚力。因此,这些传统的文化就不仅仅只是技艺那么简单,而是一份湖湘人的精神寄托和家乡情怀。就像《凤凰之恋》中的古老歌谣牵挂着旅美华侨的心,也同样震慑了孙子的心灵,唤起旅居外乡的人们对家乡的眷恋;再如《焰舞星空》的焰火不仅寄予着父亲的希望,更给予女儿冲破瓶颈的灵感,而湘夫人的呐喊,则完成了舞蹈最华丽的谢幕;那在加斯帕海峡沉船打捞上来古老瓷器因其精湛的工艺被外国人惊叹为“东方魔幻玻璃”,而在这其中也渗透着民族情感的牵动。正是这些民族文化维系了世世代代湖湘人以及中华儿女的情感,共同守护并传承着这些文化宝藏,让其在新的时代重现光彩。
文学生涯始于诗歌和散文创作的谭仲池,具有独特的诗人魅力。在谭仲池其它文体的创作中也不乏这种诗意情怀的表达。因此,即使是追忆历史的革命题材,抑或高举人文主义精神的现实之作,都能在中间寻觅到浓郁的浪漫派的气质。而这些都突出地体现在他的诗意化的书写语言中。电影文学剧本有时为了凸显人物的动作和语言,会可以删减那些纷繁复杂的修饰。然而谭仲池却总能适时地在人物言行的描画中融入一些极具抒情意味的语言,是剧本的语言既不过分直白也不显得矫揉造作。如在每一次场景的转换之间,在每一次高潮的落幕之时,都有着娓娓道来的诗意抒写。面对沱江,他这样写:“江水清澈,抚摩着水下缤纷的卵石,奔涌着,经过苗寨,驱动水车,钻过拱型石桥,载着渔人的木船,拍打着一排排吊脚楼的基柱,带着一路悠扬的民歌,畅快地流向远方。”面对驱车离去的车辆,他这样写:“轿车在一个转弯疾驰而去,映着天边最后一抹苍红……”面对荒凉战场,他这样写:“黄沙蔽日,旷野荒凉,草木凋零。”每一处的场景刻画,都不仅仅局限于真实还原,而是用诗意的语言行云流水般道来。与此同时,还将大量的诗作融入剧本中,在必要的剧情中,让主人公吟咏出这些诗句,营造出浪漫的氛围。整个《凤凰之恋》穿插各式各样的歌词,这是剧情的必要展现,也是浪漫诗意的刻画;《焰舞星空》中跟随烟花一起绽放的舞姿和文字,搭配楚辞湘夫人的律动,显示出古韵的气质。另外,很多剧本中都有谭仲池为之量身定做的歌曲,在《铜官窑之谜》《红十字情缘》等等剧作中,歌词出现在开头或者结尾与剧情相映成趣,而这些,都是谭仲池作为一个具有诗人气息的剧作家独有的风格。
谭仲池在电影文学剧本中不仅赞誉湖湘文化和民间技艺,更是表达出对家乡的山山水水的眷恋,而且我们不难发现其中流露对充满“乡野”气息,具有原始色彩的乡村的赞美。《焰舞星空》中的谈艺从小厌恶家乡浏阳出产的焰火,一门心思奔赴北京完成自己的舞蹈之梦。可是在舞蹈编排遇到瓶颈之时,爸爸公司也遇到困难,她带着一份终将远离的心不得已回到家乡。在一系列碰撞摩擦之后,她发现了那绽放在黑暗天空中转瞬即逝的烟花不同的魅力,也终于在家乡山水的滋养下突破了舞蹈编排的困难。可以说,是乡野间独特的气质,是烟花不同的魅力,感化了谈艺也同时让她找到了艺术上的灵感,那一刻,她仿佛化身湘夫人,在焰火中与天地共舞。《凤凰之恋》同样是一个“归来”的故事,生于西方长于西方的华人龙雁华在爷爷的要求下回到凤凰展开一场“寻根之旅”。当他带着自己的音乐梦想,回到这个充满灵气的故土,一切开始变得不一样。故乡的陌生与好奇让他体会到了不一样的生活,热情而淳朴的湘西姑娘也让他怦然心动。在这里,龙雁华寻找到了自己的音乐源泉,最终完成了交响乐《凤凰之恋》。而当那个土生土长的西方人——未婚妻曼妮,也踏上这片浪漫的土壤时,竟然也被它的魅力所吸引,以至于忘记了最初的“任务”。在这片神秘而又美好的土地,生活着一群单纯可爱的人们,他们伴随着凤凰古老的乐章,谱写属于自己的音乐。谭仲池的剧本营造出散文诗画般淡淡的浪漫气息,而这种浪漫的氛围,正是原始而古朴的乡村给人们最深切的体会。
即便是那些充满现实主义色彩的革命历史题材剧本也不乏浪漫风格。历史伟人在面对宏阔的祖国图景之时,在面对尚未成功的革命任务之际,谭仲池运用诗性的语言传达出他们的情怀,因此行文激情澎湃,动人心弦。面对虎虎生风的红军队伍,毛泽东会道出:“山,刺破青天锷未残。天欲堕,赖以拄其间。”面对失败的大革命,朱德却露出深邃的眼神,展现出矫健的身姿,给予战士们坚定的信心。与此同时,在革命进行中那些浪漫的爱情故事也让我们为之动容。《通道转兵》中天真女孩吴阿溪和革命战士张吉安在月光下的诀别,殷虹的鲜血似朝霞的珍珠,这是他们爱情的见证。《湘南起义》中曾志抱着奄奄一息的夏明震,戴着他最喜欢的红发夹,回忆着一起等待革命胜利然后慢慢变老的誓言。还有枪林弹雨中彭儒望着救下她的何娃子定格的笑容,这是爱情的开始,却也是结束。而《尘梦剑胆》中一代枭雄陈渠珍在弥留之际忆起的,却是他为西原唱出的“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阵阵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他们,在历史上留下坚硬的脚步,在爱情中也付出浪漫的真心。在激昂的战斗中适当舒缓节奏,使剧本看起来涨落有致,时而抒情写意,时而渲染气氛,感叹世事,抒写爱情,这些都是诗人浪漫气质的体现,是剧作家诗性书写的佳作。
都说文如其人,要读懂谭仲池的最好方式便是品读其文学世界,因为这些作品正是他发自内心的吟唱,也只有文字才能真真切切直击心灵,敲打那扇真性情的窗户。剧作中呈现的那些历史文化的遥远记忆,表达的坚定人民立场和人文主义思想,透露的浪漫诗意气质,传递出作为“乡下人”所热爱的乡野风光,无不是作家工作与实践的感悟,是心灵深处的展望,是渗透真理的人生哲学。“他以文学观照生命,并以精神的肉身化形式呈现出泾渭分明的肌理,那来自现实生活中的理性感悟,透亮着真人格、真情性。他以宗教般的意志、初恋般的热情,将生命之光,灵魂之明启程着风雨人生。”②一文一世界,一字一感悟,在谭仲池的电影文学剧本中,同样也能体会其在文学中描绘的那片极具诗意的澄澈世界。
谭仲池的电影文学剧本的创作,无论是追忆历史还是关注当下,抑或书写地域文化,大多采用的是朴素的现实主义手法,但他并没有墨守成规,而是在创作中表现出对丰富多样的艺术手法和创作技巧的探索和追求。
如电影文学与小说相比,虽同属叙事作品,但二者又有很大差异。尤其是电影文学剧本运用戏剧冲突来增强剧本的故事性。于是,谭仲池不管在刻画人物,还是在讲述故事,都将大大小小的戏剧冲突融入进去,表现人物之间和人物内心的各种矛盾冲突,以增加剧本的跌宕起伏性。如在《通道转兵》中毛泽东与李德、博古的不同意见贯穿全剧,中央红军的命运随着矛盾冲突的发展而展开,使全剧看起来张弛有制;《尘梦剑胆》中陈渠珍与部下激进的矛盾冲突,也使剧情发展一波三折;还有《红十字情缘》中民工徐祥和与公司老板郦国庆之间的纠纷;《焰舞星空》中谈艺和父亲之间的矛盾都构成了剧本的基本构架。此外,剧中人物内心的纠葛也是谭仲池精心创作的一个方面,如《青春雷锋》中雷锋对于安排不满到适应的态度转变;《铜官窑之谜》中卞玄凤陷入爱情和家业之间的纠结;《蔡伦造纸》中蔡伦出世和入世矛盾等,人物心理活动的展示,便于观众走进剧本主角的内心世界。戏剧冲突的创造在这里获得了意义,而且人物内心矛盾的刻画和情节中矛盾的展示使剧本不会显得浅显平白,既能用情节来吸引观众,也能使剧本讲述的故事丰富饱满。
电影艺术与其他艺术形式最大的不同是蒙太奇手法的运用。蒙太奇将剧情发展的时间和故事发生的空间进行剪接和组合,使时空的转换更有助于剧情的展开。谭仲池在剧情段落的发生和终结的过程中常常会运用到淡入和淡出的技巧,让原本紧张的剧情舒缓下来,不仅丰富了冲突的表现力,也给视觉造成一定缓冲的空间。《莽山蛇圣》中安排老程默耕与年轻程默耕巧妙的对话,以过来人的身份观看自己一路走过的路途,以年轻又好奇的眼光张望未来会遇到的问题。“程默耕转望着当年的自己:‘你不来,我都快忘了,我年轻的时候,还挺精神。’”……然后那些关于程默耕的故事就随之展开。这样设计,形成了“现在”与“过去”的交流,也营造了“现在与过去对话”的意境,这样“时间”就如同“空间”一样被横向展开,“现在”与“过去”隔空相望,不断进行着自由的交谈。但如若不这样进行安排和处理,而是直接叙述,读者就很难设身处地去理解程默耕年老后那份沧桑与孤独感吧。《袁隆平》《焰舞星空》《莽山蛇圣》等多部剧作中都运用到这种效果,使得剧本不会直白,也不会突兀。
叙述故事穿插着闪回效果,让过去的故事出现在现在的故事中,有时是主人公的睹物思人,有时是为了形成今昔对比,有时则是为了交代现在事件形成的原因,观众随着主人公的思绪从现在穿越到过去,又从过去穿越回现在,影片叙述时间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心理时间。对时间进行重组,去掉了时间线性特征,过去的感觉与现在的体验重合,使时间拥有了感觉特征。《青春雷锋》叙述雷锋的成长故事,剧本却从某一个时间段开始写起,通过不断穿插的雷锋的回忆,展现一个历史人物平淡而又不平凡的一生。这样,剧本讲述的这个时间段的故事,我们却从回忆中了解到了雷锋的童年,实际时间和心理时间穿插,两条时间线交错,使剧本有起有伏。而在《湘南起义》中,画面定格在曾志抱着牺牲的夏明震的一瞬间,故事闪回到了夏明震亲手为曾志别上发夹的时刻,闪回到了夏明震带着曾志入党宣誓的庄严时刻,与现实强烈的对比,凸显曾志心中的不舍与伤心,也使得剧本充满了张力。
叠画的运用,使实际时间长于叙述时间,加大影片的“容量”。《袁隆平》中的第一六九章,整整一系列场景没有任何台词,只有袁隆平在不同时间不同地点的活动,时空转换时用叠画连接,从“袁隆平赤脚来到稻田;袁隆平穿着雨靴在巡视稻穗……”到“……袁隆平在会议室接待外国同行;袁隆平在实验室里指导博士生。”这些如果呈现在银幕上大概只有一分多钟的时间,但通过叠画的效果我们却仿佛看到了袁隆平忙碌研究的一生。同样的,还有《蔡伦造纸》中:“窗外,夭桃灼灼。窗内,蔡伦在翻简牍;窗外,夏日炎炎。窗内,蔡伦伏案写作……窗外,白雪皑皑……”短短一分钟的镜头,闪现了蔡伦一年的工作,还将时间的变化通过窗外景物的不同来展示出来,增加了一种艺术化的气息。在谭仲池的剧本中,众多艺术手法的运用和巧妙转换都让我们看到了一个专业剧作家才拥有的能力。
画外音的呈现,交代故事发生的背景或者解释事件,有时也是主人公的心理宣言。《铜官窑之谜》中有许多画外音的展现,郑子墨立在船舷思念玄风的场景,卞玄风听着劳动号子声想念子墨的场面,全都用画外音呈现。不是心里的独白或者直接宣泄,而是图像声音不相符的画外音,造成一种距离感,也将这种思念的意义表现得更加深刻。而那一声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卯时……天干物燥,小心火烛!辰时……”也添加了一种神秘的气息,在打更人的声音变化中我们也感到了时间的无声流动。许是因为一种勇于探索的精神,才能将众多文学体裁驾轻就熟。影视文学剧本的创作固然是谭仲池近几年来的新尝试,却仍旧不缺乏专业技巧的展示,而这些丰富的创作艺术技巧也确实让剧本更添声色,凸显出作家深厚的文学功底。
注释:
①龙长吟:《一部充溢着人文关怀意识的小说——评谭仲池长篇小说都市情缘》,《小说评论》2004年第5期。
②海啸:《生命之光的理性回归》,《理论与创作》2001年第6期。
*本文系福建省中青年教师教育科研项目(项目编号:JA13033S)的阶段性成果。
(作者单位:华侨大学文学院)
责任编辑马新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