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下辈子我还做你儿媳

王瑞红

婆婆在这个世上活了75年，撇下她无限牵挂的儿孙，一个人孤单的去了天堂。今天是中元节，我给婆婆粘了几件寒衣，折了一些元宝，与老公一起去婆婆坟上给婆婆烧了，希望她在天堂里穿得暖暖和和，不再挨冻受饿，希望她放下所有在人世的牵挂，过得快乐。鞭炮响起来了，纸钱烧起来了，我跪在坟前，透过纸钱烧起的熊熊火光，依稀看到了婆婆微笑的脸。于是，往日与婆婆相处的一幕幕温馨画面，像放电影似地从我的眼前一一闪回……

婆婆没有女儿，而我也从小失去了母亲，所以与老公结婚后，婆婆便成了我的亲娘，而我，也自然而然地成了婆婆的贴心小棉袄。平常在家里，婆婆永远是我的保护神，有了心事我会对婆婆说，在老公那儿受了委屈，我也会守着婆婆倾诉。现在闭上眼，我还能想起婆婆弥留之际拉着我的手，对老公说的话：“小军啊，你媳妇既要开店还得照顾家，不容易，你可得疼她啊。”说这话时，她固执地看着老公，直到老公点头答应她为止。是的，我一点也不怀疑婆婆对我的爱。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逝去的父母、我的老公，最爱我的人，便是婆婆了。所以在她的葬礼上，我的每一声啼哭都是发自内心的痛。有人说自古以来婆婆和儿媳妇是天敌，可是我和婆婆，却是一对好的不能再好的婆媳。失去了婆婆，我不仅仅失去了一个亲人，还失去了一位能听我倾吐心声的闺密。

婆婆是个简单透明的人，她心地善良，待人真诚，跟她相处，我一点也不累。她说爱你就会拿出真心拚命爱你，没有丝毫虚情假意。我爱喝猪脚莲子汤，她隔三差五便会炖上一锅，热热地给我送到店里来，然后坐在我身边，眼巴巴地看着我催我快尝尝，就像个等待奖赏的小孩子。等我喝一口说好吃，喜悦便会爬上了她满是皱纹的脸颊，并一一舒展开来，像盛开的花儿。

没事的时候，她喜欢呆在我的店里，跟我腻在一起说知心话。总说跟我聊天是她最快乐的事情，与我在一起，她不会寂寞。顾客来买东西，朋友来找我聊天，看到我应酬起来没完，她便会吃人家的醋，嫌人家话多，耽误了我跟她聊天。她说：“你看看这些人，这么没眼力见的，没看到我等着跟你说话吗？”那样子，像小孩子受了委屈，可爱极了。

婆婆去世前一年，身体便已经不好了，但她怕耽误我们的生意，宁愿请保姆照料自己，也不愿麻烦我们。2010年春天，她的身体开始消瘦，胃口也一天比一天差，看她情况不好，我要带她上医院检查，但她却说自己不疼不痒，神清气爽，身体不会有问题，执意不去医院。

见婆婆说的那么轻松，我以为她只是胃口的问题引起的消瘦，便给她去社区医院拿了点开胃药。直到去年8月，她开始咳血，我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但检查出来是癌的时候，已无力回天了。得知自己的病情后，她表现得特别平静，要求我们为她办出院手续，她说最后的日子想在家里守着我们度过。

拗不过她的固执，在征求了医生的意见后，我们将她接回了家。婆婆身体好的时候，家务事从不让我干活。以前家里一家老小的饭菜，都是她一个人张罗，想帮她吧，她嫌我给她添乱，从不让我插手。饭菜上了桌，她先不吃，只是专注地盯着每个人，看到大家都吃得津津有味，她便惬意地笑，一脸的满足。婆婆生病后依然如此，能自己做的事，绝不让我们做。

虽然请了保姆，但我还是不放心重病的婆婆，于是每天都过去看婆婆。有一次她因为肚子不好加之身体虚弱行动不便，弄脏了衣裤，不好意思跟保姆说，自己又没力气清洗，我看到后便给她找来干净的衣服换上，然后将她换下来的脏衣服洗了。我做这些在于我是很自然的事，然而在于她，却很过意不去，仿佛欠了我多大人情。我对她说：“妈，您别跟我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她不说话，只是满足地笑着。

婆婆是今年2月去世的。送她走的那天，我仔细地为她清洗干净身体，帮她穿上了精心为她挑选的灰呢子大衣，系上了一条白底黑花的素雅的丝巾。婆婆是个爱漂亮的优雅的女人，我想，到了那边也要让她做个优雅而漂亮的女人。

然而，在盖上棺盖的那一刹那，我最后看了一眼她如睡梦中一般安详的遗容，神情却有点恍惚了。总觉得她还会站起来，对我说：“孩子，你冷吧？来让妈给你捂捂手。”送婆婆走的那天格外冷，西北风打着呼哨卷着漫天的雪，空气冷的仿佛要凝成冰，可是我知道，再也没人守在我身边问我冷不冷了。

婆婆已经去世半年了。想念婆婆的日子，恍惚中我的耳边还会响起她的声音：“孩子，你饿了吧？”“你胃不好，记得熬点薏米粥，养养胃……”有时候，我也能听到她带着小孩子的好奇心，在我耳边低声问：“今天生意怎么样？卖了多少钱？”我说生意很好，她便像孩子般地开心地笑了，那温暖的笑，像阳光般明媚。

婆婆，这辈子我还没有跟你亲够。如果有可能的话，下辈子我还做你的儿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