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雕传人与德国收藏世家的艺术爱情

王秋珍

出生在德国古董收藏世家的杰恩受其祖父委托，千里迢迢来到中国浙江东阳寻找一件精美藏品的“另一半”，邂逅了木雕传人的女儿卢小婉。在复原艺术精品的过程中，两人相辅相成，也由此产生了真挚的爱情。

奇艺源自古老的东方

35岁的杰恩生活在德国北莱茵州的亚琛市，他身材高大，长相英俊，性格温和腼腆。杰恩的祖父亨利，是个老派的收藏家。也许是受家族的影响，杰恩从小就对古董充满了兴趣。

杰恩最喜欢和祖父一起呆在家中的地下室，那儿就是家族的藏宝馆：伊朗的雕刻、印度的老山檀、土耳其的地毯、尼泊尔的弯刀……它们都向杰恩展示了世界的奇妙。祖父最喜欢来自中国的珍品，其中有一件凤凰造型的木雕。

杰恩很小的时候，常见祖父把这件木雕拿出来擦拭、观赏、摆弄。在祖父的影响下，杰恩从10岁开始接触中国语言和艺术。24岁时，杰恩的中国话已经说得字正腔圆了，他的最大愿望是去看看中国这个神秘的国度。

2014年12月，69岁的亨利得了重病，卧床不起。亨利看着凤凰木雕，沉重地说：“这是我的心病。这个木雕还差半截，不全啊。”

木雕呈红紫色，在厚实的黑红色底座上，一只凤凰昂着头立在一根柱子上，木质本身美丽的波痕花纹和凤凰华丽的体形相得益彰。

祖父叹息地说：“这件木雕名为‘凤遣龙随，可是只有凤没有龙。我想去中国寻找它的另一半，可是我老了，走不动了！”杰恩说：“我帮您完成心愿，我去中国寻找它！”亨利苍老的脸上露出了微笑。

老人从枕边拿出一张旧地图，指着中国的东南部说：“这个木雕，据说来自这里。”中国福建！杰恩记住了这个地方。

2015年2月，杰恩来到福州。他辗转奔波，找到了名师黄卓溪老人。黄先生一看杰恩祖父收藏的木雕，惊呼道：“这件作品叫做“凤遣龙随”，已经失传很多年了！这件木雕的工艺非常神奇。我能力有限，看不出机关。从雕刻的技法上看，它融合了浙江东阳平面浮雕技术和福建立体圆雕手法。从整体雕刻手法和木质的特点来看，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去浙江东阳寻找。那里的木雕，有着最深厚的历史底蕴和文化内涵。”有了老先生的提示，杰恩立刻赶往东阳。

追寻跨越

千山万水

杰恩坐了四个半小时的动车到达杭州，又坐了两小时的汽车来到东阳。当晚8点半，杰恩在一家干净简洁的旅馆安顿下来。夜色中的东阳小城，犹如百变少女般披上了缤纷绚丽的外衣。杰恩忽然有一种身在德国小城的熟悉感觉，他顿时爱上了这里。

第二天，杰恩打听到当地有一位叫做卢国庆的名师。可是，卢国庆在几个月前出车祸去世了，只留下妻子和女儿卢小婉。杰恩听了深感遗憾，但他还是想见见卢国庆的女儿。

杰恩四处打听，找到了卢国庆女儿的收藏工作室。工作室大门紧闭着，里面似乎没有人。杰恩有些不甘心地在附近转悠，突然听见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这是宝盖索络联三聚七羊角灯，制作工艺复杂，需灯匠、铁匠、木匠、篾匠、雕花匠、油漆匠、画师等艺人分工合作，共同完成。这盏大堂灯与中国著名的古典名著《红楼梦》中所述堂灯如出一辙，共用40万颗彩色玻璃珠穿就。”随即，是一阵啧啧的赞叹声！

杰恩循声望去，只见一位中国女孩正用一口标准的英文向游客介绍当地的民俗。女孩眉目清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忽闪着。杰恩被这个灵巧的女孩吸引住了。

就这样，杰恩一直跟着这个女孩玩到了傍晚时分才离开。第二天，他再次来到卢小婉的工作室门外等她，却看见昨天的女导游拿出钥匙打开了门。杰恩连忙走上前问：“我找一个叫卢小婉的人。”女孩回答：“我就是。”杰恩又惊又喜：“没想到就是你！”

卢小婉热情地把杰恩请进工作室，听杰恩诉说他来中国的目的。得知杰恩热爱中国传统工艺，并且是为病榻中的祖父而来到中国时，她非常感动，决定帮助他。

接过杰恩手中的木雕珍品，卢小婉眉头紧锁，仔细察看。“从工艺上看，这的确是我们东阳的木雕风格，但我并不清楚它的历史。如果我父亲还活着，也许很快就能知道这个木雕的来历。”

卢小婉带着杰恩去找父亲生前的好友，登门求教。这些收藏家端详了《凤遣龙随》良久，设想了好几处龙的位置，都觉得和凤不协调。一时间，寻觅似乎陷入了困局。

一天，杰恩一进工作室就兴奋地对卢小婉说：“小婉，有个人说他能雕刻龙！”卢小婉忙问：“那个人是谁？他准备怎么做？”杰恩说，这个高人是他在网上认识的。卢小婉阻拦道：“你千万别相信他，这个人很有可能是骗子！”

原来，杰恩在东阳一个网络收藏论坛上说起木雕的事，有人当即表示自己能做，只是凤遣龙随的木材稀缺，加之资金紧张，要求杰恩先汇2万元。

卢小婉对杰恩说：“你真是个书呆子，不知江湖凶险。”杰恩这才恍然大悟，知道自己差点被骗。他不好意思地说：“我不是什么书呆子，我读的书并不多，尤其是中国的收藏类书籍。如果有不懂的，你可以教我么？”

收藏类的书？卢小婉听到这几个字，忽然想起了什么！在父亲留下的书库里，她可以寻找凤遣龙随的线索。

爱情总是与艺术相伴

杰恩跟随卢小婉，来到她家老宅最南侧的一栋房子里。当卢小婉拿着铜钥匙打开房门时，一股幽凉的清风扑面而来。杰恩看着放在一排排书架上的典籍，不由惊叹：“小婉，我们一定能找到答案。”

的确，卢小婉在一本名为《东阳木雕别志》的书中发现了线索。捧着书，她脸上露出激动的神情：“你看，书上说‘显于外，藏于内。你祖父的这个木雕，或许不需要我们刻意雕一个龙契合上去——龙本身就藏在这个木雕之内的某处！”

“天哪，龙没有缺，它只是被藏起来了？中国人，大智慧！”杰恩很惊讶。

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照在满桌子的书籍上。两人再次细看《凤遣龙随》，果然发现了端倪。原来，杰恩祖父的这个藏品本身自带的那块黑红色的底座比一般的底座要厚得多，藏一条龙是完全有空间的，而底座右侧那个不起眼的圆形缺口，说不定也和龙有关。

可是，怎么让龙“跑”出来呢？为了搞清楚这个答案，卢小婉和杰恩日夜苦读书籍资料。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找到了答案！

杰恩在一本书上找到这么一句话：“凤凰下山，有龙随形。”卢小婉也觉得这句话里藏了什么，两人一边念叨、琢磨，一边盯着木雕仔细查看。

木雕上，凤凰的尾巴下垂，而下山的凤凰应该是俯冲的状态、尾巴扬起才是。杰恩轻轻地一抬尾巴，发现凤凰的尾巴上有一个圆圆的缺口。这个缺口，正好和底座右侧的那个缺口相对应。只要在两个缺口间撑上一根柱子，就能让凤凰下山，让龙现身！

机关终于找到了，杰恩和卢小婉欣喜若狂！可卢小婉跑遍了东阳，都找不到一根大小合适的柱子能撑起凤凰的尾巴。

杰恩说：“干脆我们自己做一个好了！”卢小婉也正有此意！于是，她用高价购买了一段纹理略斜的檀香紫檀，准备用传统浅浮雕和深浮雕来表现云彩，务求达到朦胧而深远的效果。“这根柱子的质地和花纹，要和凤凰身下的柱子相配，它的长度必须是另一根柱子的两倍。”她不停地在纸上画来画去，那专注的样子让杰恩感觉她真的好美。

随后的日子里，无论是切、凿、铲、锉还是磨，每一道工序都沁润了卢小婉无私的爱。在打磨柱子的过程中，二人相爱了。

“小婉，谢谢你！我爱你，也爱中国文化。”杰恩的眼睛仿佛盛着一汪海水。卢小婉温婉的笑容里，充满了甜蜜。

一个多月后，柱子撑起来了。当二人合力将柱子在两个圆圈接口处连接后，一条红黑色的祥龙从底座一跃而出！龙凤起舞，简直太精美了！杰恩拥抱着卢小婉，喜极而泣！

通过视频电话，亨利看到木雕的神龙竟神奇地从底座一跃而出时，惊喜地直呼：“伟大的智慧！原来龙一直都在这里！”

为了感激卢小婉的鼎力帮助，杰恩的家人对她发出了邀请，希望她能和杰恩一起到德国做客。

也许是因为卢小婉的到来，亨利老先生的病竟然神奇般地痊愈了。“中国人的艺术是人与自然的完美结合。在根雕艺术里，你一定能找到灵魂的归宿和心灵的家园。”亨利说着，把杰恩和卢小婉的手交叠在一起：“这儿就是你们的家。”

卢小婉知道亨利先生的意思，她欲言又止。她的心思，杰恩全都明白。一星期后，他整理好行李，向家人告别：“我已经找到了我的家，我爱小婉，我想去中国生活。”

2015年4月，杰恩跟随卢小婉回到中国。当他再次走在东阳的小路上时，一种温暖的感觉扑面而来。他对卢小婉说：“我想和你成个家，将来我们坐在一起，一起吃东阳的素粉，一起做木雕。”

对于女儿的跨国恋，卢妈妈很不安。卢小婉告诉妈妈：“杰恩是值得信赖的！”没想到，第二天中午当她去酒店找杰恩时，服务员却说杰恩一大早就退房离开了。杰恩走了！这怎么可能？卢小婉找遍了所有熟悉的地方都没有发现杰恩的身影，她真想大哭一场。

直到第四天傍晚天煞黑的时候，杰恩才胡子巴渣地回到卢小婉的家。他一进门就兴奋地大声说：“小婉，我给你做了一顶花轿！”

卢妈妈从厨房跑到院子里，只见三个工人抬着一顶花轿进了门。杰恩对卢妈妈说：“我知道东阳的新郎要亲自为媳妇做一顶花轿，我也要用大花轿把小婉娶回家！”听了这话，卢妈妈有些激动。原来，杰恩为了给小婉一个惊喜，竟然自己去外面偷偷拜师学艺了！

卢小婉从屋里跑出来，又急又羞地责怪杰恩：“我还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你知道我有多急吗？”

从第二天开始，这位卢家准新郎又继续忙碌着。让图纸变成现实，中间是长长的时光和长长的耐心。卢小婉几次劝杰恩请人帮忙，杰恩都坚决不同意。他一边当徒弟一边搞创作，忙得深邃的眼更加凹陷了，但他却很享受这种激情满怀的感觉。

2016年4月26日，经过一年多的努力、3000多个小时的一雕一琢，一顶独一无二的花轿终于出现在卢小婉面前。它像一部好莱坞爱情大片，释放着所有的深情。每一个木雕图案，都替它的主人发出了爱的颤音。

5月2日，卢小婉坐着这顶花轿出嫁了，整座小城都像东阳女儿卢小婉一样沉浸在甜蜜里。最甜蜜的自然是杰恩了，因为中国这个智慧的国度给了他艺术的灵感和爱的传奇！

编辑 尼尼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