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情包占领世界

谢石

我最近突发奇想地做了一个实验——如果不打字，单靠发表情，我们能跟朋友聊多久？

结果，纯表情聊天非但没有卡壳，反而异常顺利。科技改变了我们的生活，但是没想到它也深深地改变了我们的交流方式——如果没有表情，有些话还真不知道怎么说出口。表情包里扮成清朝后宫妃嫔的女孩扭着头说“拉下去杖责二十”，要比直白的调侃来得更有效；我也不需要特意写出“晚安”两个字，仅靠一轮月亮的画面就能传达祝福；而想要跟人打招呼的方式也早就不是一本正经的“你好”了。表情包里有海量的选择，有没长黑眼圈的熊猫坐在马桶上，一边刷手机一边挥手说“Hi”；还有脖子上拴着铃铛的猫，一手拿着火药一手拿着火柴，热情地喊着：“起来嗨！”

更有趣的是，聊天表情的主要阵地已经不再是熟人之间的调侃和寒暄，它也开始占领谈正事儿的工作场合。动态图里笑着握手的画面胜过单薄的一句“合作愉快”。如果你留心收藏的话，表情包还能让你瞬间掌握数百种“谢谢老板”的方式。

表情包正逐渐占据人们网络交流的话语平台，成为日常交流中使用频率极高的沟通方式。根据Instagram的统计数据，截至2015年3月，超过50%的Instagram文字描述中包含至少一个表情符号。根据微信提供的官方数据，每个月有超过6.97亿人活跃在微信及海外版Wechat上，他们每天要发送数亿次的表情。而这里面最受欢迎的莫过于情绪激烈的“大哭”和“大笑”，代表喜悦的笑脸表情仅2014年在QQ平台就被发送了超过10亿次。

借助社交网络的力量，表情俨然已经成为全世界通用的语言，并成为这个时代的重要标志。“喜极而泣”是2015年全球最常用的表情符号，分别在英国和美国的所有表情符号使用率中占到了20%和17%。这个表情“代表了享乐主义和抑郁症在一代人身上的撕裂、几近饱和的大众娱乐和壮观的杀戮间的撕裂——一个精神分裂的世纪”。

事实上，这个虚拟世界也开始建立一种从现实中投射而来的“文化”。当宫廷剧开始流行的时候，表情包里也更多地出现以“娘娘”“皇上”为主角的表情；当时装周快要开始的时候，服装设计师也开始为表情包里的小人儿设计漂亮衣服，让它们穿上Kenzo的毛衣，背着Michael Kors的新款包包，为新款服装做流量预测。

也许正是因为人们越来越多地选择用表情来表达自我，表情世界里的数据也隐藏着许多微妙的真相。比如“谢谢老板”要比“老板你再不发红包我就要退群了”的发送次数更多。而根据QQ平台的统计，在不必谈工作的周末及其他法定节假日，人们要比在正常工作日更喜欢发送“愤怒类”的表情。

表达喜怒哀乐的表情正在变成赚钱的战场。成功赚到钱的表情包并不少。名媛金·卡戴珊的表情应用售价1.99美元，在上线之后不久获得了每秒9000次的下载量，这让卡戴珊每分钟获得100万美元的进账。而篮球明星斯蒂芬·库里的表情应用，更是成为分分钟都能赚钱入账的热门表情包。

虽然在微信表情公共平台上，绝大多数表情是免费下载使用的，但这些由10帧画面组成的动态表情，也正在逐渐成为能够赚钱的生意。微信表情平台在2015年12月2日正式开放了给表情艺术家赞赏的功能，截至2016年5月1日，已上架的1500套表情中，有92%的表情开通了赞赏，累计赞赏金额超过409万元人民币，平均每次赞赏2元人民币。

尽管表情包似乎正在逐步占领世界的每个角落，但有趣的是，在这个愈发热闹的表情世界，真正身处其中的人却似乎感受到了一丝失落。

表情设计师孟繁琦说，10年前刚开始设计表情的时候，她要花费大量的心思琢磨表情的细微变化，因为起初以为表情取胜的关键是“靠脸部细腻微妙的变化”，她要琢磨如何在8帧的画面里尽可能表现复杂的情绪。但近些年的表情下载和发送数据让她发觉，浮夸的肢体语言更受欢迎，“哭也分很多种，默默流眼泪的啜泣就不如满地打滚的哭法受欢迎”。现在最受欢迎的表情追求的是一眼就能看明白，只要一张夸张的图片配一句简单易懂的文字，“恨不得两帧就画完了”，复杂的表情反而不容易受欢迎。

所以，在打开聊天窗口，看到表情包里一片情绪高昂的狂欢时，她说她其实更怀念那个“认真说话”的过去，不过这种情绪要怎么说出口呢？最后，她还是发来了一个表情，一只小狐狸无奈地耸耸肩、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