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爱玲
10年前我单身租房,房东是一对年近五十的夫妇,住在我的楼上。女人原是棉纺厂女工,提前办了内退,男人单位倒闭,工龄被一次性买断,靠平日打零工赚钱。
那房子是他们父母留下的一套老房,又破又旧,没有物业,每季度都是她来上门收取房租和水电费。
她每次来,寒暄三句之后,总能自动开启祥林嫂模式:
“哎,我告诉你呀小李,找对象,一定得看好了,我年轻时傻乎乎的,找这么个窝囊废,真是命不好啊。”
“我二十来岁在厂里也算出挑,有两个姐妹条件还不如我呢,但人家找了有本事的对象,都给调走了,不用在车间里受累。我倒好,跟了他,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他人又笨又木,啥本事都没有,一辈子也没混上个一官半职的,就拿那点死工资,不挣钱!”
“你看看那些有钱人的太太,成天打麻将做美容,啧啧,人的命啊,真是人比人该死,货比货该扔。”
……
那房东大哥为人老实,沉默木讷,半生被老婆欺压、挑剔,终日郁郁寡欢,时常借酒浇愁。旧房子隔音特别差,大姐每次吵架摔盆摔碗,楼下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就你这个熊样还有脸天天喝小酒?你要是一个月能赚2000块,我顿顿四菜一汤三瓶啤酒伺候你!”
我听得心惊又心寒。
因赚不到2000块,一个男人便要忍受老婆这般羞辱。
说实话,我从没见过哪个女人真正“天生好命”。
我的闺蜜群里,F和N,是两个特别容易被人艳羡的女人。
F是土生土长的山东姑娘,人更像江南女子,身材娇小,容貌清秀,性情温婉。
F老公是南方人,却是个人高马大心思细腻的兵哥哥,结婚多年对F呵护倍至,宠爱有加。每当我们凑在一起痛骂自家男人半夜不起来冲奶粉,F会瞪大眼睛:“怎么?你们都要自己起夜吗?我一次也没起过。”
这话简直是花式虐狗啊,痛戳我们这些顶着黑眼圈的老娘们儿。从结婚,家务F就没沾过一个手指头。自生娃,F的囫囵觉一晚也没落下。
同样是老公,人家那个是既中看又中用,对外,事业脚踏实地稳中有升,对内,洗衣做饭冲奶带娃样样拿手。即使单位有推不掉的应酬,也力争先回家给老婆孩子做好晚饭,再打车赶回酒桌。
总之,毕生就一条宗旨:不让老婆吃一点苦受半点委屈。
闺蜜N,亦已结婚10年,夫家家境殷实,生意红火,N自嫁过去,便衣食无虞。N的老公,是个宠溺老婆的高手。iPad一上市,马上入手,只为方便老婆网购。iPhone刚出新款,马上给老婆换,绝不让她拿旧款出去寒酸。这世上所有最好的,永远先紧着给老婆。
朋友圈子里每每谈起F和N,总引来一片啧啧赞叹,但我知道,她们的好命,不是上天给的,而是自己修的。
F与兵哥哥于火车上邂逅之时,他是个一无所有的无名小卒。F大学毕业后为他留京,后来兵哥哥组织调动,F二话不说,递上辞呈,打包行李,随他定居泰安。
我去泰安参加他们的婚礼,婚房是单位暂借的,婚车是同事提供的,新郎婚服就是军装,而F,只给自己买了一件红毛衣。我那时,还是一个有点公主病的矫情少女,心疼她婚礼简陋,要她买件好点的敬酒礼服。她依旧笑得灿烂:“就是敬酒穿一会,没必要,这样就挺好。”
3年后,兵哥哥再次调动,举家搬迁到南方的陌生城市,F全力支持,无怨无悔。
而外人眼里养尊处优的N,并未真正做闲散太太,她与老公一起经营生意,将对账收款、人情往来打理得四平八稳。
2008年,N老公与人投资新生意,因经验不足轻信朋友,合伙人跑路,数百万血本无归,还背负了一大笔外债。N的公婆,指责儿子轻率鲁莽。生意场的同行,等着看小两口如何收场。只有N,对老公不发半句埋怨,并时时安抚宽慰:钱没了再挣,人最重要。
她卖掉房子,抵押车子,重拾自己的法学专业,找律师,集资料,打官司,陪老公重新起步,一切从零再来。他们挣一笔,就还一笔。日子终归一天天好起来。
对婚姻,外人永远只看表象,永远是只见贼吃肉,不见贼挨揍。
生活有风刀霜剑之势,婚姻有凄风苦雨之时,只有傻白甜,才会相信撒娇女人最好命。
F不怕跟爱人一穷二白闯天下。
N不怕与老公重整山河再出发。
她们从来不急吼吼地催促男人发达,也从不冷冰冰地逼迫男人成功,她们只交付全然的信任,未来的阳光风雨,都是共担的人生。
这,才是她们“天生好命”的内因。
我们能够给予彼此的也是多重的:爱,理解、尊重、欣赏、同情、陪伴,还有义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