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是一个去中心化的产业

邢明旭

转眼间，距离那场震动全球出版界的世纪大并购已过去了整整三年。三年间，出版业经历了电子书的起落，也见证了实体书店的浮沉，谋求变局依然是包括企鹅兰登在内的全世界出版商们所面对的课题。

如今经历了初期的磨合与发展，这家坐拥250家出版子公司、一万名员工的“超级巨无霸”每年出版超过1.5万本新书，2015年在全球售出超过1亿册电子书，整体年收入达到37亿美元，继续在全球大众出版业领跑。

杜乐盟（Markus Dohle）是合并后的企鹅兰登公司的CEO。从2008年起担任兰登书屋CEO的他，也是企鹅和兰登书屋合并的主要推动者之一。他深信，企鹅和兰登书屋的合并让双方都更强大。这位在图书行业“价值链”的各个环节都有丰富经验的管理者认识到，在像出版这样的创意行业，“大”并不意味着就是好。因此，“去中心化”是他始终挂在嘴边的词，也是企鹅兰登发展的要诀。

而在中国市场，企鹅兰登的步伐同样稳健。在刚刚过去的2016上海书展上，企鹅兰登第二次参展，继去年凭借选书的独特性、展位的观赏性以及搭配的创意性吸引众多读者后，今年再次以“企鹅三段式经典”、《七堂极简物理课》有声书等精品内容和众多有趣的周边品赚足了中国读者的眼球。

在谈到企鹅兰登的愿景时，杜乐盟言语之间表露了出版人特有的理想主义。他认为，企鹅兰登的终极目标，便是为“未来几代人创造一个图书和内容阅读的完美世界”。

每一本书都是一家初创企业

《出版人》：综合世界排名前五位的大众出版公司今年公布的2015年财报数据，企鹅兰登总收入同比增加了23.2%，将竞争对手甩在身后。除了积极的汇率影响因素外，哪些战略在过去一年间对公司的发展起到了积极的影响？

杜乐盟：如你所说，企鹅兰登在过去一年取得了不错的成绩。众所周知，出版企业发展境况的好坏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是否能够为市场带来畅销作品，很幸运的是，去年我们出版的作品中诞生了很多非常棒的畅销书。

然而就打造畅销书方面，其实并没有什么所谓的秘诀，你永远不知道哪些作品会成功。但我认为这恰恰是一件好事。要知道，出版业就像是媒体行业的硅谷，企鹅兰登每年出版1.5万册新书，每一本书都像一家全新的创业公司，对我们来说，这就像同时掷下了1.5万个赌注，其中仅会有极少数作品成功崭露头角甚至成为“明星”，登上畅销榜前列，帮助企业更好地盈利，这其实是一个非常现代的商业模式，可以让这个行业保持内容和观点的多样性，为真正有价值的声音提供平台和受众。

《出版人》：合并后的企鹅兰登书屋旗下总计汇集了多达250家出版公司，集团如何平衡各家公司的利益，是否鼓励他们彼此间的竞争？

杜乐盟：对于拥有250家独立出版子公司的企鹅兰登来说，创造一个独立的竞争环境非常重要，而我们也正是这样做的。

出版是一个去中心化的产业，每片土地都有本土的作者、人才和文化，我们希望打造的是250家符合当地需求，为本土作者提供优质服务的出版机构。

如果不止一个编辑或出版商对一个故事感到兴奋，他们便应该去为他们青睐的书竞争，因为这种信心、兴奋和激情，正是一本书获得成功的先决条件。

《出版人》：作为执掌全球最大出版企业之一的领军者，你认为合并后面临的最大挑战是什么？如何应对？

杜乐盟：我一直相信，企鹅兰登集团的成立，对整个出版业以及我们的愿景，都是一个巨大的利好。我们希望为我们的社会、为未来几代人，创造一个图书和长文本阅读的更好的未来。对我们来说，企鹅兰登书屋会更好地应对电子化转型——在一起，我们会更强大。

但我们必须避开这种规模的合并案可能带来的风险，所以我们决定创造一个“最小的大公司”。我们在创意方面做到“小”：我们拥有250个具备独立编辑部的子品牌，它们是出版人才和作者人才的创意家园。但我们在营销方面保持“大”，以便拥有规模和谈判能力，找到最大的读者群。

有声书前景广阔

《出版人》：你曾在演讲中提到，当企鹅兰登进军一片新市场时，会采取先学习再投资的战略。就中国市场而言，企鹅兰登是否已经完成了学习阶段？未来将重点投资在哪些领域？

杜乐盟：坦诚地说，我们目前还在学习阶段，定期关注这片市场的动态。长期以来，支持本土文化、本土作者和本土创意，都是企鹅兰登基因的一部分，关键便是找到本土和国际间最佳的结合点。我们在中国市场主要有两个业务板块：一是把优质英文内容提供给中国读者，另外则是发现更多当地的好故事，并为他们提供通向全球市场的舞台。

目前这两个板块都在快速增长，我们的中文书目在增加——今年出版的书目翻了一倍，同时在挖掘本土出版物方面也有增长。以上这些成绩都激励着我们在未来这两个方面进行更多的投资。

《出版人》：去年是企鹅成立八十周年暨企鹅在中国十周年。作为周年纪念的献礼，企鹅兰登推出首个“企鹅有声书”中文项目——《小王子》企鹅有声珍藏版，成为在中文有声书领域的一次跨界式的全新尝试，而今年的上海书展上，企鹅兰登再次带来有声书《七堂极简物理课》。你如何看待有声书在中国市场的未来？企鹅兰登还将通过哪些新的形式和手段加速与中国市场的合作与联系？

杜乐盟：过去我们的合作大多集中在纸质出版物领域。目前我们已和中国15家出版社建立了合作关系，并且向多家出版社销售版权。合作大多采取单本制的形式，为每一本不同ISBN的书，找一个共享我们理念的合作伙伴。

中国是全球增长最快的市场之一，潜力巨大。例如针对目前火热的童书市场，我们正在努力发展中国本土童书，同时我们也把全球知名的童书品牌引入中国。另外如你所说，有声书市场同样非常引人关注，该板块在以美国为代表的西方市场已经非常流行，我们认为有声书在中国市场的前景非常广阔，目前仍处在起步阶段，但我们希望帮助该种图书形式在中国得以更好地发展。

出版仍是最主要业务

《出版人》：近年来电影、游戏、动漫和图书已经形成了良性互动关系，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出版商的商业模式。作为全球最大的大众图书出版商，企鹅兰登如何定位自己？出版商抑或下一个迪士尼？

杜乐盟：企鹅兰登仍然视自身为一家图书出版商。我们非常欢迎旗下的作品向其他媒介形式如游戏、电视剧、电影的转变，这无疑会让内容触及更多的受众，进而促进图书的销售。但作为图书出版商，我们的首要目的仍是出版最好的书，给尽可能多的读者。

《出版人》：我们注意到，去年企鹅兰登设立了新的职能部门——读者开发部门。而全新的官网也于今年1月正式上线，并着重升级和布局了读者与作者、出版社、图书之间的互动。伴随互联网、社交媒体的应用，出版社有了更多直接接触读者的机会，也有能力评估双方互动所带来的影响力。企鹅兰登书屋是如何利用技术手段和大数据，为作者和读者创造更为流畅的沟通环境的？

杜乐盟：数字化转型的核心不是电子书的出现，而是商业模式从B2B 到B2C的转变。我们非常希望作者得以直接与读者进行更好的沟通与交流，因此，我们利用技术手段，为作者提供了多种多样的工具，以帮助其更好地运作其社交媒体账户及其他数字渠道，例如为作家专门开通的门户网站等。我们努力将这种服务渗透到作家们的日常生活中，以帮助其增加粉丝。

长期以来，出版业缺乏对读者的了解。而随着技术的进步，我们正努力尝试着与尽可能多的读者直接沟通。每天，我们通过邮件、读者俱乐部或网站等不同渠道搜集读者的邮箱地址和消费数据等信息，以确保我们可以按照读者的偏好直接推荐好的书籍给他们。

目前在直接面向读者的营销方面，我们的发展模式还并不成熟，毕竟过去的500多年出版业都延续着B2B的商业模式，转变需要时间，但这对我们来说是无疑是巨大的机遇。